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华【甄嬛传 慕容世兰同人】》琦年gentle

4、第三章 为营

　　从下坠感和剧痛中抽身身体没有了知觉，只有梦，无尽的梦。

　　她梦到五岁那年，笑语晏晏地拿着一串蜻蜓珠花在自家后花园里跑着，大哥二哥也还是十来岁的孩童，在她后面紧跟着怕她摔着。后花园柳絮纷飞，多种树木，是父亲在她出生时栽种的。

　　她梦到灵芝和颂芝两个陪嫁侍女代替了嬷嬷陪在她身边，她们形影不离，自己有什么鬼点子就吩咐她们去做。

　　她梦到及笄之后的少女时代，等着大哥二哥下朝，他们几个“纨绔子弟”去围场赛马讨彩头。

　　她梦到自己儿时和母亲黄氏去汝南王府看望比她大了十来岁的汝南王，母亲面露亲和，还打趣要把自己许配给汝南王。

　　她梦到及笄礼母亲亲手给自己戴上一只纯金凤凰穿云簪子，母亲柔和的手凉丝丝的，宗族长老吟唱着“福绥绵长”之类的话语。

　　她梦到十七岁选修，云意殿灯火憧憧，她懵懂又带着憧憬地展露自己的美丽容颜，和少年皇帝的惊叹。

　　她梦到家人在她入宫的那晚，辗转反侧。父亲母亲一起看着月亮嗟叹，大哥二哥在自己的屋子门口转了不止十圈。

　　她梦到入宫后自己在上林苑好奇地巡游，带着宓秀宫一大群小宫女太监沾花惹草，被太后叫去训话，自己也不放在心上就是笑嘻嘻的。

　　接着，是少年皇帝周玄凌的脸，丹凤眼，玉树临风，朗润如玉。薄唇唤着“世兰。”

　　“世兰。”

　　“世兰。”

　　“世兰你醒了？”

　　慕容世兰头脑此刻十分清醒，心脏跳动地剧烈，大口大口喘着气，抓紧了手边最近的……是皇帝的灰色龙纹常服。她不顾什么礼节了，有劫后余生的畅快，直视着皇帝的眼睛。

　　“皇上……”眼睛噙了泪，倔强的不肯落下，只心里记得自己落水救人是做戏，扯出一抹勉强的微笑。

　　皇帝握紧了慕容世兰的手，眼中有衷心的欢喜:“太好了，朕一听说百花会出事了，你仗义救人，便赶来宓秀宫。李长，几时了？”

　　皇帝略微一转头，首领太监李长立刻上前挥一挥拂尘:“回皇上，申时了。”

　　“朕已经在这里守了半个时辰了。”皇帝回头，眼睛里有闪烁的光。

　　“皇上劳累自己了，臣妾没事的……悫妃姐姐呢，她还有大皇子要照顾。”慕容世兰将门之女，声音却是温软娇俏的，此刻更是惹得皇帝怜爱不已。

　　“世兰心思纯善，朕心甚慰。悫妃因着有你相救，侍卫来得及时，身子没什么大碍。倒是你，让朕担心不已。传旨，宓秀宫慕容荣华救人有功，德行出众，为六宫之表率，晋为从三品婕妤。”

　　慕容世兰只诺诺应着，依偎在皇帝怀里。

　　此时的皇帝，丧妻纯元皇后不久，厌倦了世事无常，风云变幻，诡诈波折，想念极了纯元皇后那种纯洁善良。此时的慕容世兰，直爽豪迈，再加上心思纯善，恰好有那种治愈人心的力量。

　　唯有慕容家功高震主，太后朱成壁旁敲侧击，摄政王曾经控制朝政的恐惧再次袭来，加上慕容世兰对付宫嫔、越来越跋扈，才让皇帝彻底厌弃了她。

　　皇帝是一定要对付的，只是在自己根基不稳，慕容家也还没有和自己达成共识时，还是要抱住皇帝这棵大树。

　　慕容婕妤仗义救人晋位的消息传遍了六宫，先头慕容婕妤蓄意陷害悫妃的传言也是不攻自破。皇帝的宠爱蒸蒸日上，慕容世兰却总是把他往外推，也改了以前争风吃醋的性子。

　　那日春光正好，慕容世兰稍做简单轻便打扮，次色红衣，带上马具，去了端妃的披香殿。

　　披香殿此刻还是灯火长明，宫人来往不息，因着是后宫之中位份最高的嫔妃之一，资历也最老，端妃的地位难以撼动。假如有子，从一品夫人之后位是囊中之物，假以时日，正一品四妃也一定会优先考虑她。将门虎女，假如她的地位水涨船高，必然引起忌惮。太后皇帝是惯会用后宫制衡前朝的，一碗滑胎药，两个将门之女，血仇深恨，难以磨灭。

　　而慕容世兰，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她在后宫扩张势力，交好嫔妃的第二步，就是端妃。

　　初秋的上林苑中，太液池上往往凝结着迷离不散的淡薄水雾，霜后一叠羽扇枫林鲜红如泣血，只残留了一点些微的青色。上林苑百花凋落，仿佛是为了驱散这秋的清冷萧条。满苑中堆满了开得正盛的清秋菊花，金芍药、黄鹤翎、玉玲珑、一团雪、胭脂香、锦荔枝、西施粉、玉楼春，锦绣盛开，色色都是极名贵的佳品，如此艳态，大有一种不似春光而又胜似春光美丽。

　　沿着太液池一路行走，贪看那美好秋色，渐渐走得远了。四周草木萧疏，很是冷清，更有无名秋虫唧唧作声，令人倍觉秋意渐浓。只见矗立着一座宫苑，远离了太液池畔宠妃们居住的殿宇，但红墙金脊，疏桐槐影，亦是十分高大，并非普通嫔妃可以居住。

　　慕容世兰一行人声势浩大，未带着更多打点礼品，只是听闻端妃自幼身子不好，带的都是些鹿茸人参之类的补品，看似不如金银却是不为人瞩目的名贵。差了心腹太监周宁海亲自去扣门，门前的瑞虎铜扣震颤出古老的回音。

　　开门的是看门的粗使太监，低头敛眉地要回去回端妃，声音晴朗柔和。不多时便大开宫门，有请慕容世兰一行人

　　秋风扫落叶，一顿鲜红欲滴血的枫叶落到慕容世兰的衣襟，步辇上下起伏，慕容世兰私心喜欢这种类似于马背上的感觉，凤钗流苏随风摇动，摇曳生姿。

　　步入披香殿，内部设施古老典雅，不失精致。宫人鱼贯出入，井然有序，偌大的宫殿几乎没有声音。正殿庭院镶嵌着一方巨大锦鲤池，池中莲花荡漾，莲下千万条锦鲤皆若空游无所依。池边逶迤如云的栖息着的人眉眼精致与慕容世兰不相上下，神色沉静的，向慕容世兰遥遥致以笑意的，正是端妃，大将齐不迟之孙，虎贲将军齐敷之女，齐月宾。

　　莫负东来锦鲤波。

　　“端妃娘娘金安。”慕容世兰从容欠身请安，遥遥隔着数十尺的锦鲤池，对面的人因着袅袅香云的映衬恍若瑶台仙子。

　　“慕容妹妹光临，快请喝一盏茶。”端妃声音清凉温柔，示意她走近。

　　慕容世兰颇为新奇地走过锦鲤池的小桥，莲步轻扣发出咚咚的声音，像江南水乡，似天上神宫。披香殿中焚香的味道越来越明显了，是很清甜幽静的一种味道，慕容世兰却未曾闻过。

　　只见端妃微笑着放下逗弄锦鲤的鱼竿，携着自己走向上座。披香殿正厅光线很暗，即使是白天，看人也影影绰绰的，有一层光晕渡着。房屋挑的极高，大气恢宏，像一座藏在江南小巷里的私塾，中间匾额书“明简慎德”四个烫金大字。茶是六安瓜片，“天下名山，必产灵草，江南地暖，故独宜茶.大江以北，则称六安”。

　　“世兰思念家人，在宫中太过寂寞，便来寻姐姐。”慕容世兰挂上明媚逼人的笑容，她知道自己的那种侵略性的美貌和气质很容易博得别人的好感。

　　颂芝灵芝今天都跟来了，很是惊讶于自家主子对于端妃这翻了天的热情，在心中加了几分对端妃的看重。

　　“你自小家人疼爱，热闹无比，如今自然是寂寞的。若是太过思念，年关时命妇入宫朝拜，或者是妹妹有孕八个月便可让家人入宫，得以相见。”端妃微微笑着，眉眼弯弯的像细细的月牙。

　　一个回合下来，端妃殿内气氛松快了不少，宫女们那种有些肃穆的安静被打破了，锦鲤池的水浪仍在翻腾。

　　慕容世兰很少见端庄的端妃这幅平易近人的样子。脑海里闪过的那些碎片，都是端妃在破败不堪的披香殿缠绵病榻受尽屈辱，或者是人群中隐忍不发又韬光养晦的影子。一时觉得有些恍惚，差点便不知所措。

　　“姐姐真贴心，就像家里的母亲一样呢。世兰与姐姐的都是将门之女，想必深宫寂寞也是最聊得来的。”慕容世兰笑着喝下一口茶:“这披香殿果然仙气缭绕，与众不同，怪不得是端妃娘娘着意打造的呢。”

　　端妃恬然一笑，望向了门庭不远处。

　　秋天有熟透的果实气息，和落叶的肃杀之气。

　　“世兰自幼喜欢赛马，先头在永巷赛马却被皇上责怪了……现在只能在上林苑和明苑偶尔跑跑马。”慕容世兰蹙眉:“上次我落水，到现在才好，心痒痒得很……”那一汪有亮光的沁水望向端妃。

　　“端妃姐姐陪我去上林苑跑马好不好？”

　　此话如平地一声惊雷。虽说端妃齐月宾是将门虎女，但谁人不知她也是皇帝第一位妃子，乾元元年入宫为贵嫔，当时约摸着才不过十岁，自幼养在宫中，从未听说过会跑马啊。

　　端妃神色从略微迷惘中抽身，瞪大了眼睛，愕然的表情在她那张谪仙一般的脸上显得有些……反差的美。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有人妥协了。

　　端妃的翟凤仪仗，慕容世兰的青雀仪仗，一行人大概数十浩浩荡荡向着上林苑去了。

　　一路上阵仗不小，引得旁人侧目，只道皇上新得的慕容婕妤与端妃娘娘居然感情这么好。

　　慕容世兰懂规矩，步辇落后了端妃一截，却也能和她说得上话，显得很是亲密。两人和和气气的像多年未见的旧友，就等着在上林苑一试拳脚。

　　上林苑秋光正好，红衣女子鲜衣怒马，巾帼不让须眉，尘土阵阵，惹得宫人连声叫好。

　　蓝衣女子却生疏非常，索性设了雅座观看红衣女子的高超技艺。附近有训练的正好的歌姬，叫了来唱曲。

　　明快大方，华耀动人。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

　　生刍一束，其人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