《柯学临终接线员》扶游

28、第 28 章

　　松田阵平的眼睛很亮。
　　当他认真而诚挚地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很难说出什么拒绝或欺骗的话。
　　松川郁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盯着松田阵平看了一会儿，随后微微偏过头：“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我刚才确实是从这层楼下来的。”
　　“我在这层楼里做保洁工作，起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样，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研究服的人。在中途我去了一趟卫生间，在隔间里听见隔壁传来了有些奇怪的声音——似乎有人撞上了隔板，但是对方没有吭声，而且隔壁门的反锁声在过了一阵以后才响起。”
　　“那时候我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太在意，直到我出门后，听见烟雾报警器响起，同时走廊里出现了烟雾。好奇之下，我循着烟雾的源头去看了一眼，发现只是几个二氧化碳灭火器。我的第一反应是对方在故意吸引人的注意力，制造混乱好浑水摸鱼，所以逆着人流守在了能看到所有实验室的地方。”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错误的判断。”

　　“卫生间隔壁的异样和制造混乱的人有关？”松田阵平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恶作剧’的人想要浑水摸鱼，一定会换作研究人员的装扮。虽然不排除提前准备装备的可能，但更可能是在卫生间内完成换装，衣物自然是从原本的研究人员身上获得。”
　　“所以卫生间内的异响应该是那个制造混乱的人扶着昏迷的研究员进入隔间时，撞上隔板造成的。研究员本身就处于昏迷状态，当然不会吭声，而反锁声过了一阵才响起可能是对方在设置机关。”
　　“那么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在卫生间内守株待兔。无论如何，对方在达成目的后，一定会回到卫生间将衣物重新换回来。”

　　“没错。”松川郁也点了点头，“因为我的判断失误，没能抓住那个人，太丢人了。”
　　“我反应过来之后，还特地追到了楼梯间，但上下都没有脚步声，我就知道追不上了，对方很可能混进了其他楼层里。”

　　“既然没有什么我能做的了，至于五楼的具体情况其他人也能转达，我就想着先一步离开，下午学校里还有一个小组讨论，想早点回去准备一些材料。要是被警方拦下，耽误了时间，我下午的讨论会就只能随机应变了。”对于自己方才想要开溜的行为，松川郁也也顺带作出了解释。
　　他摊了摊手，一脸无奈地说道：“现在……算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不是你的错。”松田阵平将手搭在了松川郁也肩膀上，“你既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追踪犯人不是你的责任。相反，你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说实话，我还有些庆幸你没有正面对上那个人。对方的目的不明，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手段，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贸然对上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剩下的交给我们警察就好。”

　　这是松田阵平第三次说类似的话了。
　　松川郁也默然垂下眼眸在心里数着。
　　毫无疑问，松田阵平完全具有一名警察的正义感和责任心，将可能有危险的事揽在自己肩上，同时，也理所当然地将他这种一般民众纳入了保护范围。

　　可惜，他此刻注定无法同松田阵平坦诚。
　　于是他选择了避开对方的目光。

　　“说实话，我在最开始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在这里偷偷调查着什么，比方说追查那种白色不明粉末的来源之类的。毕竟你之前对这件事似乎挺感兴趣，还和我们在居酒屋喝酒时推导疑点。”
　　疑问得到了解答后，松田阵平的语气变得轻松了许多，话语间也带上了些玩笑性质。

　　松川郁也：……
　　怎么还带杀个回马枪的？！
　　现在轮到他紧张了。

　　“我又不是侦探，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松川郁也干巴巴地说道，“再说，我们上次推导出的疑点不是出在……？和今天这家公司有什么关系？”
　　说到一半时，松川郁也用无声的手势代替了“警方内部”几个字。

　　“你说得对。”松田阵平干脆利落地承认道，“可能是这家公司的性质还有这一层的实验室，再加上你的行动，一时间让我过度联想了，脑子里直接就蹦出了这个想法。但是仔细一想，没有任何事实证明这两者之间有关联。”
　　“大概是我先入为主了。”

　　直觉系动物真可怕啊，没有证据也能跳跃性地正中真相……
　　松川郁也心有戚戚。

　　二人在谈话时，不知不觉便脱离了目暮警官等人的队伍。
　　松川郁也见松田阵平目标明确地朝这一层的安全出口处走去，不禁开口问：“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按你说的话，模拟一下。”松田阵平推开消防楼道的大门，“电梯自案发后一直停在三楼，对方只能走楼道，你追到楼道间，没能听到第二个人的脚步声，因此判断那个人藏进了某一层里。”
　　“中间可操作的时间太短，只够对方藏在五楼上下几层，事件发生的三楼可以排除，那里有警察清查人员行踪，四楼离三楼很近，再加上同单位联系紧密，整体氛围因命案变得比较紧张，如果有人在这种时候出入，更容易被注意到。剩下的就是往上的六楼……六楼有一部分也是实验室，还有一部分是档案室。”

　　卷发的警官长腿一迈，很快就往上走了一层，回首望向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白发青年：“不是什么严密的推理，只是一种单纯的可能性推断，六楼的概率要大一些。再者说，如果那个人真是伪装成研究员的身份，同样拥有实验室的六楼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要顺便进去看看吗？”

　　虽然知道对方的推论不可能正确——因为这是建立在自己虚假的讲述之上，但松川郁也还是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进去。”

　　六楼同样属于藤井集团下属的这家检测机构。
　　松川郁也之前在五楼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线索，所以也没来得及上六楼一探究竟，当下借着松田阵平的警察身份，光明正大地在这一层转了一圈。
　　这一层给他的直观感觉就是人少，除此之外倒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

　　因此，在他转完去和松田阵平汇合、发现对方正在要求负责人打开一间档案室的大门时，好奇心便被勾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他溜达到松田阵平身旁问道。

　　松田阵平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在档案室大门被打开后，直接冲向了窗户旁的内墙下。
　　很快，对方严肃而急切的声音传了出来：“松川，通知目暮警官，让他尽快疏散楼内的人，这里有炸弹。”

　　松川郁也：？
　　虽然满脑袋疑问号，但松川郁也还是立刻按照对方说的话去做了。

　　炸弹拆除的过程算是有惊无险，爆/炸/物处理班在整层楼中排查出了三组炸弹，最终都顺利拆除，楼内人员和财物的安全问题也得以解决。

　　可松田阵平和目暮警官等人的面色依旧凝重。

　　“怎么了，是因为没有犯人的线索吗？”
　　松川郁也悄悄凑上前去问道。

　　他也很好奇究竟是谁在这里安装了炸弹。
　　要不是今日松田阵平因为他编的瞎话心血来潮，抱着“来都来了，有点可疑就顺便进去走一圈”的想法上了六楼，说不定等到炸弹爆炸，都无人注意到这些阴暗角落的索命符。
　　写字楼里人口密度大，一旦出事，必然是一场极其惨烈的重大事故。

　　“不，恰恰相反。”松田阵平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捏成了拳头状，“炸弹的组装手法、放置方式，我都再熟悉不过了。”
　　他已经研究过千遍万遍了。
　　“我正是为了他才转到搜查一课的。”

　　七年前，他的好友萩原研二因为犯人引爆炸弹而殉职。三年前，他为了亲自将那名犯人追捕到案而从爆/炸/物处理班转至搜查一课。
　　虽然成功将对方送入了监狱，但对方却在两年后越狱，自此踪迹全无。

　　到了十一月初，松田阵平还是习惯性地守在警视厅里，等待着一份可能来也可能不来的行动预告。

　　松川郁也从[宫野明美]副本出来的第二天早上，遇见的就是结束了今年的等待、正在调休的松田阵平。

　　守了大半个月都不见那名犯人的动静，本以为今年也没有机会再将对方绳之以法了，谁知道居然会在这座写字楼里无意间找到对方的线索。

　　松田阵平按捺住自己心底愤怒与激动交杂而成的复杂心绪，强行让自己的思维沿着理性的轨迹运行。
　　“目暮警官，从这名犯人以往的行动来看，他对警方持仇视态度，喜欢利用媒体和舆论造势，倾向于制造公开的、能让警方陷入困境的事件，以求让警方信誉扫地。”
　　“可这次事件，从目前来看，却是悄无声息的。对方的行动很有可能不会止步于此。”
　　“也就是说，今天的案件说不定，只是前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