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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林晖手记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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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早就站好了工作人员,他像是交接货物一样把我的手递给狮子园区的工作人员。他拉着我快步走到狮子园区中,他伸出手来问我要地图,我下意识摇了摇头。工作人员冷着个脸盯着我瞧,他或许以为我已经把地图丢掉了。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份地图递给我,自己沿着虚线撕下来立刻塞到我手中,通过工作通道时,白狮子们都懒懒散散卧在地上,好像在休眠。他带我来到假山后躲了起来。
一瞬间,我无法…描述…那是怎样惊异的声音…我紧闭着双眼,工作人员紧握住我的手,尖啸的婴儿、小型动物、儿童哭喊呼啸而过,无数从四面八方响起来的哭声尖叫声让我下意识抖得像个筛子。工作人员不断对我说:“先生,这是正常的。请不要出现认知障碍,先生,这是正常的。”
大概过了五分钟,还是几个小时?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外面发出几只白狮子共同雄壮有力吼叫声,这仿佛是一剂定心药,紧绷的心像是刚从开水中沥出来。工作人员拉我站起来:“先生,您的家人朋友在狮子园区等着您。您已经没有地图,请立即与您的朋友离开动物园。”说着,他带我走出了假山,我看着外面有四只白狮子静静站在一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另一端正百无聊赖看着这群狮子的,正是我的朋友——卡波姆。
“我的地图还在。”我的声音成功让离去的工作人员停止了脚步,他转过身来仍然是很漠然地回答:“地图还在…也请您立即离开动物园。”我上前一步问:“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如果您想继续留在这里,我不会拦着。您在哪个展区发现兔子,请不要靠近相关展区,参观完毕后请立即离开动物园。”
“难道这种情况不常见,还是说这是有这么多怪异现象却也要每天容纳这么多游客的理由?”我看着他的眼睛。蓝衣的工作人员撇开视线,缓缓回答:“您的朋友在等您。”
说完他真的头也不回离开了,奇怪的人。这个展区没什么人,倒是有不少步履匆忙的蓝衣工作人员不停穿过展区的小径,他们直直从四只高大威猛的白狮子旁走过,狮子们渐渐分散开来。地上有几只被咬死的兔子,尸体上的血液还没有完全凝固,沾在皮毛上。“卡波姆!”我叫他,“你怎么到的这里?”
卡波姆看到我没有很意外的样子,他翻身坐上了栏杆,两条修长的腿晃荡着:“啊…噢!我看到有卖兔子玩偶的人站在路边,周围围了一圈小朋友,好不容易轮到我却被告知拒绝卖给成年人。什么啊,成年人也可以玩玩偶,奇奇怪怪的规定,”他顿了一下,语气平常,“我一转身就发现你不见了,还以为你已经进孔雀园。我刚要走,你从后面跑过来,拉着我非要去看海洋馆。嗯?你怎么露出这么吃惊的表情,听我说完。”
卡波姆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击着栏杆:“我在想你平时最怕章鱼,怎么会突发奇想去海洋馆?我拗不过你,只好跟着走。早上喝水喝多了,跟你打个照面就去上厕所,出来后发现你又不见了。像是个玩捉迷藏上瘾的小孩子,刚好路边上站了个工作人员,其实还有个黑衣服的要拉我走,我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蓝衣服的一听我的话,直接带我来到了这里。”
洗手间门前…刚走失…[我]消失了。我低下头看着自己沾了些小碎叶的鞋尖,“我没有与你说过这些,况且…我遇到了跟你一样的情况,那个[你]在拉我走时,我踢了一脚你的小腿,上面应该沾有灰才对。”我示意他看自己的小腿肚,上面干干净净。不知为何,一股异样的感觉从我心里升起。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的话让我脑子轰的一声,如炸裂的响雷一样。他说:“灰?确实有,刚才发现腿上有被人踢了一脚的痕迹,我还以为是哪个冒失鬼踩了我一脚。”
我竭力遏制住想逃离的冲动。
“卡波姆,”我的声音格外冷漠,“告诉我,你是我认知里的卡波姆。
他爽朗笑了起来,一把勾住了我的脖子,“老林,你也会害怕吗?放松,这里是现实,什么悖论都是脑子中某个神经在作祟。如果拉我去海洋馆的不是你,又能够代表什么,现在你站在这里。我只要确认,此时此刻你是真正存在的。别这么神经兮兮的,也许是被早上的兔子血吓到了,反过来想也有可能是动物园在搞什么整蛊节目。”
卡波姆看着我:“杀死猎物的往往是自我恐慌,今天的你一点也不冷静。”
我别过头去不看他笑吟吟的眼,“不管怎么说,这一切都太奇怪了,像是陷入了什么怪圈。如果这是什么新跑团的话,效果与场景布展也太过真实了。总之,我们不能再走散了。”我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10:00 A.M
有这么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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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听到哭声?”我问。卡波姆从栏杆上跳下来:“没有,只有四只狮子一起吼了几声。嘿!还挺帅。”
“接下来要回家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喻何搭上我的肩。我拿起被攥皱了的地图,将大象那一条规则指给他看,“我们遇到的所有怪事都在没有逻辑的按照这些规则运行着,现在看来,只要按着这些规则行事就是安全的。但我想不通是什么运转机理。如果这是动物园的恶趣味,”我回头看着他的眼睛,“那正合我意。”
心中那股恐惧的躁动,纯粹的黑暗、未知的威胁。我感到有业火搅动着我的五脏六腑,一切都如此鲜活明了。犹如在万丈深渊之上颤颤巍巍走过细如发丝的钢线,本性中那股子想要寻求真相的火灼得我心生疼,每一处的骨隙都是如此滚烫。
卡波姆的眼神与我撞到一起,仅是一瞬,我便也知道。他也是这样以寻找极险刺激为乐作为第一位的人,换句话说,疯子。
“哈哈哈!”他大声笑了起来,“好久没有看到你这个表情了。”他拉我到栏杆一旁,示意我蹲下去看栏杆上刻着的一行字:
[林晖晖曾来过于此]
我摸着那一行字,无数思绪从我脑中穿过,烟云一样迅速消散。心中那股躁动的、急切的恐惧升了上来,磨得我想要呕吐。它们叫嚣着蚕食着我的心。
我叫林晖,这篇手记的主人
我叫林晖,我不是—手记…
我是林晖,大二,医学就读。我是这篇…手记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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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面上已经被我涂改得不成样子,混乱的思绪很难让我分清这些东西何为现实何为虚幻。我不知道这篇手记要给谁看,也许写完了我就会撕掉。刚才向工作人员要了纸和笔,他们都没有表示出拒绝的态度。看着红衣的工作人员,我感到格外安心。
稍微有些措辞混乱了,因为这座海洋馆时有时无水生动物爬过地面的声音扰得我难以专心记录。我看了一下表:凌晨00:02。还好,或许可以赶在一点钟前写完。海洋馆有规定,一点后必须熄灯。否则,生命安全概不负责。
周围响起了窸窸窣窣翻身的声音、鼾声。我看着水母小夜灯,忍住了摸一摸的冲动,因为,这看起来就像真的水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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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远了,回到我看到那行字时。
[林晖晖曾来过于此]
我小时候喜欢叫自己晖晖,且经常把晖字的“日”写为“目”。而这个晖字与小时候歪扭的字几乎相同。说实话,我自诩记忆力还不错,出现记忆断层的事情几乎不可能。从小家里管得严很少能够出门,且不说我根本不会在公共场合乱涂乱画,记忆里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座动物园。
卡波姆也就是喻何,站在我身后弯下腰说:“我记得十年前这里没有动物园。”
我们拉住了一个工作人员问:“你好,这个动物园开业多久了?”工作人员略作思考,“好多年了,十五年、二十年?我也记不清,好像没有人细究过这是什么时候有的动物园。打我有记忆时就有了,只不过近日又引进了一些新动物,重新装潢了几个园区,修整了小半年才重新开张,”他挂着职业微笑,“请仔细阅读游客守则,不要随便投喂动物,您已经在白狮子园驻留足够久了,本园还有许多珍奇动物。可以沿着地图就近参观,祝您玩的愉快。”
他在暗示我们久留在白狮子园也不是绝对正确的选择?
规则上明明有记录,不对。以规则来看,我们已经几近触犯过一次了,很难说这些条条框框还能够完全保护我们。但可以用规则为提醒把见到的动物这样分类:
兔子(邪恶/有危险)
白狮子(中立?/善良、或许有危险)
孔雀(不详)
鸟类(目前安全、中立)
如若遇到任何危险就往白狮子园跑,这是这个游戏目前的安全地(把这一切当做游戏,也就是这样的想法会置我于死地)。卡波姆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海洋馆才是最大的蹊跷,说不准海洋馆才是另一个安全地。同时,更有大胆的猜测:
这里、
不是此处、
发生了某种重叠。
我直截了当问工作人员:“海洋馆在哪里?”
他还是挂着职业微笑看着我俩,什么态度也不表示直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