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梦我》狼空

23、见面

　　因为和江凡的相遇，沈郁才开始了自己人生的另一条路。
　　他出色的绘画天分与故事分镜受到对方的青睐，并手把手教他如何去创作，这才走上了漫画家的道路。
　　也是因为江凡，这个腹黑危险，令人捉摸不透的男人，再一次将他推入深渊。

　　他握住手机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对电话那头说出掷地有声的两个字：“没忘。”
　　“那就好，明天见一面？”
　　沈郁知道自己不该再去见他，并且也舍不得唐木识，他不希望唐木识回来后找不到自己。可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恼怒，而对方是带着谈判来找他的。
　　江凡轻笑两声：“你可以不来，有份律师函明天会送到你手上，记得查收。还有，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别忘了。”
　　沈郁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沉思半晌，冷冰冰地回应：“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
　　“这就对了嘛，我说过，只要我想你回来，你不可能拒绝。”
　　嘟嘟两声，电话挂断。
　　紧接着有人加他微信，他同意后，对方发了个地址。

　　沈郁在桥上站了会儿，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若有所思。
　　而后匆匆回到家，订了车票，简单收拾了下行李。
　　临出门前，沈晓灵出现在门口，见他行色匆匆，手里提着个包，神情疑惑：“哥，你要上哪去啊？”
　　“回城里，有事。”
　　“那什么时候回来啊？”
　　沈郁想了想，“过几天吧。”
　　其实他并不确定，就像那年离开家乡一样，回来的时日成了未知数。
　　不相同的是，那时没有回来的意义，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唐木识，有叔父一家。
　　“放心吧，只是临时有工作，弄完了我就回来。”
　　沈郁抬手轻轻拍了拍沈晓灵的头顶，露出一抹笑，提着包转身下了楼。

　　八年前的那个晚上，江凡带沈郁去见的那个并非是漫画家。
　　而是一个游走在黑色产业，放贷的老板，平常大家称呼他为老齐。
　　老齐年轻时是混道上的，改行后赚的风生水起，实力深不可测。
　　当时沈郁被带到他面前，他对其一阵打量。
　　那个包间有些昏暗，KTV独有的彩灯在角落里兀自旋转。空气中弥漫着烟酒气味，以及浓烈的香水，碰撞到一块儿居然有些令人上头。

　　江凡和老齐似乎很熟，俩人见了面还抱了抱。
　　老齐约莫四十岁的人，人高马大，穿一身暗色西装，额头有一道疤。
　　见他的第一眼，沈郁就感到极为不适。对方看自己的目光，仿佛一只猎豹寻得了猎物，肆无忌惮地注视。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齐老板，这是沈郁。”
　　江凡给俩人介绍彼此。
　　沈郁一向不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于是只是佯装出个笑容。
　　对方却弯腰倒了杯酒递给他：“喝点？”
　　他本要拒绝，但一旁的江凡使了个眼色，便只好伸手接过。
　　当他正要埋头一口饮尽时，对方突然抬手按住他的手腕，制止了。
　　“点到就好，点到就好，烈酒喝多了伤胃。”
　　老齐示意他坐，翘起二郎腿，对一旁的小弟招手：“上菜。”
　　紧接着，服务员将菜肴一一端到桌上。
　　尽管此刻沈郁已经饥肠辘辘，但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一时间没了胃口。
　　他趁隙凑到江凡耳边问：“不是说带我见个漫画家吗？”
　　江凡轻声回应：“见谁不重要，有吃的就行。”
　　显然，那会儿沈郁信了他的话，并没太在意。
　　就在吃饭过程中，他注意到老齐时不时将目光投过来，并且露出一抹邪笑。
　　除此之外，他对沈郁毕恭毕敬，甚至都没怎么跟他说过话，一直在和江凡交流。
　　老齐说自己是个漫画迷，最爱看江凡手下作者出的书。
　　沈郁心里嘀咕，不知是真话还是假话。
　　晚饭过后，他还送俩人离开。
　　凑到沈郁面前，抬手替他理了理衣领，似乎还嗅了一下。
　　“下次见！”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进去了。
　　沈郁虽然想不通他动作的含义，但打心里觉得这人可怕，下次绝对不会再见。

　　回到家后，江凡脱衣服走进浴室，对此并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听着浴室里哗哗水声，沈郁靠在门框，忍不住问：“你和那个齐老板认识多久了？”
　　过会儿，水声停了，浴室里传来回应：“一年多，酒局上认识的。”
　　“为什么带我去见他？”
　　江凡围了条浴巾打开门，水汽在他身上萦绕，他揉了揉湿润的眼睛，漫不经心道：“没有为什么，他约我见一面，我就顺便带你去了。”
　　依照沈郁之前工作的经验，这种人基本不可能出于无目的相见，更何况他注意过江凡和他的对话，只是侃一些日常生活，并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而且俩人看上去只是装作表面熟悉，其实很是生疏。

　　那顿饭的意义是什么，沈郁想不通，他也不愿再想。
　　于是百无聊赖地在房间里踱步盘旋，看到书架上陈列的漫画书，便取下一本翻开瞧了瞧。
　　过会儿，江凡端着水杯行到他身旁，问了声：“看过？”
　　他点点头：“看过！”
　　“这作者画技很差，但想法不错，虽然出版了，可并不畅销，反而无法再版，市场反向很一般。没想到你居然还看过。”
　　沈郁继续翻着那本漫画，“分镜很大胆，就是主题不明确，还有情绪画不好，大多数角色的情绪都表达得不够。”
　　“你也懂漫画？”
　　沈郁应声：“我自己也画过，所以懂一些。”
　　听闻他也有这天赋，江凡来了兴趣，“哦？”
　　他转身进屋拿了笔和纸走回来，拉沈郁在桌前坐下，将纸笔摊在他面前。
　　“你来画画看，我最擅长发掘别人的天赋了。如果画的不错，我可以帮你找到工作。”
　　对突如其来的测试，沈郁有些不知所措，他愣了愣，但看对方的眼神无比认真，只好提起笔，靠着肌肉记忆在纸上绘出漫画人物。
　　他的天赋是从小就有的，并且努力学习过，也尝试过画漫画，只是无疾而终了。
　　当熟练的笔触在短时间内画出动态的人物，江凡难得露出笑容，突然握住沈郁的手，使他停下笔，望着他的眼睛郑重道：“你来画，我帮你出道！”

　　就这样，沈郁在江凡的帮助下，成功出了自己的第一本漫画。
　　这期间，他只是埋头在屋子里不停的工作，而江凡经常夜不归宿，有时候回来时满身酒气。
　　他觉得对方只是去应酬了，毕竟江凡说过，他只爱在夜晚工作。
　　而且，沈郁并不想干涉他的生活，也无权干涉。

　　他就那样日复一日的画，拿到出版费，活动费，渐渐有了名声，找了间公寓搬了出去。
　　临别前，他把这一年的房租递给江凡，江凡冷笑了声，接过了。
　　沈郁对他说：“还有个人情先欠着，等哪天你用得到我的时候，记得来找我。”
　　“放心吧，这个人情我一定会讨回来的。”
　　车子驶过，将俩人隔开。
　　。

　　沈郁坐在动车上，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晚，毫无睡意。
　　他掏出手机，看见唐木识发来的消息——
　　“已经把我爸妈送去城里了，明天就回去。那个破旧的屋子，是属于我们俩的地方。”
　　盯住消息看了半会儿，沈郁打字回复：“我有事先离开一趟，等我回去。”
　　叮一声响，对方很快就回复了。
　　“去哪呀？”
　　“工作上的事。”
　　“我可以去陪你么？我保证很乖。”
　　“那你先乖乖等我。”
　　唐木识回了个伤心的表情，聊天框上方跳了好一会儿“对方正在输入”，却没有任何话发过来。
　　沈郁关掉手机，闭上眼决定让自己静下来。
　　等到了A市，回归车水马龙的繁华之地。
　　他先回酒店放东西，洗了把脸，给江凡打了通电话——
　　“喂，我到这边了，马上过去，你可别再给我玩消失。”
　　“放心吧，我等着你呢。”
　　放下手机，沈郁立即出了门，打车到俩人约定的地方。
　　那是一家咖啡厅，正值大上午，也没什么生意。
　　他远远就看到江凡坐在门口的桌子上，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喝了两口，朝他的方向望过来。

　　沈郁行到他面前，冷着脸坐下。
　　对方放下杯子，取下墨镜，笑问：“来一杯吗？”
　　“不了，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江凡翘着二郎腿，他似乎比之前消瘦了不少，黑眼圈也很明显，脸色憔悴。
　　但这些，沈郁并不在意，他只想赶紧解决完俩人的纠葛，然后拍拍屁股走人，此生不再回见。

　　“别急嘛，几年没见了，不应该叙叙旧么？”
　　沈郁没说话，在等他继续。
　　“小郁啊，我们也算有缘吧？我对你这么好，你看看你，老是对我爱答不理的。你放心，我不会真的找你麻烦，而且我们俩之间可不需要第三者插入，那样不够浪漫。况且你又不欠我什么……”
　　江凡还是招手唤来了服务员：“小哥，再给我们上一杯冰美式，加点奶哦。”
　　他撑着脑袋盯往沈郁，好一会儿才开口：“有个好消息告诉你，老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