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辞镜花辞树》空空O

8、第8章

　　周行之嘴上说不再管她，却嘴硬心软，没去澳门，而是留在上海陪她。
　　他不让白柚去见他，但逢年过节都会给她送上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
　　直到民国二十九年，温莅跟白柚离婚。白柚成为十位最杰出的爱国企业家之一，且为其中唯一的女子企业家。
　　白柚这个名字家喻户晓时，他觉得她不再需要他了，她再也不是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姑娘了。
　　他乘六月的船去往澳门，留了信叫白柚送他最后一程。
　　时光没有夺走她的美貌，她愈发漂亮，周行之问她，温润体贴，一如当年，手里拿着一朵她最爱的白玫瑰，“你要不要跟我走？”
　　白柚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在说：你还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他逃避了这么多年，终于承认他爱她了吗？
　　“先生，如果我现在十八，听到这话一定感激涕零，不顾一切地跟你走。”
　　白柚站在岸边，周行之立于船上。他戴着她十八岁亲手为他织的那条红色围巾，已有些褪色，他却还宝贝着。
　　岁月对他实在纵容，浸淫名利场多年，身上竟满是从容和淡然。
　　“可先生，我今年二十八。”她闭上眼，回忆他们的曾经，岁月教她放下了对他的爱和执念。
　　周行之轻叹了口气，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与船只一同消匿于水光接天处。
　　从什么时候，他对她开始不断叹气的。
　　算了，就忘了吧。

　　宋独消失于二十六年的秋末。他遵苏老大的命令在城郊的小仓库里接应新一批军火时，一场爆炸悄然而至，而后是熊熊大火。
　　房屋轰然倒塌，仓库中的四十四人无人生还。
　　幸运的尸体完整，不幸的早被大火烧成了灰。
　　宋独的右手常年戴着一枚金戒指，那是白柚送给他的。
　　在一片废墟中，警察找到了那只大拇指带着金戒指的手，紧紧攥着什么，用力掰开，里面是一团纸。
　　“我一生谎言无数，那句爱你却是真的。偏你又不信。”
　　白柚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江州河的河畔，轮船靠岸，他面向江州河的流水，迎面的风将他额前的发吹起，他将手肘支在河边的长堤上，侧脸在轮船船灯的微光里轮廓分明，一双桃花眼惬意地微眯，叫她心跳平白加快。
　　“我爱你。”宋独点燃一根香烟，在烟雾缭绕下开了口。由于刚抽了口烟，他声音沙哑，却又意外地好听。
　　白柚看向他，他唇角带笑，叫人分不清真假。
　　“我不信。”她言笑晏晏，笑得风情万种。
　　原来爱意早在很多年前悄然而至。
　　她句她从未当真过的“我爱你”，竟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真挚。

　　白柚跟温莅离婚那天，天雾蒙蒙的。她向他坦白了一切，从周行之一路讲到他们，他沉默地抽了很久的烟，一根又一根，直到抽完所有的烟。
　　白柚才说，“我们离婚吧。”
　　他笑了笑，说，“好。”
　　温莅拉着她进了民政局，离婚证拿到的那一刻，白柚笑着抬起手，“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白柚，独一无二的白柚。”
　　他礼貌地握住她的手，“你好，我是温莅，不是周行之。”
　　温莅开着车，问她，“去哪里？我送送你。”
　　“温莅，我想带你去见见我的母亲。”
　　“我们都离婚了，白柚。”他握着方向盘，轻声说。
　　“温莅，就带我去吧。”
　　温莅发动车子，他的默认等于同意。白柚赶忙说，“青浦福寿园。”
　　温莅跟着白柚来到她母亲的墓前，标准的江南女子长相，温婉可人，可温莅神情一暗，那明明是小薇的母亲。
　　白柚将头上的珍珠发卡放在白母的墓前，顷刻红了眼，解释道，“她生前最喜欢发饰了，尤其是珍珠做的发饰。”
　　白柚跪在墓前，很乖很乖地说，“妈妈，我现在很好。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温莅温少爷。这些年我一直没脸面对您，现在我赚了好多好多的钱，有了很多很多朋友，不会像小时候一样被欺负了。”
　　温莅压下心里的震惊，他有一个可怕的推测。
　　白柚就是白明薇，他的一生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