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之忘情》五月初十

6、无奈上山

　　饮酒间，刘熙只是和大家说些山中趣事，并没有提出什么入伙的事，这反而让楚舜有些不安，不知道他心中是什么打算。
　　刘熙从诸悦口中知道二人的才能，本来一开始便打算让他们加入自己的山寨为自己所用，但是后来发现这个叫楚舜的人对诸悦怀有极大的好感，这让刘熙有些踌躇了，一方面他们二人来路不明，另一方面因为诸悦的豪爽在寨中许多人的拥护，他不想再次增加他在寨中的影响力，否则自己的地位将受到严重的威胁，这就是为什么他对诸悦又爱又恨的缘故。

　　诸悦几次都用眼神暗示刘熙，而他只是装作视而不见，最后诸悦再也忍不住，乘着大家气氛热烈的时候，高声道：“大哥，楚舜徐先生都是当世之才，我们山中不是还缺一名军师么？不如让他们入伙，共行大事吧！”

　　刘熙淡然道：“既然你也知道他们的才能，怎么肯屈尊降贵到我们这个小小的山寨做军师呢？我看此事还是算了吧！当然如果二位肯到我山中来，伯昌定然欢迎之至，不敢怠慢。”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公孙晔的脸色变的难看起来。

　　徐策道：“多谢寨主好意，我等才疏学浅，不敢当此重任，还望见谅。”

　　刘熙摆手笑道：“无妨，无妨，是我四弟太过冒昧，让二位见笑了。”诸悦叹了一口气，将酒一饮而尽，不再说话了。

　　钟胜露出不易察觉的轻笑，看了一眼沉闷的诸悦，他曾经是一屠夫，祖上也曾有人做过六品的将军，前些年因为与人在青楼与人争风吃醋，不慎将县丞的侄子杀死，便带着家人逃到了山中，后来结识了刘熙，入了狼牙寨，可是他并不是真心的顺服，在他看来这里只是自己的安命之地，寨中的权力之争对他来说显得十分的可笑，特别是大哥对诸悦的猜忌，让他对一向忠心的四弟抱有几分同情。

　　这时他注意到一直爬在墙角的白狼，便嚷道：“四弟，你家什么时候养了这样一只大狗，莫不是你也知道我好这口，特意为我留的么？”众人的目光都转到了那只白狼的身上。

　　周胄端详了许久，脸色微微一变，轻声道：“传言这白狼岭的的白狼极有灵性，当年高祖皇帝与燕国的高乐在此附近有场大战，高祖一时不慎被敌所乘，逃至山中，迷失了方向，后来遇到一只通人性的白狼，带着高祖走出山岭，之后一直跟随着高祖南征北战，白狼死后高祖食不知味，夜不能寝，封它为‘圣兽大将军’，葬于自己的陵墓旁，永世守护着自己，白狼岭也因此得名。”周胄娓娓道来这段传奇故事，让在座的众人悠然向往，不甚唏嘘。刘熙开始也是含笑倾听，可是后来脸色变的阴晴不定，目光闪烁的看着白狼。

　　“你们别误会，这白狼乃是楚舜兄弟的，跟我可没有什么干系！”诸悦解释道，“看来楚舜兄弟也是福人，能得此异兽相助啊！”

　　刘熙哈哈一笑，道：“此等山间传闻不可以相信啊！这白狼终究是畜生，野性未脱，楚舜兄弟要将它带入尘世多有不妥，不如将它让与伯昌吧！”他漫不经心的说道。

　　楚舜尴尬道：“这只白狼虽然是随我一起来的，但是可不是我养的。而且这些日子来一直陪在我们的左右，如果不是它为我们抓些野味，我们早就饿死在那荒山野岭中了。对我们来说可是有大恩大德的，我怎么可以如此断情绝义，将它送人呢？”

　　刘熙脸色微微一变，然后爽朗的笑道：“楚舜兄弟重情重义，让人敬佩，可是如若你愿意割爱，我愿将寨中一半的财物让与你，你看可好？”

　　钟胜将举在半空中的酒停住，又放回到桌上，怒睁着一双牛眼，茫然道：“哥哥如果喜欢，我进山抓个四五只送与哥哥便是了，为何要花这大价钱？”

　　刘熙微笑道：“此狼非彼狼，我看中的正是楚舜兄弟的这一只。”

　　诸悦张了张嘴，轻叹了一口气，脸上透出一丝无奈，他想劝大哥不要听信这些莫名的传言，而无端的得罪人，可是又怕大哥对自己心存猜疑，便决定还是对此事沉默，毕竟楚舜对他来说也还只是一个外人罢了。

　　楚舜的脸色变得难堪，初时本以为刘熙是豪爽仁义的人，可是现在的做派让自己颇为失望。他表情僵硬的摇了摇脑袋，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不能得罪眼前的这班人，可是倔强的性格让他保持着一份坚持。徐策意外的看了楚舜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赞赏。

　　刘熙的笑脸一下子凝结成冰，眼角微微抖动了下。

　　三寨主周胄在一旁冷笑道：“你真是不识好歹，我大哥一直对你是以礼相待，你却这般不给我大哥的情面么？如若我哥哥想要这白狼，你以为凭你可以阻拦的了？何况你也说，这白狼乃无主之物，我哥哥想要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刘熙嘴角微微上扬，心道还是三弟知道我的心意。

　　楚舜脸色变的苍白，他说的没错，在这强权的社会里自己有什么能力拒绝他们呢？可是王凌呢？如果有人要强夺，自己也要这么拱手让人么？可笑自己还谈什么用生命守护她，原来一切都是这么荒诞啊！想到这他的眼神变的坚定起来，“如果你们执意要强夺，楚舜身单力薄也无可奈何，唯有以死相拼罢了，只怕日后有损东临君王的名声，被世人嘲笑。”

　　刘熙环视了下在座的几人，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楚舜兄弟莫要误会，我等岂是那仗势欺人之辈，是我三弟不会说话，我在这里给你谢罪了。”

　　楚舜的脸微微缓和一些，道：“刘皇叔，仁义无双，楚舜深感佩服。”刘熙先是一愣，随即耐不住心中的狂喜大笑起来。皇叔这个称谓让他感到无比的舒坦，自己虽说与当今天子有着同一先祖，而且按辈分也是他的长辈，但是那已经是几辈子前的事了，如今被人这样称呼，只觉得自己的身份一下子尊贵不少。

　　“楚舜兄弟真乃当世俊杰啊！伯昌敬你一杯。”刘熙不舍的看了一眼白狼。

　　仿佛一阵微风将刚才的不愉快吹得烟消云散了，只是气氛一下变得尴尬起来，不似刚才那般热闹了。

　　“楚舜你看我好看么？”王凌兴奋的嚷道，只见她穿着一件翠绿色的古代裙装从里屋跑了出来，说着又轻盈的转了一个身，裙摆以一个完美的圆形飞扬了起来。

　　楚舜看着一脸欢愉的她，郁闷的心情都化作了一腔的柔情，目光中闪出了炙热的爱恋。

　　诸氏从后来追赶出来，唤道：“王姑娘，王姑娘，还没有梳头呢！”

　　“不梳了！”王凌笑着跑到楚舜的身边，对其他人也不理睬，“穿这裙子真麻烦，嘻嘻，这是以前阿姨年轻时候穿过的，没想到给我穿也挺合身的，好看么？”楚舜木然的点头，目光被她如花的笑颜所吸引着。

　　穿上古装的王凌显得十分清秀动人，从她身上不自觉的就散发出一种温婉娇媚，言行中又带着几分野性，加上她精巧的五官和娇嫩的肌肤，在座的人都被她深深的吸引住了。

　　唯有诸悦一脸的黯淡，不停的玩弄着手中的酒杯，突然他神色一凛，将目光转向了三寨主周胄。只见他一脸痴迷，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中，微微张着嘴，目不转睛的看着王凌，眼神中闪烁着狂热。

　　诸悦暗暗心急，他知道这周胄平日最是好色，光寨中已经养了五个颇有姿色的压寨夫人。如果换做以前，诸悦只会笑着说：“三哥真是一个风流人物啊！”，可是今天这样的念头他怎么也提不起，有的只是火烧一样的心急。

　　这时候妇人也走到了院子里，诸悦嚷道：“娘，你带王姑娘进屋吧！我们这里还有事要商量。

　　楚舜也不舍的道：“你还是进去吧！你在这里确实不太方便。”他虽然不舍王凌的暂时离开，但是在他的心中一直有种莫名的危机感，这种感觉并不是来至周胄，而是自己身旁的诸悦，虽然自己对他有着莫名的好感，但是相处越久越能感受得到从他身上不自觉的散发出来的人格魅力，而且从一开始他就发觉到诸悦对王凌的一见钟情，这让还是情场菜鸟的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王凌不满的看了他一样，嗔道：“什么事啊！我就不能听么？”被她这样一瞪，诸悦只感到脸上一阵滚烫，脑袋模糊，不知该怎么开口了。诸氏却不敢如此随意，她迟疑了一会便嘟囔着进了屋。

　　周胄此时也回过神来了，他连声呼道：“对对，留下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王凌含笑的看了看在座的几个人，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留了片刻，最后大方的在楚舜的身旁坐下，拿起他的碗小饮了一口，笑道：“还不错。”

　　周胄赶忙道：“姑娘当真是女中豪杰，子津敬姑娘一碗。”

　　王凌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端起碗又小饮了两口，便将酒推到诸悦的面前道：“我喝不了，你帮我吧！”在座的无不为他的大胆行径而愕然，王凌悄悄地将手放到桌下，轻抚了下楚舜的手背以示安慰。

　　诸悦一愣，手足无措的接过酒，用余光小心的看了一眼黯然的楚舜和带着冷笑的周胄，将酒一饮而尽，滴酒未剩。

　　刘熙将酒缓缓的放到嘴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王凌，随即又将酒举到手中，笑道：“姑娘真实性情中人，我也敬你一杯。”

　　周胄赶忙道：“这一碗不如就让我替你喝了吧？”

　　楚舜将酒倒满，站了起来道：“她不胜酒力，这一碗我就带她喝了吧！同时也敬在座的各位。”王凌心急的扯了扯他的衣角，楚舜也不看她，便狂饮起来，由于喝得太急，酒从嘴角滑落，将胸前的衣襟浸湿。

　　王凌在一旁看的有几分担心，又带着几分甜蜜，待楚舜坐下后，她小声问道：“没事吧？”楚舜强作镇定的摇了摇头，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胃里一下子扩散到全身，脑袋也晕乎乎的，想来已经有几分的醉意了。

　　刘熙笑道：“楚舜兄弟当真海量，让我们刮目相看啊！不知道你和这位姑娘是什么关系呢？”他的目光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诸悦。

　　楚舜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凌轻声念道：“君当做磐石，妾当无转移。”这两句话是母亲喜爱的《孔雀东南飞》中的诗句，她从小就常听母亲念叨，楚舜柔情的回视王凌含羞的目光，一股柔情蜜意在两个年亲人之间蔓延开来。

　　诸悦一阵伤神，随即又释然道：“才子佳人真实羡煞旁人啊！”两个人赶忙收回目光，王凌惊奇道：“看你说话的样子可不像个打猎的啊！不过看你的模样日后一定是大有作为的人，不如这次你也我们一起出山去北平吧！总好过在这山里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徐策将目光注视诸悦身上，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

　　周胄在一旁冷笑：“是啊！我在这里先预祝四弟前程似锦了，也好为我等兄弟脸上增光。”

　　刘熙虽觉得诸悦此人对自己的地位有威胁，但是自己的狼牙寨刚建立不久，怎么离得开像诸悦这般有能力的部下，他正色道：“四弟与我们都是兄弟，怎么可能会不顾情意，一人去追求什么富贵功名呢？二弟莫要胡说。”

　　周胄一脸愤懑，却没有顶嘴，他现在虽说是二寨主，手下也有五十多号的手下，可是都是一些孱弱之人，远没有像其他寨主那样的风光，平日只是帮着刘熙出些主意，自己这个二寨主早已经是名存实亡，落入谋士一流了。

　　王凌笑道：“那好办啊！你们不如就一起出山吧！人多就没有人敢轻视你们了。”

　　钟胜抓起一块塞在嘴里，含糊的说道：“我才不要去那受人鸟气，倒不如我们兄弟在这里喝酒吃肉来的逍遥快活。”

　　王凌厌恶的看了一眼他的吃相，嗔道：“没志气，好男儿志在四方，整日窝在这山中能有什么出息，难不成这山中有宝贝么？”

　　刘熙微微有些意动，现在外边的世道可以说是风起云涌，而自己的狼牙寨几个月来也不过才召集了二百多号人，每天还是打猎种地，和平常的农夫猎人又有什么不同，在这样下，自己的志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实现，可是要这样放弃自己亲手刚刚建立起来的山寨，刘熙又有些犹豫不决了。

　　“大哥，大哥……”这时候外边突然有人大声的嚷道。

　　刘熙皱了皱眉道：“这般没有规矩，二弟你去外边看看。”周胄愣了下，郁闷的放下刚要入口的酒，站起身走出了门外。

　　不一会又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脸的惶急，走到刘熙的身旁，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刘熙大惊失色道：“什么？怎么现在才知道，北平的那些探子干什么吃的。”口水不经意的喷到了周胄的脸上，周胄皱了皱眉，却不敢擦拭。

　　“大哥发生了什么事了？”钟胜将油腻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擦了擦。

　　刘熙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些，说道：“北平那边不知道搞什么鬼，居然派了一千多名官兵说是要围剿我们狼牙寨，按说此地还不属于他们的管辖，怎么会突然出兵呢？”

　　楚舜松了一口气，这场聚会终于可以结束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觉得别扭，迫切的希望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轻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打扰了许久，该离开，今日多谢各位的招待。”

　　“慢！”周胄突然叫道：“我怕你们是走不了了。”

　　“你们什么意思？”楚舜冷声道。

　　周胄冷哼了几声，说道：“今天北平突然出兵，而你们又凑巧出现在这里，不得不让人怀疑你们是朝廷的探子啊！”

　　徐策正色道：“荒谬，我们是徐州人和北平的探子又有什么瓜葛。”

　　“无论如何你们也不能现在离开，至少也要等到朝廷那边退兵，我们才可以放你们走。”周胄坚持道。

　　刘熙看了一眼周胄，连忙笑道：“各位我二弟说的也不无道理，现在只好先得罪三位和我们上狼牙山一趟了。”

　　诸悦为难的叹了一口，没有说话，不经意间注意到周胄嘴角流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