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良》云吞枫茴

3、姜总来了！

　　这一撞把符涛撞醒了，又恰好把符涛的脑袋拨弄过去，给魏衍前喂了一把头发。
　　魏衍前的幽怨和怒火尽数撒在了这个受气包上。
　　“我可是练过的”魏衍前咬牙说着，一头撞向符涛。
　　符涛本来在全心观察倒置的环境，魏衍前阴恻恻的这一句将他注意力全部吸引。
　　刚一转头就见一张快速放大的脸。
　　“！”一个躲闪不急，就被撞到了眼睛，彼此鼻梁来了个亲密接触。
　　“哟，这都打起来了”田瑛被符涛的惨叫吸引过来。
　　“魏老弟、魏大哥！大哥！！你别舔我的血啊！”符涛还在嚎着，见到田瑛像是看到了救星，大脑飞速运转：“快帮帮我！美女！这位气质雍容的女士！”
　　符涛来公司晚，不认识田瑛。
　　田瑛无语地开口：“快别嚎了，你都这破音了，说出来夸我的话都像骂人”
　　说完就要抬手。
　　“等等！”符涛紧急制停。
　　“？”又怎么啦？！田瑛无语。
　　“解开的话帮我下边垫个垫子好吗？”
　　“……”
　　田瑛抬头，万俟宽在桅杆中间高度处的摇椅上躺着，她一抬头，千丝万缕的团线感受到了似的闪烁着，顺着丝线有生命般地呼吸。
　　“哎？宽子哥，你在这啊，快让她…”
　　他话没说完就落在地上，脸与摇晃的船身上摩擦。
　　符涛捡起腰间掉落的钥匙：“宽子，你这就不厚道了，真下狠手啊，我拴钥匙比系裤腰带还紧”
　　“涛哥，”万俟宽点头，没说别的
　　符涛没等到期待中万俟宽对田瑛的责备，随手抛出治疗术，治疗自己的同时把船板修复。
　　“不是我说，宽子，你这小船质量真不怎么样”
　　魏衍前冷哼一声：“要不是田瑛绑你的团线被支撑宽总的团线拉着回弹，甩你这身板下来能有这冲击力”他毫不避讳地盯着符涛治疗术的光芒看，靛青色，这是最普通的颜色，没有觉醒天赋的象征。
　　“一头撞下去头破血流还不会疗伤的弱鸡，就这还当经理，咋好意思张嘴套近乎的呢”
　　符涛没说话干笑着，治疗术的微光晃了一晃，然后迅速暗淡下去。
　　他想说些什么解释一下，一转头发现没人在意，抿抿嘴没说什么。
　　除了他自己，恐怕没人知道他对姚部治愈防守类的异能一窍不通，人人只当他是没天赋，不懂他真的没天赋。
　　“小魏，这次表现好让你当副经理，过两年当总经理”万俟宽似笑非笑地看着符涛说出这话。
　　谁稀罕。魏衍前内心冷笑，嫌恶地看了眼符涛：“不会是他那吧？”
　　没等到万俟宽的话，他摸不透万俟宽的态度，假笑着回：“好啊，我们这是去哪？”
　　“？”伴随着咚的一声闷响，田瑛的团线回到了腰间，化为虚体。
　　唯一吊着的这位也落地了，只不过不太优雅。
　　魏衍前揉揉屁股，风一样冲向田瑛的背影：“你不要太荒谬？你不觉得上来给我一顿揍还不够莫名其妙了吗，这么大恶意干嘛”
　　“哎，不好意思，把捆你的团线和托着宽总的捻到一起了，节约嘛，一切为了地球”
　　田瑛敷衍地道歉，顺手把他制服，转头把这事抛在脑后，觉着万俟宽没有开口的意思，又开口：“我们去帝林”
　　田瑛说话时看见符涛可怜巴巴地坐在船的边缘处，恨不得离他们八丈远，上去给魏衍前一拳，不出气，又拿刀把魏衍前指甲片下，像是对待艺术品一样，结束后擦着刀刃说：“太小心眼儿，让人瞧不起”
　　说完她吹了声口哨，暖洋洋的雾状体包裹符涛全身，只一瞬，符涛受的伤就都被治好了，连带着嘴唇上狰狞的裂口都被补好，甚至——
　　田瑛神色微变，“你男朋友还真是不心疼你”
　　眼看田瑛单方面压着魏衍前磋磨，符涛神色局促又紧张，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给田瑛递了个感激的眼神，估计被任意撅得脸上没光，尴尬一瞬，不再装腔作势：“谢谢你”
　　——他浑身暖洋洋的，从他的角度无意窥见魏衍前的指尖血肉模糊，那手微不可察地颤抖。
　　“没事，”田瑛又吹了声口哨，把魏衍前治好。
　　符涛转过身去，趁着众人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吞了口口水，又迅速转了回来。
　　被人生生把指甲从甲床里剥出来，甲板上血迹斑斑，可是魏衍前一声不吭，他也许不比田瑛的狠厉逊色。
　　田瑛看着魏衍前笑了声：“你倒是聪明，知道打不过就忍着，挨欺负也不出声，对别人可不这样吧”说出了她心底看不起魏衍前的原因。
　　魏衍前内心气得发抖，但是身为手下败将，就是要有自觉，不是吗？没什么的，自己总有一天会把她踩在脚下。
　　她给予的这份恶意，他会百倍奉还。
　　万俟宽坐享上帝视角，将一切收入眼底。
　　“你小子，少笑得不阴不阳的，想喂我团线变木乃伊就直说”
　　田瑛话音刚落，丢了个治疗术过去。
　　这场闹剧结束了，万俟宽身形一动，稳稳当当地站在甲板上，低声说：“帝林你俩可能不知道，它是个大型生态体，危机四伏，是公司近几年挖掘到的宝藏，新政里给新人入司核验用的，有不同部门适合的小片林。”
　　符涛一听开心了：“所以我不用去？我们现在不是在路上啊原来？”
　　田瑛凭空拿出一架望远镜递给符涛：“我们在路上啊，你瞎了，我们现在在石海，穿过前边的晴海就到了”
　　“别，今天夏季风这么强悍，直接带着水汽来了北方，晴海本就以海浪暴虐闻名，今年的气候环境不是更给它造势吗？那个水压我肯定是承受不了”
　　符涛接也没接，急得直跺脚。
　　万俟宽挑眉，拿过望远镜：“我没超视，看不出来漩涡多大，你只要知道，我们不会让你死的，毕竟你还是我们公司的一份子，工伤是要给家属赔钱的”
　　他捏准了符涛的小心思不会轻易示人，大方表态。
　　“哈哈”果然，符涛干笑着：“宽总这是什么话，我没上没父母，下没老婆孩子的…一个人更方便奉献公司啊对吧”
　　万俟宽恍然：“哦对，”他顿了顿说道：“涛哥”
　　符涛应了声。
　　万俟宽继续说：“我记得咱俩差不多大，你没结婚呢吧？”
　　“是啊，为什么突然说这个”符涛看向远处，神色不变。
　　“我去年去国外偶然撞见你和一个男人在民政局，还以为…原来是我误会了”万俟宽和田瑛一个对视，点点头沉思些什么。
　　“是了。”符涛松了口气，朝着看过来的田瑛点点头。
　　此时他不知道他的隐瞒早已被获悉，在万俟宽和田瑛面前他已无可遁形。
　　石海一望无际，与晴海的距离无法估量，这一走就是好几天。

　　“什么？！田瑛是你亲女儿！你就这么放心啊？”
　　“哎哟姜总，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瑛，她当时就是我从帝林里捡回来的，她嘛，是帝林的女儿，怎么会有事呢”陆殷说着。
　　这些天他家发生太多事，还好女儿出息，不用他操心。
　　姜啟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卡推出去：“是，我知道，我主要是不放心我家那小孩…他……”
　　姜啟顿住了，作出一个重大决定，陆殷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
　　其实回过头来想想，他好好地出来散心，怎么这么巧，碰到了同样蜜月旅行的陆殷和田夫人，又这么巧在同一架飞机上，这些万俟宽不可能不知道。
　　“嫂子没事吧”
　　“还行，”陆殷转头看了看嗜睡的田茗，低着声音说，给她理了理额间枯槁的碎发，轻声说：“她跟我说，活了十多年活够了，与其治疗，不如把时间留在陪我上”
　　姜啟注视着陆殷对妻子旁若无人的怜惜，再看到他眼底刚出现就被压下的闪烁，沉默了。
　　陆殷不修边幅但是为了自己媳妇儿注重护肤穿搭，会因为舍不得媳妇动手做家务而走进厨房和市场烟火，会为了她喜欢孩子，养孩子跟她姓，甚至会为了她扎起小辫辫……
　　田茗比陆殷小十一岁，跟姜啟差不多一边大，二十出头就跟了一贫如洗的他，那么好的人怎么就…连两年的享福日子都没过上！
　　多么美好的双向奔赴，在去往幸福未来的路上竟被病痛阻碍。
　　他想对自己多年战友一样与自己朝夕奋斗的老伙计说些开解的话、告诉他会好起来的，想劝他相信科学和异能的结合使医学水平达到了新高度。可对上陆殷带着破碎感的隐忍神情的那一刻，他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老陆…”姜啟实在不忍，给了陆殷一个拥抱。
　　陆殷像洪水开闸无声地哽咽起来，姜啟感觉到肩上的薄西装被打湿，布料碰到肩头的一刻，灼得他眼圈发酸。
　　“喂？”姜啟兜里的振动打断了这一瞬的温情和宁静。
　　他这次的航班是可通讯航班，属于新兴事物，一票难求。
　　陆殷第一时间从兜里掏出镜子照了照眼睛，看了看依旧沉睡的妻子，双眼血红，扯出眼罩戴上，闭眼强忍泪水。
　　“陆总，预知异能我去西玛雅部落查明了，这类异能和回溯类都能削弱时间影响，使用的代价是损耗生命！”
　　电话那头急急地说着。
　　姜啟更坚定了刚刚的决定。
　　“安排最快的私人飞机在温市等我，这闪航的飞机哪怕用异能升级了，打电话也够差劲的，几十万的机票钱交智商税了，不说了”
　　“姜总，姜总”电话那头急急地叫住姜啟：“飞机不能直达帝林，去帝林的路确实晴明岛那条最近，但也最危险啊！且不说那没有航线危险难测，还有格伦部落把守啊，那种未开化的部落最排斥咱们这些外来的......”
　　姜啟看了眼天色，不容置疑地说道：“我的话不好使了是吧，按我说的做，现在天还亮着，还来得及”
　　说完挂断了电话
　　姜啟垂下眼，窗外风景变换，目不暇接，望着窗上无数个残留的万俟宽的名字印，笑着捻了捻手指，思绪渐渐飘远。
　　上次那事过后他和万俟宽单方面断了联系，但是对方发的消息他都有看。那时候一门心思离了北市，出来散心看了林林总总美景和风土人情，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
　　小宽不会骗他，以宋钰星那尿性下的药必烈，——毕竟就指望拿这个当把柄威胁自己翻身呢，短时间除了那么做估计也没得解，与其死了，还不如这样凑和。
　　姜啟扇了自己一巴掌。
　　可能那孩子当时也怕着，可……唉！算了，就这样吧，总不能把狗崽子掐死吧，实在不行把自己掐死？姜啟认真想了一刻，把这念头彻底打消。
　　啊啊啊啊啊……
　　不纠结了，累了。
　　半晌姜啟瘫坐在靠椅上，边上有大床，但是他不想去，去了就看见隔壁陆殷虚搂着田茗那副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出，更糟心了
　　！
　　等万俟宽一行人到晴海正值夜晚，经历一番惊心动魄到达晴海漩涡中心，抵达帝林外缘时已是第二天夜晚。
　　一路走海，哪怕符涛一路被护着，还是难免须臾错漏被海浪打湿。
　　帝林里气候多变，连夜奔波不休息，以符涛的体质很容易有个三病两痛，在里头生病再给他治疗那成本可就高了，此行带他来可是有大用的。
　　于是万俟宽宣布就地安营扎寨。
　　田瑛率先开口分配任务：“宽总发话了，我们今天就先歇吧，昨天宽总陪大家一夜没睡，今天扎落脚寨就不劳动宽总了，魏衍前”
　　她着重咬了魏衍前三个字：“你去”
　　魏衍前：“？”
　　田瑛：“不棱脑袋干啥，让你去就去，生火的木材还有吃的都给我找来点，在帝林，使用异能的痕迹容易被野兽追踪”
　　“是的，异能级别更高，吸引来的吞噬兽等级越高”
　　符涛脱口而出。
　　“就你知道”魏衍前翻了个白眼。
　　几天相处下来，他发现田瑛的人还不错……不过符涛这个人和他以前渊源颇深，他是正反都看不上。
　　万俟宽眼里带了点欣赏：“嗯，吞噬兽是和异能挂钩的主要兽种，零散地分布在整个帝林，它们对异能感知能力异常灵敏，常常成群出现。
　　对异能者来说难缠且致命，唯一的规避方法就是不使用异能”
　　“还有一种，”符涛搜寻着脑海的内容说着：“就是一直在树上行走，吞噬兽体型大，视力和听力不高，但是这样体力成本比较高”
　　说完颇不好意思：“大家别看我，我在姚部奇珍杂志看的”
　　身为姚部经理，知道这些正常吧？但这话他不好意思说出来。
　　姚部表面上主要负责文宣，对外展示公司猎奇功绩，对内介绍寻宝细节。名字取自姚黄，寓意尊贵珍惜，但这份尊贵几乎没有他的出力。
　　他就像个顾客买东西没给钱不说，还被抓去给小孩当家长蒙混家长会的小摊贩，被安个虚名，替人受过。
　　有时候他也会怨，他不过就是个没异能的普通人，为什么要承受无端的恶意——
　　他的愤懑戛然而止
　　“姜总！”田瑛的惊呼清晰传入他耳朵。
　　万俟宽更是惊了——
　　众人循声转头，魏衍前注视的是高声的田瑛，思绪逐渐飘远，想起伴随海浪声入睡的前段日子。
　　那个电闪雷鸣船只登陆的日子里，电光下拖拽出黑暗中被卡在墙上的失踪儿童照片，整整齐齐的，打开灯，看到边上写着破案的线索，照片拍照的手法和字风正是出自这个少女之手。
　　背后景色交织着震动的响声，魏衍前站立着，垂眸的须臾时间，敛去震惊和其他的复杂神色。
　　他偷空耍懒，登陆的负担就多分给其他人一点。那日对上田瑛努力抢救符涛定情信物的狼狈神色，他被深深触动了。
　　此刻懒懒抬眸，看向田瑛吃惊望着的角落。他才不期待呢，总之没有田瑛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