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特工》赤华生

93、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他的名字？”

　　刚一关门，苏冷月猛然挣开他的手。

　　山口转身，不解地看了他片刻，随后沉声：“过来。”

　　没有理他，两人眼神对峙。

　　“过来！”

　　“你并没想救我是吗？”苏冷月抖着双唇，突然开口。

　　山口附身坐在桌旁，目光开始发冷。

　　“既然不想救，为何还要出手。我不就是个玩物吗？被他们怎么着，不是该得的吗？”

　　许是心火冲昏了头，他脸色熬成蜡白，透明的鼻尖上沁着光，情绪临近爆发，越说越激动，“我的死活，我的荣辱，又与你何干？！”

　　椅子上的人脸色青灰，双手交叠在身前，冷漠地倚向靠背。

　　薄唇轻启，语气轻佻，什么伤人，说什么：“我不想让我的玩具变脏。”

　　“变脏？”

　　苏冷月嗤笑一声，也跟着疯起来，恼怒傲慢道：“我本来就脏，每天和你在一起，不是早就脏了吗？”

　　“过来！！”

　　山口眼底泛起戾气，死死盯着他。

　　对方却站在门边一动未动，不肯，也不想屈服在这令人战栗的淫、威之下。

　　随着他的声音，反而更是昂高了头顶，与他直面对视，挑衅着这个男人的暴虐底线。

　　他恨自己无可救药，更恨这个男人铁石心肠。

　　给他希望的是他！给他死路的，也是他！

　　他像个乞丐一样，对他每天摇尾乞怜，就是为了那点可怜的念想。

　　“别让我没了耐心。”

　　“那人是谁？！”

　　苏冷月声音不退反进，“你心心念念的人叫什么？！”

　　一股蛮力猛然将他狠狠压到门板上，钳住那张精致的下颌骨，手背青筋暴起。

　　“你配知道他的名字吗？你自己都说自己是个脏了的玩物，你和他有的比吗？！”

　　话音一落，山口手臂一用力，将人陡然摔向地面，拿出手、枪对准他的眼睛。

　　苏冷月坐在地上，看着眼底烧红的人，闭上眼睛，慢慢用额头抵住枪口。

　　“开枪吧，我累了……”

　　包厢瞬间安静。

　　台上戏腔一起，台下热血沸腾。

　　期待的枪声并没响，再度睁眼，发现对方正皱眉盯着自己，复杂的神色让人猜不透。

　　苏冷月眼中有泪，因为不想太卑微，就狠狠咬住嘴唇，硬生生将哭声憋回去。

　　即使这样，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还是将满室悲伤化成一滴泪，晶莹剔透地坠进某人心里。

　　山口突然倾身向前，含住他的嘴唇。

　　苏冷月开始还乖乖任他吻着，下一秒，却疯了似得摇摆头部，挣扎躲避席卷而来的强吻。

　　“唔——”

　　彻底愤怒，山口双腿抵住乱动的脚，紧紧钳住倔强的下巴，容不得半点动作。

　　下颌酸痛不止，满脸的泪痕、鼻涕和口水，都流到对方手上。

　　此时，这位年轻的少佐也不再嫌弃对方脏了。

　　两人无声对峙，谁也不肯服输，谁也不肯放过对方。

　　外面锣鼓喧天，热闹不止。包厢抵死对抗，缠斗不休。

　　可真是一出人间闹剧。

　　苏冷月今晚存了死志，就是不屈。他手脚并用，使劲踢打对方。

　　“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告诉你！”掐住他的脖子，山口目光如刀，“他叫林念，林念！”

　　伴着怒吼的尾音，挣扎骤然停止。

　　苏冷月大睁着双眼望向上方，像被点了穴，动也不动。
　　以为他听到名字死了心，山口微喘着站起身，看向地上的人。

　　好一会儿。

　　对方竟真不再挣扎，慢慢起身，慢慢擦掉眼泪，慢慢转头看他。

　　对视良久。

　　台上突然一声锣鼓炸响，苏冷月骤然转身，向栏杆奔去。

　　山口反应过来时，一个箭步冲上前，伸长胳膊，拼尽全力将正要翻身跃下的人揽回怀中，两人顺着力道，被远远甩到桌旁。

　　好死不死，两颗脑袋正对着桌角重重磕去。

　　一声闷哼，纷纷倒地。

　　桌上茶杯茶壶应声滚落，清脆的碎裂声传出门外，副官急忙打开门。

　　附近几个包厢里的人也纷纷探头出来看热闹。

　　进门一入眼，便是自家一向端持有度的少佐抱着小戏子满头流血，倒在桌前的画面。

　　“少佐！”

　　“别过来！”

　　揽住挣扎不休的人，少佐在他耳边咬牙低语：“想死？想逃？！没那么容易！”

　　抬头命令：“把人带到军部，锁进地牢里！”

　　“放开我！”

　　苏冷月左脸流血，牙白的长衫被滴了几滴，触目惊心。他奋力挣开囚禁的手臂，正要爬起，却被副官双手钳住胳膊，动弹不得。

　　摸了下头侧，满手鲜血。山口慢慢起身，再回头，副官已将人扭走，包厢重回平静。

　　台上的戏停了，锣鼓停了，台下看客和其他包厢里的人各自探头，寻找声音来源。

　　拿出手帕，擦掉满脸满手污渍，年轻的少佐起伏着胸膛，不慌不慢地整理了腰间合身的西装，依旧面无表情。

　　包厢亮白的灯光摇曳不止，阴影在他脸上交替重现，和着鲜血，与煞白的皮肤形成恐怖惊艳的对比。

　　他扯起嘴角，笑得危险，宛如一条吐着舌信的毒蛇，俯首鄙睨所有他想要控制的一切。

　　*

　　早上七点，崇德女中。

　　林念前脚刚进办公室，一个声音后脚跟来：

　　“林老师！”

　　叶云霞躲在门边，只露半个脑袋，眼睛弯成月牙。

　　冲她微笑，“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等你呀！”

　　她从身后拿出几枝桃花，递到眼前。

　　林念：“……”

　　再瞅眼桌上，自己没来的这段日子，已被换过好多枝。

　　“学校的花快被你折没了，校长先生该生气了。”

　　“不会！”

　　叶云霞轻车熟路地走到桌前，将新鲜的桃花替换进瓶子里，笑意盈盈：“后花园那么多，没了一两枝他看不出来。”

　　林念笑着摇摇头，拿起桌上课本翻看起来。

　　望着旁边的人，叶云霞开始搓手指，“你……为什么要搬出小公馆？”

　　翻书的手指一顿，林念：“那是你哥的地方，他要订婚，住在那里，会不方便。”

　　“那你搬到叶公馆！”忽闪的大眼睛还真就认真问起来。

　　明知这事没戏。

　　林念没有抬头，也不回答，只是继续看书。

　　办公室里一时无人，清早安静不少。

　　叶大小姐开始无聊，从老师身后转了几圈，忽然又趴到桌上，“你觉得玲姐和我哥登对吗？”

　　抬起头，看她问得一脸庄重，想必是认真的。

　　“……能走到一起……就很登对……”

　　“我也觉得！”

　　叶云霞藏着心思，眨巴两下眼睛，“那你呢？”

　　“我？”

　　“你应该……还没有喜欢的人吧……”小声嘀咕。

　　“云霞——”

　　“我知道！这事不准再提。可我……”她低下头，清秀的手指挽起身前发丝，“还是喜欢你……”

　　林念忽然起身，走到窗前，眼神远眺，看着渐渐升起的太阳，心绪纷乱。

　　“我是你老师。”

　　“可我喜欢你！”

　　叶云霞走到他身后，声音极尽温柔：“如果我还是很喜欢你怎么办？我还是忘不掉你怎么办？”

　　“喜欢我可以，但不能上升到男女之情！”

　　林念板着脸拿出老师的威严，“你我是师生，抛去这层身份，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这句话很伤人。

　　“……可是——”

　　“没有可是！”声音更加严厉，“你还小，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感情。”

　　“那老师呢？你懂吗？”

　　“……”

　　叶云霞皱起眉，快要哭出声，“你能等等我吗？我会努力变成配的上你的样子。”

　　站在窗前，林念顿时语塞。

　　竟想不到，这个明艳的少女对自己会有这么大决心。

　　晨光照进窗子，轻轻铺在她脸上，柔和又凉薄。

　　另一张丰神俊朗的年轻面容，出现在眼前，将他拉入思念深渊。

　　叮——

　　铃、声踏着阳光，准时响起。

　　林念转过身，低头收拾课本，“快去上课！”

　　一语惊醒梦中人，叶云霞仍蹙着眉心，望了半天，几个老师走进来，她便在人群里转身离开。

　　皮鞋轻踩地面，发出清脆的噔噔声，越来越远。年轻的身姿像一阵风，扎进楼道里，消失在匆忙上课的身影中。

　　婆娑着手中的课本，林念失神。

　　桌前瓶子里的花，在晨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亮眼，明艳的花瓣白到消失不见。

　　下午放学，他还是提前离开了。

　　叶云霞坐上车，安玲就觉出不对劲。

　　“今天不开心？”

　　叶云霞眼角低垂，“没有……今天就是太累了……”

　　用食指刮了下小巧的鼻子，安玲笑道：“我们去吃好吃，你就有精神了。”

　　交代了司机地方，又开始安慰，话还没说完，拐过街口，就到了地方。

　　一个百年老菜馆，门口客人络绎不绝。算是南城为数不多的传承铺子，口味完全符合当地人的要求。

　　叶云飞曾带她们来过几次。

　　安玲和老板寒暄之际，因为无聊，云霞抬头乱看，却在楼梯拐角处突然撇见熟悉的身影——许久不见的宋楚。

　　他正跟着几个穿日本军服的人，一同上了二楼。

　　怕自己眼花，她特意仰着脑袋，还想再多瞧两眼。

　　“看什么呢？”安玲声音响起。

　　顺着楼梯，她们也上了二楼。

　　“没什么！”

　　两人进到拐角包间，里面临街窗户大开，微风吹拂，心情瞬间舒畅不少。

　　还没坐下，叶云霞突然朝门外奔去，“玲姐，我去个卫生间。”

　　“诶？”

　　再想去叫人，头发丝也见不到了。

　　安玲笑着摇摇头，坐下来独自欣赏窗外街景。

　　这边，叶云霞七怪八拐一阵穿梭，每过一间房，就趴在门缝里瞧上两眼。

　　走过一处房间，正要趴下细看，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宋楚？！”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