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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第四十一章大家的评论03

      随着常飚进入大厅,眼睛豁然一亮!因为大厅宽畅、酒桌又多,在漂亮的灯光下,竟已感受到心胸的开阔。我不由地停下脚步,左右观望……
      正在悦目之中,常弟兄回首相邀:
      “林弟兄,走!我们上四楼包厢去,还能向下看看。”
      “哦……”
      我正在犹豫之际,阿彤已从那边的圆桌前立起了苗条的身材。真高兴,才中学毕业分别几年,她却已美丽得一如她所从事的艺术工作——那双眼睛,像秋水、似宝珠,仿佛白水银里闪亮着两颗寒星……
      我们仨人当即赶过去。阿彤小姐身着流利的休闲服,相迎道:
      “我们先在这等等别的同学!”
      “好!好!”
      我高兴她的话儿在助我多瞧一时大厅的漂亮。然而,一落座,阿彤小姐却眼神不顺、与我辩驳起来:
      “林泽祥,看你还是文绉绉的,相信在单位还是‘白领’,知识分子嘛!”
      “阿彤小姐呀,你们老师才是知识分子!若否定你们,还谈什么文化啊?”我心虚地听过她的架相话儿,还是不由地自我介绍了实情,“唉,我自从分配到汽车站,就一直学无所用!”
      “呀?你怎么、你不就是交通大学毕业的……”
      她正在惊诧,老同学钱明来了。我们赶紧站起来,转身欢迎他。阿彤小姐也对他招手,说:
      “钱明同学好啊!来得真快。”
      “呀?钱弟兄精神,这一身西服真帅!”我向他迎上去。
      “钱弟兄越过越年青!”
      “老同学真是大老板了!”
      “你们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钱弟兄迅速跑到酒桌之前。同学们又坐下。服务员小姐送来了茶水,而且端上了一盘故乡特产——石榴!于是,大家一边拨吃着它美丽的玉石籽儿,一边继续着交谈。
      “林弟兄,听说你在省城的工作不如意,”钱弟兄坐近了我,关心地说,“那种狗头领导恶性欺辱职工的环境,其实历史上早就有过,不足为奇、不值生气,想开些!”
      “怎么?林泽祥……在单位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了?”
      阿彤小姐显得更加惊诧。常弟兄也紧张地注意起我,说:
      “我讲泽祥弟兄咋像有些不欢乐了呢?”
      “林弟兄都到省城了,还会不好啊?”陶弟兄赶紧发问。
      “老同学,讲起来,难以置信!”钱弟兄摇摇头、拉拉我的手,逐渐的悲伤,“林弟兄在他们单位,上面一直被领导压着、心情难受,以致积郁成病,竟又遭排挤出来了……”
      我虽然不愿钱弟兄说明自己的坎坷,但还是难抑心中的怒气,因此只在一旁默默地由他向同窗们解释着我的苦难遭遇。然而,阿彤小姐却慌忙站起,坐到了他的身边……
      “林泽祥单位的领导竟那么缺德!”
      “泽祥弟兄竟这么不幸!”
      “照林弟兄这样,那,读个大学根本也没用了。”
      …………
      大家一边听着钱弟兄同情的叙述,一边大发着愤怒,并不时的向我投来怜惜的目光。
      很快的,其他两位男同学陈建峰和马平也陆续到齐了。
      “我们去包厢吧!小林?”阿彤站起来。
      “不了!不了!”我仍坐着,手指四周,“就在大厅,人多热闹呢!”
      “难遇你回来,多年不聚,哪能让你在这被吵、受罪啊!”钱弟兄也不同意我。
      “哎呀!这叫热闹,哪能讲受罪?”
      我手指着很多座宾客,依旧没有站起。——大家见我表情固执,意见合理,且理解我单位受难的心情,便一样的坐下了。
      这次聚会巧了!——我们几位先到的,为了等待他们未到的同学,都是面朝大门而坐的,所以等大家到齐了,每人也都“定位”了。自然的,我是坐在里面的,因此他们也没再为宾客位置而费嘴于争执。同窗们都高兴地围着圆桌,陶弟兄笑脸向我,发问道:
      “林弟兄,你看喝什么‘牌子’的酒?”
      家乡酒厂的酒儿“牌子”不响,也不贵,但我自觉更香!于是,我环顾一下大家,坚定地说:
      “不喝什么‘牌子’的酒了,在家乡,就喝家乡生产的白酒吧!”
      “家乡酒名声不高嘛,林泽祥,别掉价!你们还是喝‘名牌’酒吧!”阿彤小姐插话了。
      “阿彤小姐,‘名牌’酒不亲,在家乡图个亲吗?还是喝家乡酒!”我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同窗们看着我仍然固执的表情,这个意见也合理,就没再多说。服务员小姐送上菜谱。陶弟兄指指我,对她说:
      “递给他!递给他!”
      “不这样!不这样!”我没接菜谱,而指向阿彤小姐,“今天,她这位小姐特殊,女士优先,让她先点!”
      “你咋这样啊?”她皱眉几下、才接过菜谱,批评我,“还有学历呢,竟不懂礼节!”
      “呵呵……”
      我感觉“胜利”地笑笑!然而,对面的两位同学陈建峰和马平瞧着她“不情愿”的态度,竟在私下偷偷地议论起我了:
      “林弟兄原来在学校时很外向,现在咋变得很内向?”
      “可想而知,他们单位领导多是背后的勾当,环境影响人,使林弟兄都无神活泼了,唉!”
      …………
      上了菜,碰了杯。在同窗们的欢声笑语之中,我越来越清楚,今天虽然应是一场幸福的聚会,但知道了我在单位的不幸遭遇,因而大家一致的看法却是:我变化了,原来很外向,现在很内向!对此,我难以启齿,因为我的工作和生活何以快乐?当然,若不是我的亲身经历,谁也想不到一个大学毕业生被分配在省城,情况竟那么差……
      这一次同学相聚,上桌的酒菜依然可口着家乡的美味。但是,我实在快乐不起了,因为我已意外得悉单位早就糟蹋了自己的形象——外向变内向!而他们几位同学也已明白了我的心情,皆愉快地围坐在大酒桌之前,与我互碰了一会儿酒杯,开始转移了话题,逐个介绍起各自从校园到社会的乐事。
      交谈之际,听说他们在单位的顺利发展,我很羡慕!回想自己身处逆境两、三年的经历,我实在无话可说,但也不能“内向”地闭口而不理大家,否则,同学对我可能会另有想法了。于是,我便叙述起印象最深的同事小韩了……
      ——正无聊于“是长是短”之际,女同学阿彤竟从公文包中取出纸儿、靠在包上,又拿起钢笔,勾画起来。

      第四十二章大家的评论04

      “喂,阿彤小姐,这里是酒店、不是教室,你面前的也不是学生,别忙工作了!”钱弟兄开起玩笑。
      “没什么!啊,我一时兴起、散散心,你们谈你们的。”
      “哈哈哈……”
      同窗们皆哄堂大笑,就没再注意她,而开始相邀着划拳啦!很高兴,俺们六弟兄“拳术”几乎持平,所以大家可谓都没少端杯而大助酒兴。接着,又陆续碰杯。然后,还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再叙起话儿。自然的,周围的宾客听我们如此乐趣,都不由地惊讶一瞥。
      哪知还没轮上我说出话儿,阿彤小姐忽然将两张白纸对着左右同学,向大家展示起她挥笔成幅的作品,并含笑恳求道:
      “请大家别笑!”
      呀?一瞧,她刚才听过钱弟兄对我苦难遭遇的介绍,现在竟已速写了两幅漫画——小韩的肖像!一副,正后两腿踮在办公桌前,前两爪抱着水瓶为领导倒茶;另一幅,正为领导点烟,都是哈巴狗模样!而领导大嘴小眼,还没它异常。
      大家都禁不住狂笑起来,争相传阅她的作品。她也随同着解释这种不言而喻的“哈巴狗”,是中国历史上最突出的品种!
      瞧着狗相,听着解释,同学们依旧狂笑不已!而更可笑的是,他们的笑声竟引来了大厅另一酒桌上一位先生的注意。他健步走到我们桌前。先生脸色清白,眼睛发亮,像金刚钻;下颚的白须一如柳枝长飘在春风之中……他了解过情况,摇摇头,说:
      “小韩的‘拍马屁’能力实在是遗传的了,真惊人!老宣若还在世,必会在《疯话集成》和《乱语全书》中为他传名,因为他的这个能力在你们汽车站可谓已经‘天时,地利,人和’了,将来定有‘大发展’!当然,中国历史也添了一个‘小丑’笑料!”
      接着,先生笑颜朝我,继续说:
      “书生啊,你现在身陷其中,与小韩不远不近,就该人品正义如此,以杨雄(汉)在《法言?君子篇》中的话‘水避碍则通于海,君子避碍则通于理’而□□,因为莎士比亚在《皆大欢喜》中已经讲过‘逆运也有它的好处,就像丑陋而有毒的蟾蜍,它的头上却顶着一颗珍贵的宝石’。所以,你以后尽管名言自拔而乐吧!”
      听完先生的人生观,我立马站起来,向他点头称谢!大家也已知晓了我外向变化内向的原因。陈建峰同学端正的五官横波一笑,英俊的身躯俯仰几下,对我举起了酒杯,关心地说:
      “老朋友,莫因逆境悲伤!莎士比亚曾在《第十二夜》中名言‘隐藏在内心的抑郁,就像蓓蕾中的蛀虫一样’,所以快乐是可以自己寻找的!今天,小韩的狗相不就给我们带来了皆大欢笑吗?”
      “嗯,谢谢!”
      我高兴地与他碰杯致谢!……
      这时,男男女女几位服务员也从工作台相继挤过来,一边争看着“哈巴狗小韩”的肖像画儿,一边耻笑着议论起小韩的“拍马屁”的能力——
      “听您们几位客人讲过小韩,虽然没见到这个哈巴狗,但相信他人小如鼠,拍马屁的能力却比猪大!”一位女服务员嘻嘻笑道。
      “小韩这个贼家伙的拍马屁能力其实比老鼠还精,人却装得比猪‘憨’呀!”一位男服务员哈哈拍手。
      “贼家伙的拍马屁能力都可堪称遗传的了,所以小韩的狗性其实正‘骑在他老子头上’,又翻一翻了呀!”
      “真是的!看看画像,他的拍马屁能力太惊人了。若回家,都不用开门了,只要拍马屁能力一用,就翻进了院子,哈哈!”
      …………
      服务员们的议论也为我们的酒桌生动了配音。所以,除我还遗憾在自己单位的逆境之中,别的同窗们都情不自禁地可笑于“小韩狗像”的影响之大!当然,大家因此的碰杯之劲也增加了,我虽然未断警醒着酒量,但还是比上次聚会多喝了几小口。
      ——就在我们的“笑狗”碰杯之声中,酒店的客人不断增多,服务员们依依不舍地离去而忙起了工作。
      “阿彤小姐,你不能再是美术老师啦!你应该算是画家了——简单一幅作品竟引来了这么多人的关注,佩服你啊!”陶弟兄拍拍手。
      “对!随手画了一幅狗相,竟给大家带来了这么大的快乐,小韩若能看到,都会佩服的!”
      常弟兄一样的赞同起来。马平同窗也晃晃筷子,发表了意见:
      “老同学走出校门,确实又上一个台阶,随便动动画笔,就把人家省城的狗儿都兴趣发展到了小城,了不得呀!”
      “喂,这不怨我,”阿彤小姐面对同学的表扬,竟特别谦虚起来,“只怨他们不了解省城的狗儿,稀奇而已!”
      大家都不由地笑话起她的“无理”虚心。这时,酒店男老板突然赶过来,仔细地观看着阿彤身前的哈巴狗画像,突然手指“小韩的前爪和后腿”,前进一步,颔首大笑:
      “啊!省城的狗儿真不一样——都有手、脚之分了,听服务员讲它,我特来看看,真没白看,太惊人啦!”
      大家一听,都相顾而笑!几处邻座的客人感觉异常,都丢下酒杯,挤过来。耳闻目睹,他们一样的笑语在传着愤慨:
      “现在的社会,就有这样的走狗!”
      “我虽没亲眼见过,也亲耳听过!”
      “真奇怪!这样的走狗们就能混好。”
      “社会就坏在这样的走狗们爪子之下!”
      …………
      老板也举手摇摆几下,笑脸相求道:
      “小姐,你这两幅狗相可能给我?我免费送你们一盘狗肉尝尝!这还是我们酒店菜中的经典。”
      啊,竟会如此?大家都大吃一惊!阿彤瞧瞧我,其他人也随着她一齐看起我。很明显,同窗们是要我决定了。
      望着中年男老板的富贵之相却已搅合起满脸的恳求之态,思想阿彤随手便能再画两幅,难遇如此意外,但是小韩毕竟还算同事,咋定呢?我沉默了一会儿,马平却像阿彤一样俏皮的发出意见:
      “关于画儿,阿彤小姐手一挥,就有了。然而,老板要换的‘小韩’是省城的狗,因此他赠送的已可谓是省城的狗肉了,大家又难得相聚,所以以画换肉,咱们在家乡合吃外地的狗肉,值得!”
      同窗们对视一下,都是笑脸,无人反对;我也顺应的点头,于是,阿彤将小韩的哈巴狗肖像画儿递给了老板。
      “谢谢小姐!谢谢你们!”
      老板接过画儿,高兴地离开了。不久,服务员小姐真的笑眯眯地端上了一大盘“红烧狗肉”儿。我们六位男同学立即不约而同地朝阿彤小姐举杯,庆祝她惩恶扬善的画技。当然,阿彤小姐也愉快地举杯,于是大家相碰起一样的兴趣。然后,老同学们都一边嚼咬着狗肉,一边开怀着怒言:
      “哈巴狗肉的味道,真好吃!”
      “小韩这类家伙大有营养啊!其实,我们享受不到。”
      “是的,他的营养是对上头的。不过,天公作美,庆幸我们老百姓今晚也算尝尝了。”
      …………
      ——望着我们狗肉释怒的乐颜,邻座们也情不自禁地陆续多添了一大盘“红烧狗肉”儿,且一样的吃上了笑话,于是,大厅里开始了一起的畅快!

      第四十三章挤下岗位不了01

      亲朋好友都明白杜站长玩的鬼把戏——以关怀治病之说,借口排挤知识分子!但是,他们无权改变现实,仍只能无奈地劝慰。我也惟有忍受着逆境,并衡量自己的病情还没最后确定是否治愈而不宜多费脑筋走托福之路,便继续自学起文学,写作文章,因此心情未断着愉快。于是,我又不知不觉地吃了两个疗程(六个月)的药儿,已经一年没犯病了。
      我非常欢喜,便把自己的心愿告诉了母亲:
      “妈,我想回单位上班了!”
      “哦,杜站长?他让你病休两年呢……”母亲突然皱眉。
      “怎么了?”我诧异一问。
      “先别急!别急!”母亲拉我坐下,暖和着我的手儿,“再等一个月,继续确定一下身体情况,不犯病,再去不迟!”
      看着家中的门儿敞开着,回想领导办公室的门儿一直对我都是紧闭的,我的心儿还是不舒服了。然而,思想母亲比我见过的人多,她的意见自然相对准确些,应该遵从她!于是,我并不情愿地“嗯!嗯!”两下,答应了她的要求。
      不过,我还是一天一天地急着上岗,因此逐渐的有些“吃不香,睡不好”了!母亲看出了我的情绪,便要我常到亲戚家走走。
      姐姐那里,我是很不愿去的。因为她住在一个胡同的老房子中,并不富裕,我一去,就觉得给她添了麻烦,所以犹豫了几次,才迎着朝阳去了一回。而她的关心也是失望的话语:
      “弟弟,听妈妈的,没错!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再去跟杜站长说明身体情况,也更清楚。”
      她知道我还没犯病,也很高兴,继续说:
      “中午在这吃!姐夫喝酒,我们喝饮料。”
      “不了!不了!”
      “你在家坐着!”姐姐拉着我的手儿,“姐夫快下班了,我去买点卤菜。”
      “我没说在这吃饭,母亲也做了我的饭儿,别剩饭了!”
      “来了,就别走嘛!”
      我硬被姐姐拉扯几下,才无奈地留下了。
      第二天早晨,我又去见了表哥的面。他是一个小老板,生活范围更广些,所以我想了解一下他的意见。亲戚都是亲的!咱们悲喜交集地谈了一时我坎坷的经历和他兴旺的生意,我就要回家了,但表哥身强体壮而拉我的手劲更大,因此我终归未能挣开他的亲情。于是,他喝着白酒,我喝着汽水,然而我们的意见竟也是不同的——
      “泽祥表弟,但愿杜站长让你病假是好意的!关于排挤知识分子的事,确实多的很!不过,啥事也不能绝对化。你就遵从姑娘的话,也许过完这个月,就是惊喜呢!”
      “对!泽祥,你就听从表哥的吧!也许过完这个月,回到单位就是惊喜呢!”表嫂貌美恩深,一样关心地插话。
      “表叔,坏官就像恶鬼,不得好死!老师都跟我们说,要多行善、少作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愿您以后就多笑笑吧!”可爱的表侄虽然才上初一,却也向我表达了正确的人生观。
      酒桌上就我们四人,但仨人都不支持我的意见,却与母亲和姐姐一致!我无奈地抚摸着表侄的头儿,回答:
      “好!侄儿,我以后多笑笑;表哥、表嫂,那就这样吧!”
      过了几天,回忆同事、邻居和同学们等对我的事情的看法,感觉母亲和姐姐只是担心我的单位还会逆境加重病情,不由地疑惑表哥表嫂也许因为年轻,莫过猜想着“我命运能转好”的盼望而已!于是,为了不再麻烦他们的招待,我晚饭后赶到了他们那儿。
      重述一次我心中的着急,表哥和表嫂依然回答如故,只是他们一齐多添了一份安慰:
      “泽祥表弟,你的病儿本来就是精神受创而情绪抑郁造成的。所以,你一定要注意调整自己的情绪,多想想快乐之事。你来这,大家能叙叙话儿,咱们就很高兴,希望你也常这样!”
      “好的!听表哥、表嫂的。”
      自然的,表侄再次挨近我的人生观,说,我的历史书上早就见证了好人与坏人的下场,语文书还在宣传着“善”、揭露着“恶”。——又让我畅怀一次。回家后,我追想自己毕竟经历了很多亲朋好友的劝导,所以心虽还急,也注重起自我调节;当然,我实在难抑于情绪失落之时,母亲看着我的脸色,也理解了,就在傍晚的时候陪我外出散步,因而我的心情还是松畅于过去的!
      由于家在河旁,母亲多要喊我或上坝子或下岸边溜溜。我也就伴她一道,走出小街,转个弯儿,长长的防洪大坝便展亮在眼前了。因为故乡以前经常发生大洪灾,所以坝子建得比房子还高,斜坡上又树高草密的,非常壮观。
      我们不知不觉地快行到坝前,踏着草,钻过树,爬上坡子。然而,翻过坝子却又风景换新——这边的坡子为了抗拒洪水的冲击,上面已经改铺为大石头了;而且,面前的淮河比背后的地面低些,因此坝子相对更高。从仰望坝顶到居高临下,顿觉心胸开阔!放眼河对面,也一样的顺水长续着另一条大坝。虽然大桥已经平连了两边,但我仍觉那边远低于脚下。
      春风送爽之中,伫立一会儿,我才搀拉着母亲,一起小心翼翼地踩着高低不平的大石头,迈下斜坡。因为河岸宽,所以坝底水边也左右眼望不尽的、或多或少的长着一些大柳树儿。面临清水,背靠树下,我油然多吸一口爽心之气,仿佛身居画境一般!
      春天仿佛平静了河水,大大小小很多船儿正在或东或西顺利地航行着!夕阳下,母亲未断地手指河面,语重心长地重述:
      “泽祥,谁在世上都有坎坷,仿佛船在河中,都遇波浪,但还是安全的。而且热天浪再大,到了冷天呢?人生就像流水一样!所以,你莫要在乎单位的遭遇,一切都会转好的。”
      徘徊在岸边,听过她的甘言,看着她的皱纹,我逐渐的愧疚于母亲的费心!于是,我立即使劲地转笑脸面,顺从地回答:
      “好啊!对的,……妈,逆境出人才呢。”
      母亲非常高兴。她又昂首东、西,提醒我一句谚语:
      “泽祥,不说你也知道,‘日落则月升,月落则日升’,所以你没能上班,那就换一个想法——这正能转好病呢!因此,你该欢喜,别失望!”
      当然,旭日之前母亲又会从坝子到河边,向我继续一遍如此人生的慰藉。
      这时,德国文豪尼采的格言“一个伟大的人往往遭受排挤、压抑,甚至被人斥为哗众取宠而陷于孤独之中”也响起在我的耳畔。因此,我自觉已被歪曲千年的“中庸之道”开始退出“酱缸文化”,所以更加宽畅了心胸。
      ……再和母亲一道,我们已经逍遥于河岸啦!
      我遵从着母亲的关心,读书、散步而□□着快乐;亲戚们仍常来探望我,所以我的心情愈加转好。
      就这样,顺利地过了一个月,仍然身体健康,我当即打点好了行囊,打电话与亲朋好友告别。

      第四十四章挤下岗位不了02

      第二天早晨,我便高兴地出发,将近中午回到省城。因为还没租房,所以我和严大哥电话联系了一下,买一箱苹果,赶到了他家。一进门,就看见秀秀在跟着慈祥的姥姥玩,而严大哥和严大嫂一起面朝外正坐等于大桌旁,已经摆了“六菜一汤”,我立即心热地说:
      “真不好意思,谢谢大嫂喽!”
      “应该谢你,跟严大哥还费钱客气!”她指着我的箱子,摆个手。
      “还拎水果,自己找累,快吃饭吧!”阿姨拉过秀秀。
      我赶紧放好包裹,一笑抱起秀秀,就坐到桌前。我不喝酒,严大哥他们下午还上班,所以咱们直接端起了饭碗。吃了几口饭儿,严大嫂问道:
      “在家身体还好吧?”
      “哦,还好!就刚回家那天犯了一次病,已经一年多没犯病了,所以我想早点上班。”
      严大哥敬我一块牛肉,说:
      “上班的事,好好与领导商量。”
      “对!上班的事,听你严大哥的,领导他也许会良心发现的了。”阿姨插话。
      “好的,阿姨!”我朝她点头。
      “泽祥,领导按理会欢迎你尽快做上宣传工作。但是,他如果仍然排挤你,我们也没办法,唉!”严大嫂将筷子向桌上一丢,叹口气,“他们那些恶官,就是缺德!而你只是小职工,所以他若还不同意,你也别多说……”
      “噢,杜站长也许转变思想了!他正急着要你上班呢。”严大哥碰了一下严大嫂的胳膊。
      “对!上班的事,可能他比你还急嘞,”严大嫂当即拿起筷子,对我转笑,“来,我们好好吃饭吧!”
      于是,我陪上一笑,忐忑地吃完了饭。因为中午来得就迟,而严大哥家又距汽车站远,所以我没再迟钝,立即与他们道别,迈向公交站台。急等在人群之中约二十分钟,直到挤上了公交车,我才心情宽松一些。然而,还不知杜站长到底会怎样,所以我仍陷在“累”中。
      就这样随车晃荡了四十多分钟,终于赶到单位,同事们已经上班了。我的办公室的门儿正开着,而大后门边上的那一小排宿舍竟已拆了,且停车场里的班车有点增加。——发展虽小,我一见,也油然高兴!很久没回,不知“杜站长的办公室”可有变化,我便赶紧走到检票口,询问检票员常小姐。她秋波一愣,竟皱起眉头,诧异地回答:
      “还在楼上呀?怎么了?”
      “没什么,嘿!”
      我理解她在表态单位其实还是“老样子”的意思,就没再多说,笑一声,快步上楼了。
      站长办公室的门没关,杜站长正坐在办公椅上。直到我的身影长长地亮入屋里,他才漠然地看了一眼。我轻轻地走到办公桌前,说:
      “杜站长,我这病假一年多都没犯病,所以我想上班了。”
      “假期未满,不能工作。”杜站长脸色竟突然冷冷的。
      他这种人怎么了?我不由地惊讶,忙问:
      “我能上班了,咋还这样要求?”
      “假期未满,就不能工作。”他仿佛在炒冷饭,且声音更重了。
      我满腔的热情当即被“冰”镇了。然而,想想严大哥和严大嫂刚才说的话,我惟有顺从他,费力地啧、啧嘴:
      “嗯,那就这样了?”
      他终于不再冷言冷语,我无奈地退出了。下了楼,再看一眼自己已经一年多未见的单位,不忍立即离开,便开始在停车场随便的转转。“人不害人身不贵,火不烧山地不肥”,这时唯觉杜站长只是对我行了此策!——正失意于古谚之间,突然传来了稽查员刘大哥亲热地问候:
      “好久没见了,在哪过的呀?”
      “喏,刘大哥,在老家。”我转身看到他至亲好友的笑容,很高兴。
      “在省城没房子?我们客运公司是有宿舍的,怎么没分到?”他奇怪地问。
      “哎,我不知道!”
      我们单位还有宿舍?看看去!于是,我向他询问了地址——宿舍距单位只几站路,而我也正想离去。倏然间,不远处传来了一位男同事的呼喊:
      “韩站长,我……”
      咦,单位竟多了什么韩站长?我一惊,当即扭过头。一看,他喊的却是灰青年小韩。再瞧瞧小韩,感觉他从外到内还是老样子,我不由地诧异,便手指向他,问道:
      “喂,刘大哥,他都当上站长了?”
      “你刚被病假不久,他就被提升为副站长了。”刘大哥鄙视韩副站长一眼,厌恶地回答。
      唉,回想当初病假时同事的提醒:“小林,还休什么病假呀?那会影响你以后的发展!”因此,我已不愿再多看这里人与物的畸变而自找没趣,于是赶紧离开了单位。出了站,就是公交站台。我稍等了一会儿,便乘上公交车了。
      很快的,公交车就到站了,我迅速地下了车。走进宿舍区,看着十几幢六层尚新的楼房,我很羡慕,不由地想探问分房的究竟。天气虽然还是有点冷的,但尚属下午,所以宿舍区内更多老人正在外面欢声笑语地聚谈着。继续观赏了几幢楼,迎面遇见一位面容正直的老人,在问知了他也是客运公司的退休职工之后,我急忙作了自我介绍,并说明了思想。
      他亲热地陪我坐在公用凉亭里,摇头说:
      “咳,你要知道,有的地方分房靠的不是个人资格,而是混世能力,一如工作,像韩站长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不但奉承领导本人,还巴结领导亲戚,既得了房子,也作了官!”
      我已经知道了小韩在单位的言行,但很奇怪他“还巴结领导亲戚”,便问道:
      “那,他是怎么巴结领导亲戚的啊?”
      “唉!”老人家再次叹口气,才开口了,“韩冰上班时的情况,其实你已知道。下班后,杜站长需要不断地奔走权门,很少有时间理他。我就经常看见韩冰拎着礼包进出其父母家。即使在外面相遇那个杜老头,韩冰也立马越过别人迎上去,递烟、点火……那个杜老头早就随着老伴而习惯于这种巴结,但却已经找不到真正的人情之路了。不过,特别引人注目的是,韩冰讨好杜老娘,尽管她是癫痫病人,也不担心,仍全力靠近她,连其饮食动作都顶礼膜拜,且悉心仿效……”
      “怎么讲?”
      我惊奇地打断了他的话儿。老人家摇摇头,继续的话语仿佛事情正发生在眼前——
      有一次热天,虽然已晚上,但那位杜老娘还是燥热不住屋里,便左手端碗,右手拎凳,走出家门,坐在楼下单元大门前的绿化带边。她当即享受到外面晚风的清凉,满意地喘了几口气,开始晚餐。
      韩冰正穿着大裤头和背心儿,从对面赶过来。他随即喜从天降一般,一边快跑,一边高呼:
      “阿姨,晚上好!”
      杜老娘满口饭菜,只是抬眉扫搭他一眼。不过,韩冰却狂喜不已,因为他正准备巴结。而现在不用进屋,已经看见她,所以他异常兴奋!
      再次雀跃到杜老娘的面前,依旧讪脸在她的座旁,韩冰真想动嘴,但不是为吃,因为他早就填饱了肚子,而是感谢阿姨外出用餐。可是,她只顾自己吃着饭儿,并没与他打招呼。因此,韩冰仍是清楚的,自己虽然距离她的身体近了,但心儿还是远的!所以,他终于张不开口,惟有默默地独立一旁,或者围起她徒转左右,单用自己的心思,复萌着讨好人家的新调。

      第四十五章挤下岗位不了03

      月亮逐渐的蒙上了一点儿阴影,不过,外面因为公开、还是相对凉快些。杜老娘仍然自觉美气,慢慢地吃着饭儿,摇晃起身体。然而,天气却已转阴,她由于用餐稍长,有些着凉,连打喷嚏……
      不小心,竟将饭菜喷到了韩冰的光腿上!“嘻嘻嘻……”她只好仰头眯眼,又瞧一下始终露着细腿、伴立身旁的韩冰,连笑几声而自容脸红。
      韩冰赶紧弯腰,伸出两手除脏。但是,他未待擦净小腿,已经皮脸陪笑,大放美言:
      “没事!没事!啊哈,我过去一下。”
      杜老娘不由地皱起眉头,但想来想去也未明所以——韩冰笑脸之言应无所谓腿被喷脏?然而,他突然转身又仿佛因此生气?
      韩冰跑出了院子,很快就从酒店端回了一盘鱼儿。此时,杜老娘方才明白,原来他是买晚餐的。可是,韩冰一到跟前,就请她尝尝。不过,她的牛肉菜也不差,还是谢绝了。
      自然的,韩冰心中难受自己陪吃不上,但还是笑嘻嘻的。而且,他既不愿端鱼回家以致与杜老娘分开,也不舍得将鱼扔掉,所以肚子尽管已饱,仍无奈地随着杜老娘“快慢一起”地吃了起来……
      刚才韩冰离开的时候,跑来了一只小白猫,已经吃完了杜老娘喂下的饭菜。它又朝杜老娘抬起头,“咪、咪”地叫了两声,杜老娘也笑了一下。
      很明显,小白猫还想吃;上司之母的笑容更应重视!韩冰正想怎么办?突然的,小白猫与他对视一眼,开始退步——远离韩冰!
      韩冰脑筋急转,联想到“刚才杜老娘意外喷饭而无奈赔笑”,实在为难人家了,那么,干脆自己也重复一下上举、暗喻事小,轻松一下杜老娘的心情。而且,现在又多了小白猫,定会添加趣味!于是,为了丰富花招,他假装嗓子卡了鱼刺,大吭两声,又摇摇头、憋憋气,迅速地将鱼肉对着小白猫喷出……
      紧接着,他口内未净,已大笑开始。尤其他手拿筷子不停横捋着嘴巴之后的笑声更响,真是令人耳目冲动!
      杜老娘忽见其摇头摆尾的表现,仿佛每年春节联欢晚会舞台上“小丑”似的形象,更加愉快!然而,特别意外的是,韩冰的这个可笑之举竟已影响到“物”矣——其喷出的鱼肉虽然巧落于小白猫的嘴前,但小白猫却将头一扭,斜看他韩冰一眼,就慌忙跑走了……
      不过,杜老娘并未在乎小白猫,而面对韩冰的孝敬,思想自己在离休之后尚未缺人逢迎,特别高兴!尤其想到很多亲朋好友都已添了宠物“狗”儿,自己也正准备到宠物市场为此花点钱、添份乐!然而,看着韩冰的形象比小狗还“哄”,不由地站起身子,咧嘴一笑,与韩冰碰碰碗儿,喊出乐声:
      “哇,韩冰,把小白猫都气跑了,你真像……”
      “啊?”
      听杜老娘突然断话,韩冰立即迷糊了头脑!再次扭捏几下身子,又停了一时,他方才明白所以——原来杜老娘已理解他是在故意重复她刚才的失误喷饭,奉承笑话,但却像小狗,所以小白猫……。瞅着杜老娘的得意之色,他更加弯腰,“嘻”足鬼心,兴奋一叫:
      “哈,阿姨高兴就好!”
      “你能保持住高兴,更好啊!”杜老娘看着韩冰的狗样为自己减去了前往宠物市场的麻烦,又省掉了宠物钱儿,已经乐不由己。
      “行啊!行啊!”韩冰还想将盘中的鱼食上敬杜老娘。然而,这已是剩菜,更不适合。于是,他又向杜老娘点头,更加套着近乎地说:
      “阿姨,我再去酒店给您拿一条鱼来。”
      “不了,不了,我都要吃饱了。”
      “嘿,这鱼菜特别有味,您尝尝!”韩冰当即夹起一片鱼块儿,递向她。
      “我都闻到香味了!嗯,不吃了,不吃了。”杜老娘拿着筷子,摆摆手。
      “那,明天我们去酒店一下,把杜站长也喊着!”
      “行啊!行……”
      杜老娘虽然没接下鱼片,但还是答应了作客,尤其还将添上杜站长,所以韩冰特别满意,就继续乐滋着“小丑”动作,共进了晚餐。
      接着,杜老娘拿起板凳,向韩冰点头,笑一笑:
      “早点回去吧!陪老婆,她也该急了。”
      “阿姨,没事的!没事的!”
      韩冰赶紧伸出胳膊,欢喜着杜老娘的亲语,从她手中要过板凳。左手拿着鱼盘,右手拎着板凳,跟在她的身后,嘻笑着爬上了三层楼梯,直到门口。
      “进来喝杯水再走!”杜老娘说起客气话。
      “谢谢阿姨!不渴,明天见!”韩冰感觉毕竟有些迟了,再麻烦“杜老娘”不妥,便一边说着感谢话,一边手舞足蹈地下楼了……
      这时,旁边几位老人虽然早就有目共睹过韩冰的溜须行为,都很厌恶他的“非常”模样,但一样奇怪“小白猫竟会厌恶鱼食”?于是,他们一起议论此事:
      “韩冰喷菜用力过大,打跑猫了。”
      “哼,韩冰喷菜声音太响,猫给吓着了。”
      “我看,韩冰的走狗样子也超常!把猫气跑了。”
      …………
      看着大家争辩了一会儿,仍没结果。一位大娘,眼睛在眉毛下面灼灼发光,正像荆棘丛中的一堆火;而且她“人老心未老”,虽然挂虑得罪韩冰,但还是禁不住“呸”了一声,拧拧鼻子,摇头开口了:
      “喂,请听我讲讲!其实看过韩冰走狗的样子,可想而知,他早就满嘴狗味了,所以鱼肉进他嘴中也变成狗味的了。而猫,相对于狗,可谓品性圣洁也,所以它厌恶韩主人嘴里喷出的‘狗味鱼’,腻味地跑开了!”
      “唉……”
      听说如此,大家方有所通,但都不由地叹口气儿。难得都是老朋友!为了平静一下大家的情绪,另一位老先生假笑一声,继而续言道:
      “老朋友啊!韩冰作为青年的‘拍马屁’行为其实可以原谅的,因为他的市侩能力原是祖传的。韩老子自工作至退休都未断厚颜无耻地拍马屁,但其确无领导才干,又生不逢时,所以始终遭到的都是正直上级的‘白眼’而未能混入官场。然而,前几年他的这一巴结能力总算用上了——通过拉关系、开后门的途径,终于把自己缺德无才的儿子安排进了自己的单位,继承了父业。当然,韩冰亦没让其父失望!一上班,便上奉承、左阿谀、右逢迎,很快权欲得逞,官位至此,又疏远下级矣!韩家可谓一代强于一代吧?”
      大家虽然惊讶问话,但都没费脑筋,已不由地“点头”相应,并嘲笑一致:
      “韩冰确实光大了其父的‘拍马屁’能力!”
      旁边石阶上两个约会的年轻对象,早就皱着眉转过头了,听说韩冰业已臭名远扬的俗气,女青年紧拉起男青年的手儿,生气地说:
      “宁陪人家老娘,不要自己老婆,咋养的?”
      男青年禁不住笑一笑,也是相问的口气:
      “韩冰这样的事,肯定不止一次,他老婆明显还是支持的!”
      女青年脸儿一红,无话可说。
      天已晚了,我也不愿多知小韩了,就反感地回到严大哥家,说明杜站长没让我上班。他们都很失望,但还是安慰了我。

      第四十六章挤下岗位不了04

      第二天上午,我返回故乡。乘上车儿离开单位的时候,我想起小韩已与我“黑白分明”地大发展了,真是应验了中国的那句古训:
      “有其父,必有其子!”
      在单位,昨天自己也曾涌起过一份慰藉——老站长已经离休,杜站长上升为“一把手”了,重视起“车多线长”,将会拿到奖金、且是增大的。然而,我却不能上班!
      ……恍惚之中,关于幸福的人,我转开念头:该是对世间的事物无牵无挂,怀着永不歇止的热诚,经历生命永不止息的动态。虽然人在车上,我却不由地憎恶炉边、桌前和床上等一切仿佛安息而难平静的处所;尤其单位,我更憎恶那些牵续的裙带,情人似的“忠心”,混世思想的成见——总之,初涉社会,一切损及正义的东西,我体认到,大学毕业生们应该时时准备深刻了解每一种新遇的事物。
      于是,我身在客车的颠簸之际,情不自禁地抱头一会儿,从包中取出稿纸,重叙起自己已被冷落的心情:

      《写在冬季》

      天冷了
      死水要结冰
      因为依然沸腾热血
      不适应环境
      于是,我被排挤出去
      //
      还是因为年轻
      尚缺“马虎”能力
      竟致积郁成病
      //
      幸经亲朋的关心
      我又体健神奕
      因此增长一番青春阅历
      现在,背对那一层污垢
      我已油然庆幸——
      这个过程
      其实是一次脱颖

      对比学校至单位,我又禁不住忆起大学逝去的时光。几位同学漫步在长江边上,面对着浩水长流,足踏着柔沙摆晃,大家不停地谈笑,总有一种幸福汇集全身。而且,我们在南方,热得早,尤其重庆市还别称“火炉”,所以每次寒假回校不久,我们就能跳入水中,荡漾在浪花之间,实有身处海滨的乐感。但是,“现实……,等待……”,你是我们耻辱的烙印——混世的果子你已熟过了几千年!我尽管也口渴得难受,且尚在焦灼的时候,但我已不愿把你摘咬。当然,我早在书本上就已知晓你在腐烂,因此更不能忍受口中传染腐臭的恶味,以免你使我的灵魂深感不安!
      回到家,第一眼见着的还是母亲。她已经准备好饭菜,并保温在被窝里。很明显,她从严大哥那里已电话了解了我的情况,勿需我再多说。
      母爱的伟大,人们都是明白的,但却让我不知所措。——我已经二十七岁,然而在母亲的心中,还是没有自立的孩子,她依旧为我操劳着。我愧疚地放下包袱,她已摆好了饭菜,说:
      “快吃饭吧!快吃饭吧!”
      “好!”
      桌上满溢的热气虽然已温暖了我心,但我更重的感觉还是自卑。不过,母亲的眼神很平静,接着说:
      “小严已电话告诉我了,吃完饭就休息吧!你都累了半天了。”
      “嗯……嗯……”
      我点了两下头,没再废话自己的单位。母亲理解了我的心情,也只是吃饭,间或为我已无胃口的碗里夹些菜,并没多说什么。
      然而,看着母亲的关心,想到她已为我辛苦了这么多年,我越来越心潮不平!粗拉地用过餐,我的心中只有一个誓言:今生一定不让母亲失望!
      “你回来的迟,已经下午了,泽祥你早点休息吧!”
      “哦?……”
      我不由地落下了泪水。母亲慌忙跑过来,擦着我的脸膛,扶我上了床;为了不让母亲心伤,我赶紧闭上了眼睛……
      晚上,母亲喊我吃饭。但是,我午餐吃得迟、乘车也累了、心情还不好,难受了一时,仍无力起床,就继续睡觉了。
      第二天早晨,母亲买菜,我才有精神随她外出了。将近菜市,对面突然传来一声亲切的招呼:
      “喂,林泽祥,怎么来这里了?”
      “呀?”我一看,竟是中学段学平老师正从菜市出来,忙说,“您好!我陪母亲买下菜……”
      “段老师,您来得早呀!都已买了菜?”母亲高兴地插话。
      “阿姨好!我已买了菜。”她向母亲点头,晃晃手中的塑料袋,“真巧,今天碰上啦!”
      “嘻,还是段老师早啊!”我莞尔一笑。
      “你怎么去了省城,就没‘声音’了呀?”
      段老师立即转向我。她依然显得年轻,身体苗条、圆脸大眼、肤色白皙。中学的时候她教我们历史,讲课有声有色,大家都非常喜欢她。经常历史课结束之后,我还会约几位志趣相投的同学吕建和、宋文丽和周莉,在放学时一道去她家玩玩。由于她只比我们大几岁,与我们男女同学交谈都一样的亲切和蔼,所以那时她就像我们的大姐姐。又圆又大的夕阳下,古香古色的院子里,段老师一人迎着我们,尤其畅快!她端上水果、倒下饮料,大家便欢声不断!吕建和个头大、有点猛,但听话,似乎把学校纪律也带来了;我虽然书呆子,却淘气,所以也能活跃起聚会气氛;宋文丽的那双眸子湖水般清澈,以及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还像在学校求问老师那样,自然可爱;而周莉不但人俊,特别的是,她的课余爱好画画已经大有进步,所以我们就经常请段老师做各式各样滑稽的动作,给她写生,愈加趣味!
      每次大家热闹累了,最后上场的还是宋文丽——她始终靠近段老师,嘴儿一开,两人就问答起历史故事,也迅速将我们带入古事之中、站到名人面前。于是,大家立即平静下来,你一言、我一语,妙趣的典故逐渐丰富多彩地进入院子里,每次都在碧天红云中尽欢而散!即使偶尔拖得天色已晚,段老师的眼睛也像星星一般闪亮在我们面前,提醒道:
      “大家早点回家,注意安全,千万不可把学习丢掉!”
      “好!”大家还是异口同声,乐不由己。
      有一次周末,虽然迟了,段老师一人在家,却扬眉扺掌,特意留下我们,美餐了一顿!但是,回家之后我们全低下了头,因为家人都一样的批评我们不该给段老师添麻烦!——浪子回头,我们才明白对不起段老师!因为,她为招待我们而一个人忙进厨房,尽管头上还在迤逦着晚霞,我们的聊天当即就缺了兴趣,只是断断续续地围到厨房门口,无知地瞧着她的累……回想如此,我们都听话了,后来不愿再麻烦段老师,但仍难舍她的谈笑风生,所以再团圆时我们都注意早点离开了。
      ——由于这份中学校园外的相聚兴趣犹深,所以直到大学毕业,我都未断与段老师来往。因此她这一问,使我大觉别扭,答不出话。
      我以前与段老师接触多,母亲已经熟悉她,所以母亲没打迟钝就挨近她面前,简单叙述起我在单位的遭遇。她惊讶地听着,眼神越来越怒,最后满脸愠色地叹口气,说:
      “唉,真想不到,他那领导太不像话了!阿姨,林泽祥这上班的事,下次您陪他去,我觉得会好些——您是母亲,他那领导也有母亲,且您们这代老人家都心地善良、令人敬爱!不过,他若仍专横,您也忍口气,别往上找,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他母亲也是癫痫病人,还曾在那汽车站当过站长直到离休,‘同病相怜’,所以就去找他父母谈谈,应该容易解决了!”
      “是呀,我怎么没想到啊?”
      母亲非常惊喜。段老师的话确实在理,我也感觉就能这样!于是,我们仨人意见相同地对视起了笑脸。接着,母亲和我一起发出了邀请:
      “段老师,我们难得相遇,今天请到我们家喝杯酒吧!”
      “哦,不了,我今天已有安排,”她似乎有些为难,“林泽祥,哪天有机会我多找一些你们同学,咱们再相聚!”
      我一听,心中立即紧张,因为我已怕见同学,却又将多了段老师?

      第四十七章挤下岗位不了05

      我尴尬一时,才发出心思:
      “段老师,您别累了!等我单位的工作搞好,我去约同学拜见您!”
      “噫……从外地回来,你是客,还是我来搞!”
      “还是等我单位的工作搞好!”我不由地急了,又强调一下心思,“同学好联系,您别累啊!到时候我来搞。”
      “再听老师一次,没错!”
      段老师对我朗声一笑。看她这样坚持着计划,我心头一紧!然而,总觉让她失望不妥,我才无奈地点头,回答:
      “好吧,祝段老师快乐,早日聚会!”
      “嗯,都好!”
      她终于轻松地摆手,离开了。但是,我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还是着急起她的“上班”建议,便对母亲说:
      “妈妈,段老师讲的对!那……那我们明天就去省城吧?”
      “做事不能急!泽祥,俺们再等半个月,看你身体情况——若没犯病,再过去,不迟!”
      “那……”我犹豫一下,“好吧,就这样!”
      偶逢段老师,听过她的“上班”建议,快乐已经敲响了我的门!而面对她的回首再笑,我的工作愿望也立即在自己心中起伏着相应的回音——再见段老师和同学,当能笑起来!但是,我尚未上班,所以既想聚、又怕聚。
      因此,菜市分别段老师之后,我便担心着相聚而过了几天,且时间越长越紧张!——所料不差,周末的朝阳刚升起不久,吕建和就突然喜冲冲地跑到我家,告诉我,段老师已经约好我们二十来位同学,晚上聚一下。
      虽然不是意外,但我还是惊诧!无奈地沉默一会儿,我才摇头,向他说明了自己的心思,求他对段老师撒一个谎,说我走亲戚去了。然而,我尚未讲完,他已有些不高兴了,反对道:
      “难得相聚!你咋能这样呀?”
      “我也没办法!”我思想一下,还是接受不了,便又求他,“我实在不好意识,请帮一下忙!等我那边好了,咱们再聚,有机会呢。”
      “你!……”
      他又劝我几遍,但我仍没接受。最后,他只好不满意地离去了。我继而熬了一个多礼拜,段老师也没再与我联系,我明白建和帮了忙,觉得段老师相信了我的谎话,也理解了我——但是,难言悲欢,唯愿她(他)们的重聚没因缺我而使段老师少了一份快乐!
      半个多月虽短,不过,我因焦急单位仍没确定结果,时间就身心难抑地变“长”了,尤其我也顾虑着杜站长父母的情况。庆幸那段日子我愈加失望,却没犯病。母亲一直都在笑容待我,且说话算话,在我平平当当地过了那十几天,没让我催,她已经提前一天做好了准备,说:
      “泽祥,我们明天早晨就去你单位!”
      “那,好啊!早晨的那班车到了,单位还没下班,还不耽误我们呢!”
      我很高兴,那一夜都睡得特别轻松!第二天,我也早起了,和母亲迅速地吃过早餐,就一起前往省城了。这边上车,那边下车,虽有颠簸,母亲的脸色还是平静的!然而,我却一路渐急着从故乡到单位之嘴脸的差池,才挂心地从县城汽车站进入省城汽车站——我的单位!
      ……终于重回到自己的单位,但我的顾虑更重!站在停车场上,看见了班车、旅客和同事,我并无高兴的感觉。母亲却手指着门卫、稽查员和检票员,感叹道:
      “哦,你的同事们怪忙的,太阳底下呢!”
      “我们汽车站的环境就这样旧,也没办法!愿望杜站长没外出,时间不早了,我们快上楼吧!”我催促。
      “嗯,我想他就没外出,走吧!”
      于是,我扶着母亲,稳当地上了楼。很庆幸,站长办公室的门正开着。于是,我们快步过去,然而里面是空的。我不由地朝前面的会议室一瞧,发现杜站长正面朝外坐在椅子上,我当即拉起母亲,走到门前。屋子中间的那张又长又圆的会议桌围了一大圈椅子,而且他身边又站着一个韩站长,不过,我感觉屋里却“虚”些了;虽然电灯都已打开,但我感觉屋里还是“暗”些了!
      我们瞧着他俩,想抬步进屋。然而,等了一会儿,他俩都只是漠然地看着我们,没吱声。母亲曾经到过我们单位,认识杜站长,就对他说:
      “我是林泽祥母亲,来单位一下!”
      “那……那……你们就进来呗。”
      杜站长终于同意了。我便随着母亲跨过门槛,走进去了。韩站长也扭扭身子,更加挨近了杜站长。母亲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我与韩站长无神地对视一下,便眼望着杜站长已经高抬的肩膀,站在母亲的身旁。他们依旧没讲话,母亲就首先打破沉默,简要地向杜站长说明了“我自从病假、治病,刚回家那天犯了一次病,但已顺利度过了五个疗程,一年多没再犯病了,现在仍想上班”的情况。然而,杜站长似乎在听,仍不吱声。
      屋里便又沉默了一会儿。母亲右手拉拉我的胳膊,左手揉揉自己的心口,再次打破沉默,向杜站长叙述了请求:
      “杜站长,他这身体已经转好,而病假工资低,所以他想要上班了!”
      “哼,哼……”杜站长甩开香烟,吸溜几下鼻子,突然转脸向我,“上次,不都跟你讲了吗?你那病假还没到期呢。”
      “那他这身体也不影响工作呀?你把他从省城赶出去,他都不好意识见同学老师,请你别那样了!”母亲恳求道。
      “病假,病假也是决定过的事了……”杜站长闷声一会儿,猛地站起来,“你们还硬要上班?那,我和书记再讲一下,你们就先等着通知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越过我们,走向门外。韩站长也跟了出去。
      我们都不由地生气了。但是,听他说再和书记讲一下,我们还是安静地等了下来。就这样,过了半个多小时,竟没回话。我们当即出门了。
      难言意外!看看站长办公室,没人;再看看书记办公室,也没人。母亲眼神劝慰地看着我,说:
      “唉,真像段老师讲的那样,我们就去找他父母去!”
      “好吧!对这种人……”
      于是,我们迅速赶到了单位宿舍。将近大门,母亲忖量一下,说:
      “你别进去了,泽祥,我与杜站长父母讲一下,不就行了嘛?你在这等着,我很快便会出来。”
      “咦?……”
      我一愣神,但也觉得她们老人家相互交谈更合适,于是答应了母亲:
      “行,您尽量早点出来,别让我等急了!”
      “好的,你别急!我不会耽误时间太长的,放心!”
      母亲说着,就走进宿舍。然而,等人的感觉依旧是时间长的!并且我很快就站累了,但又担心岔开,所以我就在门口不停地走来走去。另外,我还担心遇见同事,不好答问,便更急了!
      幸好同事尚未下班,即使下班,还没到家。于是,我又前走走、后看看……过了一会儿,母亲终于出来了。我立即迎上去,拉她离开,且慌忙问着:
      “妈,您与杜站长父母谈的怎么样?”
      “还好!还好!等我慢慢跟你讲……”
      出了大门,前行不远,路边正敞开着一家中等酒店,我想时间已迟、严大哥家又远,若继续过去吃午餐,就耽误了他家,最好不去了。于是,我向母亲说明了顾虑,她点头同意。我便在旁边的小店给严大哥打了电话,解释原因。接着,我就带母亲进了酒店,而且也避开了同事相遇。

      第四十八章挤下岗位不了06

      我们随便的坐上前厅,简单地要了两个菜,母亲便开始向我叙述起见识杜站长父母的经过:
      “喔,看来杜老娘在宿舍里的影响也不算好!当时,我向一位大姐请问地址,她竟然往后一趔,厌神地看我几下,方才逆过头、指起手,回答:‘一直往前走,转过这幢楼,再见的那幢楼……’然而,她话没讲到哪单元哪门号,就离开了。我顿觉惊奇,自己从没如此遭遇,她与我素不相识,咋会讨厌我?但是,转念一想,其实她在讨厌杜老娘!所以,走到那幢楼前,再问路时,我转向一个小男孩,可他也话没听完,就露出不高兴的脸色。不过,他还是摇着头把我带到楼梯前,并告诉我在三楼。因此我担心着进了杜老娘家,屋子很大、很堂皇。她皱眉招呼我坐下,倒显得很热乎……”
      “不用讲,我已能想到杜站长他们娘俩,何况又都是站长,一个样了,唉!”我叹息一声。
      “我急忙跟她说明了情况,她虽然一直点头‘哦、哦……’着,可最后才答了话:‘杜站长那也是关心你孩子健康,你们就先回老家,以后等他通知吧!’杜站长的父亲坐在旁边始终没说什么,只是抽着烟。但是我想,她这位大姐还曾是站长呢,话不会白说了,杜站长也该知道的,我就离开了。”
      “哦,但愿她老人家讲话算话!”
      我们便停止叙话,只顾吃饭了。不过,我还是担心着杜站长难会讲到做到的。这时,门前忽然传来的一声吆喝,打断了我的心绪:
      “啊!老板——”
      一位中年男子边喊着,边走进饭店。
      “彭弟兄呀?请坐!请坐!”
      老板当即从后堂回应着,出来了。他的年纪比客人稍大一点,显得很精神。他们两人都没停步,仍相视而笑着,继续前行。前厅只能算中等大小,所以他们很快迎面相聚在一张酒桌前,高兴落座,又互问起“好”来:
      “彭弟兄,你这家里都好吧?”
      “还行,还行,”彭客人满意地说,“田大哥,那你这店里也还好吧?”
      “讲不清!”
      “怎么了?”
      “家门口生意,嗨,老熟人们,碍于情面,就是心里尴尬。”田老板内顾一下,整个前厅仅母亲和我两位客人。我知道,他已听过我们外地的口音,自然以为我们是过路人,所以他就放心地叙述起来:
      “哼,那个韩冰,上次还没混上副站长的时候,虽然给我店添了生意,但我也讨厌!”
      “咋回事?田大哥,人家给你添生意,讨厌什么呀?”彭客人顿觉奇怪。
      “小韩那样对他自己,是很实在!”田老板摇头,解释道,“他请的一直都是领导,从来没有同事,我虽然讨厌,但也不能撵他出门,因为毕竟都是家门口人。像他请杜站长多年,每次看见杜老头、杜老娘也跟着进来,我都不由自主地转头、闭眼一会儿。唉,小韩太能拍马屁,了解他的人,可谓不用再看电视!”
      “哦,这种人就是脸皮厚,谁都厌,但也没办法。”
      “就是的,他后来坐上副站长位置,再也不进我门了,不过,我却是欢喜的,因为无须因他费神了。其实,谁都明白,他混上副站长,‘黑’钱多了,又换上另一家高档的酒店矣。”
      “对,他请客而站在那个大酒店门前的事,我就遇到过几次,”彭客人转身朝外一指,“都是他在拉着那帮领导,没有职工。即使他们的包厢关门,不过,里面传出的嘻嘻哈哈之声音,也使外人清楚那是哪一类家伙了。”
      …………
      听着小韩的丑事,母亲与我逐渐的缺了胃口,但饭菜毕竟花了钱,午餐总该吃的,于是我们还在动着筷子,而且我们也想多听听小韩站外的情况,就没急着离开。这时,屋里又走进一对男女青年,田老板当即上前迎接他们落座,点过菜,他朝彭客人点个头,就转向后堂忙活了。
      过了一会儿,田老板迅速给新客人端上酒菜,便又与彭客人坐在一起。毋庸赘言,他开口相叙的还是小韩:
      “感谢彭弟兄你今天来了,而小韩不在,我能畅所欲言了。因为他尽说我这酒店的厨艺还不如他老婆高呢,真气人!就算韩婆子的厨艺高,却也在家费了他们好大力,仅请成了杜老娘的客,而杜站长不愿去。其时若为打开杜老娘的胃口而自夸己高,尚可谅解!而那次,他们在我这酒店才请成了杜站长‘全家’,不过,韩婆子仍只顾在杜老娘面前自夸。我觉得杜站长都可能反感了。试想一下,她在自己家中并没请‘齐’客,然而,却怎么将请客之事一从家中转进我的酒店,杜站长就来了呢?谁都知道,人家杜站长是讲究吃喝的,由此自可比较出咱们厨艺的高低了。”
      “确实的!在自己家中怎么请不‘齐’客,换进酒店就能办成事呢?厨艺……”
      “是的,小韩请杜站长他们既是从单到全,也是自难至易的——一开始,小韩只请成了杜老娘的客。由于没能请成杜站长,他自觉欠意,而韩婆子也感有愧,所以她就催促韩冰再请杜站长‘全家’。当然,小韩也心情如她,因此被添了动力,便先跑到杜站长面前,准备再请杜老娘。然而,杜站长还不愿意,但小韩却没停下此事。”
      彭客人可笑地点头,说:
      “当然,不说,谁也能想到他还会这样办的!”
      “嘘!情况还是意外的。”田老板却摆手,“小韩请杜站长他们自难至易的变化,若非听到左邻右舍的传言和这两口子在我酒店的交谈,实在难以置信……”
      田老板说得越来越详细,两位新客人也听出了兴趣,只是一听到小韩名字,就皱起了眉头,而我逐渐耳闻得仿佛目睹了一般——
      那天晚上,韩婆子听过老公报告了杜老娘的那句随口话儿“下次再尝尝你老婆的手艺”,她特别高兴,立即对韩站长说:
      “哇,我们明天就请杜老娘,连杜站长都喊着!”
      “对呀!就该这样。”韩冰也笑出了声音。
      所以第二天早晨,窗外尚未天亮,小韩两口子都已早醒了。他们虽然兴奋了一夜,但还是大有精神。而且为了奖励老公,韩婆子立即起床,喜气洋洋地拍着老公的胸脯,说:
      “我去把早餐买来家!”
      “好,好……快回来!”
      小韩也迅速起了床,随手从洗手间拿出湿毛巾,站到窗口,一边擦着脸,一边望着外面,心念老婆早点回来。
      很快的,韩婆子便拎着早餐,推门进屋了。两口子又厚颜大笑地吃上了油条,喝起了辣糊汤。
      经过韩婆子的奖励,小韩欣喜若狂地快餐了饭儿,就要与她分手,早到单位。韩婆子却似笑不笑地皱眉,吩咐道:
      “去这么早有啥用?今后只要在杜站长面前多表现‘好’些,就行了!”
      “好,好……你放心吧!”小韩一想她的说法合适,才进入洗手间。由于仍在心急着早见杜站长,他就随便的刷了牙、洗了脸。然而,他也清楚自己早去是无用的,所以还是无奈地多听起老婆的啰嗦:
      “你能让杜老娘这样高兴,真不容易!而她曾经做过站长,今后,你定会使杜站长也喜欢,当官就不用说了。”
      当然,韩婆子的嘴脸仍是在重复着昨晚的言行,所以他们依旧冲着“讨好杜站长”而再说了一遍心思。
      “现在,有杜老娘作后盾,我相信自己今后一定能与杜站长混好的!”小韩“自豪”地昂起头。

      第四十九章挤下岗位不了07

      毋庸证明,韩婆子至少在电影中也见过中国历史上可耻为笑的“小丑”形象,然而,她面对自己老公正在重蹈覆辙,却只顾嬉皮笑脸地呲牙出了那一类家伙的声音:
      “嘻,你的条件真难得!但是,你也要多注意接近杜站长,早点被提上去。”
      “你尽管放心,老公不会让你失望的!”小韩仿佛发誓一样。
      老公的“誓言”真地挑起了韩婆子的高兴劲儿。她上上下下多瞅几眼老公可喜的前程,便从衣柜里取出一套新衣服,很重视地说:
      “昨晚亲近了杜老娘,今天情况特殊,你赶紧换一套新衣服,这样接近杜站长更漂亮。”
      小韩不了解所谓的“新衣服”会有多大用,但他认为,若选择衣服则女人看男人胜过男人看男人。所以,他二话没说,便接过老婆递给的、上个星期才买的流行夏装,听话地换穿了。
      顺着老婆的心思,小韩言行相随地耽误了一会儿。但是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就向老婆摆个手,立即出了门。韩婆子已禁不住兴奋而跟到窗口,远望起老公,继续表现着满脸可耻的笑颜!
      小韩匆匆忙忙地赶到单位。虽然从大门口、经候车室、至停车场,他不断地遇见同事,但他都未顾及与别人打招呼,而是暗喜在心地首先钻入了杜站长的办公室。令其满意的是,杜站长正闲在屋内,随便的看着报纸,吸着烟儿……另外,眼前就一张办公桌,一把办公椅,且仅他一人,容易接近,于是,小韩快步走上前。
      “杜站长!昨晚杜阿姨要尝尝我爱人的手艺,我准备今晚就请她去!请您到时也去!”小韩点头哈腰在杜站长面前。
      杜站长身躯富态,看上去似乎大于小韩两、三岁,因此他俩仿佛兄弟相聚。但是,杜站长皱眉一下老娘“尝尝小韩爱人的手艺”之话,莫过随口,所以他漠然答道:
      “不麻烦了!我晚上还有事,也别请我妈了。”
      “嗳,没什么!喝杯酒,阿姨快乐呢。”
      “我有事,别那样了!我妈也算了。”
      “没什么的!你们都去吧!”小韩已经着急起杜站长的拒绝,因而他又上前一步,双手扶桌,说:
      “我爱人特别高兴,都已准备菜了……”
      很明显,杜老娘曾是高兴的,小韩现在还是亲热的。然而,他却将杜老娘的客套话当做“肺腑之言”一般,竟盯住此说了。杜站长虽然不愿去,但小韩毕竟讨好了母亲,所以他为此费起神了。
      “小韩,以后来这里,公开场合讲话应多注意些;在宿舍,对我妈,言行也别太显眼!”杜站长皱眉转了个弯,一本正经地指教起小韩。
      “哦,对!……”小韩再次点头哈腰,并为杜站长倒上了茶水,“你晚上就到我那喝杯酒吧!”
      “回来再讲!回来再讲!”
      杜站长眯着眼睛,接过杯子,看到小韩一身新衣,显得精神,顿觉他作为手下还是值当宠信的。尤其他能给自己母亲添乐,亦属难得。于是,他摸摸韩冰的手——小韩与杜站长之间“臭猪头,自有烂鼻子闻”了!
      当然,小韩的市侩能力还是大有头脑支持的——他随即退出办公室,整个上午都在自抑着欲望,终于没有再次进门;下午,他莫过故伎重演一下……
      只是还没到下班,他就又推开杜站长办公室的门儿,伸进头,眼巴巴地招呼:
      “杜站长,晚上到我家欢聚一杯!”
      “嘿……”
      杜站长没理他,仅仅陪笑一声。而小韩也没多想,便赶回家中。但是,杜站长又费起神了,到底去不去?思量小韩的言行毕竟是在围绕着自己,因此他无奈地拿起电话,询问母亲:
      “妈,小韩晚上邀请我们喝酒,您知道吧?您去不去?”
      “嘘,不去!你与他暂时最好不要走近,我们也都不去。”杜老娘早已料想到小韩的邀请,并与老公商讨过拒绝的借口。
      “好的!知道了,他本来还不配与我来往。”杜站长大言不惭地回答。
      小韩的家(总公司宿舍)离单位近。他骑着自行车,一路上唱着快乐,很快回到了家中。他当即钻入厨房,陪着老婆,“使出浑身解数”迅速准备好了丰盛的菜儿。于是,他满意地拨通了杜老娘的电话。
      正坐在客厅、看着电视的杜老娘两口子听到电话铃声响起,老家伙立即走过去,但一见是小韩的号码,便直接叫杜老娘拿起了话筒。
      “喂,你好!小韩,啥事呀?”杜老娘的声音很亲热。
      “阿姨,我爱人已经准备好了饭儿。啊,请您们尽快过来!我再喊一下杜站长,今晚咱们热闹热闹!”小韩讨好道。
      “谢谢你!别多累你爱人了,真不巧,我亲戚刚给我送了许多菜儿,我得赶紧将它们吃掉,而你大伯又不能吃,正是热天,所以我们就不麻烦你们了,以后再讲吧!”杜老娘笑呵呵地说明了借口。
      小韩禁不住惊诧杜老娘的婉言拒绝,停顿一下,但还是没能自控住祖传的“巴结”品性,因而再次重复起前言:
      “阿姨,您的菜就放进冰箱吧!我爱人已经准备好了菜儿,您过来,杜站长也过来,咱们岂不更热闹吗?”
      “哦,谢谢你!不麻烦了,杜站长他今晚也有事,就这样吧,以后再讲嘛。”
      “好吧,以后再听阿姨的意见!”小韩迟疑一会儿,还是听话地挂机了。
      喊不来杜老娘,单喊杜站长,分明也不成,而且还不太适合?小韩失望地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抽起了香烟……
      其实下班的时候,杜站长也是直接回家。然而,他才行了一时,禁不住开始顾虑,因为父母若难抑小韩的邀请而过去,岂不给自己的工作添了人情负担?所以,他虽然坐着轿车,但一路上由于挂碍此事,身体感觉已不轻松,尤其心绪逐渐的“重”了。
      一进家门,他当即电话联系母亲。很高兴,母亲的回话“才刚拒绝了小韩”,终于消除了他的挂虑!
      不过,韩婆子的心绪却已经“重”了。她丢下酒菜,离开厨房,坐到小韩身边,唉声叹气了几下,突然说:
      “嗐,杜站长不好请,阿姨还是应该好请的。你再给她打个电话,因为她都讲过要尝尝我手艺的!”
      “杜老娘,呣!……”
      小韩焦急地说不下去了。于是,他再次闭音电视、丢下烟头,走过去,拿起话筒,朝杜老娘传去邀请的话儿。韩婆子不由地闭上眼睛,心中叨念起杜老娘能够答应。可是,韩婆子虽然闭了眼睛,却还在烦着心神,因为客厅挂墙的大钟的“滴答”之声,已让她坐不能安了。
      所以,她很快就陷入心烦意乱之中……
      过了一会儿,小韩一声意外的欢叫终于使她大乐:
      “哎哟,阿姨答应来了!”
      “答应来了,啊!……”韩婆子立即喜气地睁开双眼,且向小韩伸臂、拍响手儿,“就请他们老夫妻俩吧!杜站长既然不愿来,就别喊了,别再影响杜老娘他俩。”
      “确实的,就该这样!”
      于是,小韩笑眯眯地迎向门外,韩婆子美滋滋地转入厨房。他们终于请成了杜老娘。然而,杜站长毕竟没去,他们还是未断着心急,虽然她的酒菜总归派上了用场。
      所以,韩婆子从此以后想尽办法,又将酒桌转到田老板店里。小韩自然随令而行,好不容易请“齐”了客人——杜站长带着他父母走进酒店,韩冰两口子迎上去……

      第五十章挤下岗位不了08

      当然,小韩在田老板酒店这样的召请也不只杜站长一家,所以他迅速地混上了副站长。只是他虽给酒店拉了客,但是田老板心里并不喜欢他硬缠在领导屁股后面的样子!
      ——田老板虽然鄙话未断,但母亲与我饭已吃完,便站起身,付钱离开。此时,两位新客人也开始议论起小韩。女青年讨厌地说:
      “嘿,真想不到,小韩两口子都是狗腿子形象!”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男青年摇摇头。
      当然,我并不诧异他俩的意见。
      第二次赶到单位,仍不能上班,我们就等在严大哥家了。可是,过了一个礼拜,也没得杜站长的通知,我越来越急了。尤其严大哥是教授,与他生活在一起,仿佛又回到了校园,每天站在阳台上看着那些大学生欢跃于操场中,回想自己汽车站的经历,特别闷心!所以,我几次催促了母亲:
      “妈妈,咱们再去单位一趟吧!怎么这样长了杜站长还不回话,他可是忘了?”
      “应该不会的!我们都和他妈讲了呀?”
      母亲不断地安抚着我心。而阿姨(严大嫂母亲)对我也已经更加关心:
      “他妈也是我们这一代人,皆注重行善积德,所以,按理杜站长会转好的,你别急嘛!”
      “兄弟,你就自己轻松一下心情!杜站长可能工作忙,还未得研究呢,但事情总会解决的。他是领导啊,不要去单位给领导添麻烦了,再等等吧!”
      严大哥与严大嫂每次看到我眼蓝的急情,亦一样的明静起我的焦绪。可是,我又内热地等了好几天,依旧没得杜站长的通知。虽然多知了一道韩副站长的关系网,莫过徒添了我的反感,尤其尚挤在好朋友家中,更觉不妥。所以,我已不愿长忍在省城,便喊母亲返回故乡,等在老家了。
      古人常说:“月是故乡明!”然而,返回故乡的那几个晚上,我一直没再见到月光。仰目苍穹,惟有几颗星辰,疏落着更多的失望——
      曾经满怀豪情于校园,至今无所事事在单位。尽管也未断地自我批评,可就是努力无用。但是如果一味地批评自己,又不公平:就算理科专业不合时宜,可踏入社会之后,我还手捧书籍、自学文学,悉心毕力地在媒体上为同事们树立着成功的形象。我相信,任何一位正义之人,都会支持我!
      至于说我总拿一声叹息、一道皱眉去罩笼生活,去解释经历,那只怨这片环境给我戴上了这副不幸的、灰色的眼镜,以致在我的眼睛里,不能将身边的一切看得更“亮”些,这也是知我之人可以理解的、无办法的事;至于说悲观有何用?根本上,我就没有希望它能有用!——不过情急于中,自然的流露于外,无论是“阳春白雪”或“下里巴歌”,总而言之,心声而已。我一生别的不敢骄人,只有被逼任性!!!我不能勉强敷衍任何人,我是这样的,是正确的,所以那些痛苦勿需解释了,卑生悲!
      我也清楚,明天还是从天亮开始的,可蒙尘的青春何时才能涣然?
      再熬了一夜,仍是阴天。身陷租房里,手托腮帮,可看的只有屋梁的陈旧;插不好花,无可结果之处,离我最近的一直都是行囊,所以我立即就想再去省城,彻底地找杜站长一趟!
      当然,我也明白,自己这样“硬拿鸡蛋碰石头”是不该的,便又以“山尚曲,水亦折”而□□。可是,多想一时,那个过程其实是一种美丽!——曲到极处、折至尽头还会转出一片适身之境。而我?
      所以,尚没吃上早餐,我又催促起母亲:
      “妈妈,都很多天了,杜站长还没回话。您别做饭了,咱们到省城吃,再去他那一趟吧!”
      “呣,等等再说吧!人家严大哥不都是这样讲的吗?泽祥,别太急!好好吃饭,注意保重身体!”
      母亲正忙着做饭,但她的声音竟也显得急了。我知道她不是因为我的工作,而是因为我的情绪。所以,我禁不住思量起如何回答。然而,她却已跑出了厨房,且一看见我正站在旅行包旁边的样子,当即话儿又快又重,眼神愈加分明地阻拦着我:
      “泽祥……你……”
      母亲已经退休,不能再劳神社会的麻烦,而应轻松生活了。于是,我喘口气,自抑起急躁,答应道:
      “好吧!再等一下。”
      “嗯,就这样!”
      母亲也长长地喘口气,终于越过了像我一样的无奈。我也没再让母亲费心,接下来的生活继续重复起病假的无聊——每当我灰心过重时,惟有姐妹、兄弟和亲戚他们不停地探望,间或改善着我缠绵的悱恻。
      然而,亲人们的关心话儿虽然越来越亲切,但我心中的悱恻仍缠绵不断。一天一天,也是傍晚我在租房里读书累了,随便的看一下台历,啊,已经八月底了,我竟又等了近一个月!
      我情不自禁地合上书,站到窗口。——夕阳又已模糊了远景,近处的小水沟也有“冒泡”的希望,但那是地气,死的!而不是活的天气,我,只能在风雨之下……
      我真想立即与杜站长问通电话:“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饮的是同一宗水源,纵不能助人为乐!焉可害人取乐?”
      当然,也曾有好心人给过我的指教,是因为我的“肩膀”低!可是,我不禁迷惑,虽然我的肩膀低,但这不是人格的错落!人格是什么?通俗地讲,就是人味。人生在世,固然需要地位,但更得有人味:我们敬仰伟人,面对的不全是他(她)们的地位,还有人味。古今中外,高高在上的人物举不胜举——帝、王、将、相、侯,然而真正成为伟人的又有几个?
      我不由地摇头,迈出了木门。母亲正在稍远的一处邻家门口,与几位老人们聚坐一起,叙着话。我对她喊道:
      “喂,我们出去转转,妈妈!”
      “你想出去转转啊?好——”
      母亲回头看了我,又向别的老人摆手,一边答应着,一边走过来。我赶紧掏出钥匙,锁上门。母亲将近我时,高兴问道:
      “那,我们今天去哪呢”
      “我们去……”我回想一下,一直去坝上、没到山边,便说,“啊,咱们去看看山吧!”
      “对!山脚树多,那儿也凉快,走。”母亲回答得很干脆。
      “青山横南郭,绿水绕东城”可谓是故乡的写照!坝子南北纵在小街那头,青山东西横在小街这边,因此我们看山只须换一个方向、蹓上大马路就行了。当然,坝子壮在长,青山壮在高,所以我们未出小街,就看见了山峰正红在晚霞之下。而这片近在眼前的高景也使我忽觉心胸畅快起来,于是,我就架着母亲的胳膊,一边互叙着家乡的环境好,一边顺着大马路,向山峰散步过去……
      这条大马路是县城的一条主干道,直通到山脚下。正是下班时间,所以路上步行的、骑自行车的人都多。自然的,汽车也多,而且常有三轮车在经过我们前后之时,都按响喇叭,提醒我们招手、乘车。——对此服务,我虽然没接受,但心中特别的高兴!因为我觉得人与人之间似乎“近”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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