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得川》宋客

1、谁家童养夫迷路

　　公交驶入不高不大的城市晚上七点的灯光应点而起昏暗的灯光在车窗抹了一层诡异的亮色。车内冷气开的很足，兜里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闹铃，林川睡眼朦胧的打了个喷嚏彻底清醒了。
　　坐的是终点站，车上只剩下他，孤寂的氛围弥漫在空中，随着空调温度的降低越来越浓郁。
　　林川撑着脖子，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眼里淡淡的。
　　他从未想到过自己会是这么狼狈的回到这片熟悉的土地，迎接不知道是深渊还是迷雾的未来。
　　车缓缓停在公交站，林川拖着行李箱不急不慢的下车，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手里的手机铃声作响，舒缓而低音的《baby blue》飘散在整个夜空。
　　林川左滑了一下，接通了电话：“到了，什么时候来接我。”
　　“嗯？这么快就到了。”林落在手机那头嘈杂的声音中夹缝求生，“今天我们老大搁着过生日呢，我发个定位你自己走过去，我可能要晚点回了。到家给我吱一声，老姐给你点外卖！”
　　林川长眉一扬，说到：“你真放心我一个人在外面迷路吗？”
　　林川耐心的等了半天，手机那头只剩下夕阳红蹦迪音乐在耳边噼里啪啦的吵。被迫跟手机大眼瞪小眼，最后自己伸手挂了。
　　重新踏上这条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长吐一口气，晃悠悠地走上街头。

　　“靠，怎么走。”
　　林川在照着导航走错路的第四回时狠狠的爆了句国粹，脸上的眉毛要飞出去了。
　　走投无路的时候林川看到远处有个警察局，想着先在哪里留宿一会吧，到时候让林落来接他。
　　林川推着行李箱，漫不经心地向警局走去。
　　眼前的所谓“警察局”就两房子，两个窗一个门的。里面的墙壁斑驳掉皮，沿墙一堆都是掉下来的白墙皮，撂一边
　　没人扫。跟小学生扫地偷懒如出一辙。
　　林川跟值班室昏昏欲睡的警察打个招呼，并表明这地儿好脏想要个垫的。小青年迷瞪瞪的看了他一眼，估计觉着他穷讲究，咕哝了几句就用手在桌子下面掏出一块纸板。
　　这纸板估计都有我爷爷那么大岁数了。林川满脑门子官司盯着那破烂不堪的纸板，面无表情的接过。吹了吹灰坐在上面盘起腿刷手机。
　　漫无目的地刷着，以至于看到朋友圈评论一连串的99才停下来用大拇指向前划拉着。
　　原来是之前追求他的学妹，死活赖活要到的他微信，之前同意还是有个傻叉逼着他加，说他要近水楼台先得月。现在倒好，他一转学，学妹就脱单。
　　还不是跟那个脑残脱单。
　　林川眯了眯眼，点开学妹头像翻到最底层，淡然的点了红色字体。
　　后继续漫无目的地刷，上方突然弹出一条短信。
　　来人备注是“小何子”，其实就是林川在市一中的铁哥们，何顺。
　　何顺也是个特立独行的脑残，二十一世纪了还在用短信。也不是说他落伍，这人确实执着的很。举个例子，曾经追求一个高一只见过一面的学姐快三年，得知人家上了大学有了男朋友还捶胸顿足地说要是他妈早生他一年就可以和人家远走高飞了。林川还记得他犯病那样，最后被塞去心理辅导，回来之后神清气爽在班里大喊说自己又是一条好汉。
　　要说这两人怎么玩到一起的，归根结底还是何顺这人没城府，脑子跟肠子一样直的。林川剩下来没说的话都给这口水多过茶的何顺接上了，虽然驴头不对马嘴，但是有了这人高中生活倒是过的挺开心的。
　　林川思绪万千的点开短信，琢磨着这人又要秀他的智商。开屏只见这哥们发了五个字。
　　祝你一路平安。
　　还带了一个hello kitty猫的傻卵表情包。
　　林川眉心一跳，上手打字。
　　“能不能滚。”
　　不再管这脑残发什么吊言吊语，闭了屏幕握着微微发烫的手机金属壳，慢吞吞的放进口袋里。
　　就这时候，警察局那破门给人撞开，地面上浮着的一层灰扑面而来，林川猝不及防地打个喷嚏，缓了半天才看清来人。
　　只见一群人挤了进来，本来就不大的警察局更拥挤了。放眼望去一片黑衣男，不知道的以为这小地方还玩恐怖袭击，一个两个纹身吸烟装大逼的，像是抓住了一个地头蛇洗脑基金会。
　　林川无语的挪了挪自己底下那块垫了等于白垫的硬纸板，表示出不同流合污的模样。

　　目光瞟到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的。看上去是个学生，手的关节挺好看。一群人拽的二五八万，就他一个人眉心锁着，不知道思索着什么。身穿黑色中长袖，刚刚挽起一点到手肘。露出的那块小臂白皙的很。
　　那人突然抬眼一看，刚好和林川视线撞了个正着。林川也不惧，没回避，接着看他。还挑了一下眉尾。

　　沈修想半天怎么跟他老爹解释一下自己进局子这事，狗屁都没想出来。索性破罐破摔，无聊抬眼一看却看到有个人坐在角落在打量他，并且挑逗似的挑了挑眉。就他穿了个白短袖，和他们这一群黑色短袖的楚汉之界分的清清楚楚。不过那人眉形是真的好看，凌厉的似剑，斜弯进鬓角。
　　是具有侵略性的美感。
　　拍拍手，大无畏的走向林川，一手撑着地坐下。一边支着耳朵听警官讲一边琢磨着怎么骚扰林川。
　　凑近过后林川更方便打量沈修。旁边那人有个特殊的眼皮，厚厚的叠了三层在眼上。头发是又长又薄的，翘了几根起来，看上去很软。长得确实没多大出众，不过养眼，看不腻。
　　沈修感受到目光，顶着他视线也把他扫一遍。眉，眼，鼻梁，嘴唇，有形又凌厉。长得像当红一线明星，放出去大把妹子来找人要联系方式的那种。不过面无表情的脸上隐隐透露出一个“滚”字。看上去倒是他像个地头蛇。
　　“你也犯事儿进来的？”沈修打量完放松着腰，刚刚打架拉了个口子，不深但是破皮了，渗了点血黏糊在衣服上，风一吹有点疼。
　　林川闻着空气中似有似无的血腥味，微微皱了皱眉，没回答他。
　　“给人赶出来的？”
　　“你被打了？也不像。”
　　沈修跟个脑残一样噼里啪啦讲一堆，全然在口嗨。
　　林川眉心狠狠的抽动着，没想到这破地还能养出跟何顺一样的废话王。

　　沈修脑洞回归到正常人逻辑线上，寻思着接着胡扯。斜了斜眼看到林川旁边的行李箱。
　　“你不是这儿的人吧，刚回来还是怎么的。”沈修从兜里摸出根糖，放在嘴里叼着。甜腻的糖味冲散了空气中的血腥味，伸了个很像猫的懒腰。
　　”是。”林川听到不是这儿的人，脸色一凝，一字一顿的轻声说。“是这儿的人。”
　　沈修惊奇的发现旁边这块一言不发的木头开口就是薄怒，而且是抑制了很久快抑制不住的怒腔。
　　索性很有眼力见的没接着问，掏根糖给他：“吃吗，不吃算了。”
　　林川晃晃头，手上却一把拿过，淡淡说了句谢谢。
　　沈修不由得低声骂这娇惯少爷有病，吃就吃摇什么头。
　　林川装没听见，撕开包装叼在嘴里，葡萄味的。
　　像是缓解了什么一样，空气中拔刀剑弩的气氛消散了。可能是因为在刚刚建立的一根糖友谊比较不容易被冲散。
　　那群犯事儿的现在训完了，就写检讨。一个两个趴的像个大马猴。就沈修靠在自己腿上，那纸不知道戳了多少个眼了。
　　林川百无聊赖的逛完所有的软件。才点开通讯录，就看到林落打了一连串电话。慢吞吞的点了回拨。
　　电话铃《baby bule》一响就被接起来，林川嘎嘣一声咬烂糖，喉结滚动了一下。坐在旁边一边写一边玩的沈修顿了一下，没说话，转着笔听墙根。
　　“你…”林川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咋咋唬唬的那个姐抢了后半截。“小崽子搁哪玩呢，我跟你讲这个小镇所有老太太都中意你，你也不小心点一会给人捆过去当童养夫。”
　　兴许是他姐声音太大，旁边沈修噗嗤一声笑出声没停下。
　　“…”被这一劲爆消息整的林川有些许语塞，又听到旁边那二货笑的不行。憋半天憋出了一句话。“我迷路，现在在这个…警察局。放心，自首的，没留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嘲笑你！”林落一边爆笑一边从那边赶来，“弟莫怕，姐来了。真是辛苦你了呜呜呜…我的小川川。”
　　“快滚。”林川满脑黑线，速度挂掉了这通作精演戏。
　　回头一看沈修憋的浑身打颤，林川站起来用自己指节敲了敲他腿上的纸：“笑屁，写你的。”
　　沈修下意识回了个“哦”，刹住车但还是看得出来他憋得很辛苦，肩膀都在颤抖。
　　林川皮笑肉不笑地将硬纸板往他旁边踢：“垫垫你脑容量。”
　　沈修无语，默默接过垫在那窟窿眼纸下。
　　随后林川就站起来了，拉着行李箱走到小警察面前。
　　林川跟个鹤立鸡群的鹤一样，本来坐着就有存在感的，往地上一戳几乎没人不看他。
　　“修哥，你认识？”庄雨看他起身走了，挪到沈修旁边。“还给你硬纸板，啧啧啧。你人家亲儿子吧。”说完还想拿手摸摸。
　　“滚你的。”沈修拿笔打了一下庄雨的咸猪蹄。“这他妈人家垫完屁股不要的，你也抢？”
　　“那你还拿，被人打傻了？你没病吧。”听到是垫屁股的，庄雨手挨了一次马上缩回去。“什么癖好，爱上人家屁股了？”
　　“滚滚滚，别到我这散德行。”沈修发现回答不了，回了好尴尬，不回也尴尬。于是一巴掌把庄雨推了回去。
　　林川跟警察讲了讲，拖着行李箱跟没骨头似的靠在门框上。
　　不一会他姐就火花带着电骑着摩托来了，不过是他同事带的。
　　“老弟！姐来了！”林落翻身下车，没摘头盔头重脚轻的下来，“看看，你摩托车我给你带来了。怎么样，保养的不错吧。”
　　林川眼色亮了亮：“挺好，好在你没有骑着它过来接我。”不然一路上得磕碰成什么样。这句话没说，说了这人就该不乐意了。
　　“去一边，”林落当然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拿头盔磕了一下他额头，“来来来，你来骑。小萧，麻烦你了。”
　　林川这才注意到和林落一同过来的还有一个人，看上去挺高的，长得挺周正，人心眼应该不坏。
　　萧世从车上下来，有些拘谨：“没，没事。我刚好来这也有点事…”
　　林川看了一眼萧世，微微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头盔扣上：“谢了，上来。”
　　“好嘞，”林落戴上头盔，“你小子开慢点！小萧那我们先走了，如果你要回正局的话可以叫个车我给你报销报销。”
　　“好，谢谢落姐。”
　　林川静静的等他们寒暄完，拧了拧油门：“怎么，你小男朋友？”
　　“说什么，你巴不得我嫁不出去是不是。”林落一拳砸在他背上。
　　“少自作多情，”林川淡淡的，意有所指。
　　两人均不言语，摩托车的速度颠簸着林川手心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