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一百零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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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彻骨之伤
“叶老板”
远藤坐在对面，缓和着气氛：“请不要激动。您不必担心令公子，没证据前，我们会保证他的安全，只要他与这些人没有太大纠缠，我保证，三日之内，必会将他安全送到叶公馆。”
“这么说，今天你们是不会放人了？”
远藤低下头，“请谅解。”
叶继荣抓住他的话，“三日之内，您能保证他们两人的安全吗？”
“令公子能，那个地下党……我不敢保证。”
灯光下，隐藏着各自的心思。
远藤早就知道了那场比试，说起来，确实不够光彩。
叶继荣只身犯险，敢来这里，就说明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虽然现在日军控制了南城，可潜藏的反抗势力还未露头，贸然激怒他，必将会被商界抵制。
这一点，相信上将也很明白。
叶继荣起身冲几人点了点头，“望大佐言而有信，告辞！”
即将行至门边，身后传来声音，山口和也开口道：“顺应时势而后生！叶老板，如今南城在我们手里，你我不应是对立的关系。”
停下脚步，回头望了眼这群掌握南城命运的异乡人，他们各个群狼环伺，呲着獠牙，伸出利爪撕向这座岌岌可危的小城。
“胜负还未落幕，怎能轻易言说？”
叶继荣被卫兵带走后，上将坐在桌旁，一直没说话。
他在思考，如果南城都像这位叶老板如此坚毅，可能拿下它的几率更小了吧！
山口突然起身正要离开。
上将抬眼警告道：“你抓的那两人，即使不想审问，也要走个过场，寻个理由赶紧处决，以免夜长梦多。”
“是。”
答应了一声，山口转身出了房门。
刚拐到隔壁走廊，黑暗里突然走出个人来。
“谁？！”
山口浑身一僵，警惕地手已经握住腰间配枪。待看清来人，一脸气恼，“宋先生？”
他语调傲慢，表示对这神出鬼没的行为令有多生厌。
没理会他的讽刺，宋楚问：“叶继荣刚刚来过？”
“你偷听的习惯要改改了。”
说完这话，山口眼睛一亮，忽然绕到对方身后去。
黑夜遮去了冷厉的眸子，他停住脚步，低声开口：“人还没走远，你得到叶氏的机会……来了。”
宋楚转过身，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他现在身边没人，我给你两个手下，用不用随你。走远一些，叔叔刚来，别给他惹麻烦！”
直到山口离开，两个穿军服的日本兵站在身后，宋楚才清醒。
他抿紧嘴唇，脸上蒸着一层戾气，眼睛直直瞪向前方幽深的黑暗里，仿佛那里有他最忌惮又渴望的罪恶，慢慢浮现。
身旁的两个日本兵看他愣神，不觉推了他一下，询问是否出发。
没再犹豫，宋楚掏出手、枪，带着人朝后门奔去。
*
老满站在车门前，伸着脖子往军部门口使劲望。
“都进去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出来？”
正想着要不要给李经理打个电话，叶继荣的身影蹒跚出现。
依旧长袍马褂，只是步履沉重了许多。
“老爷！”
打开车门，叶继荣突然站住，回头看了眼这座犹如鬼魅的白色洋楼，刺眼的探照灯划过夜空，一如幽冥的眼睛，寻找漏网之鱼。
作为父亲，他体会到一种深深的绝望与无力。
身形突然晃了两下，老满在后面扶住他，一脸担忧。
叶继荣紧紧握住手杖，眼角沁了泪，“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老爷……”
老满拿袖子胡乱擦了下眼泪，安慰道：“少爷福大命大，肯定会没事的。您可要保重身体，小姐还在家里等着您呢！”
“云霞……”
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叶继荣被扶着坐上了车。
汽车在路上幽幽行驶，刚拐过一条暗巷，对面驶来一辆汽车。
起初车速正常，老满以为是过路的，没多在意。巷子狭窄，他特意减了速，好让对方先通过。
谁料，对面非但不领情，还加了车速，冲着他们迎头而来。
车灯剧烈闪过，老满被刺得一偏头，车内突然剧烈抖动起来，一股猛力将车身狠狠撞退几米，前盖冒出了白烟。
老满的额头被方向盘磕出个血窟窿，他挣扎着回过头，发现叶继荣头上也流了血，可意识尚还清醒。
“倒车！快！！”
眼看着前面的黑车发动油门，还要继续撞，叶继荣大声吩咐。
老满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握住挡把，踩紧油门，往后倒。
第二次撞击再次袭来，对方下了死手，将他们的车子直接顶到胡同尽头。
胡同尽头是死路……
老满鼻梁被磕断，死死握着方向盘，脚下还踩着油门，发动机不断叫出轰鸣声。
他们被夹在黑车与墙壁之间，已无去路。
“老爷……快……快跑！！”
叶继荣已经被撞晕。
老满趴在方向盘上，下半身被牢牢卡在车座和方向盘之间，胸腔凹陷，嘴角滴出血。
睁眼间，模糊看到车上下来三个人，待再一闭眼，换了口气，睁开眼，人已经到了车旁。其中一人的身影甚是熟悉，名字就在嘴边。
两个黑衣人靠近车窗，对着他的脑袋，不由分说地轰了一枪，车窗碎裂，再轰一枪，脑浆瞬间四散在破碎的挡风玻璃上。
枪声振醒了车后的叶继荣，他头部磕到前座的椅架，血流不止。
听到动静，那两人又要上前，却被身后一道冷冷的声音制止住。
“老爷，醒一醒。”
熟悉的声音让叶继荣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睛，人近在咫尺。
宋楚使劲拽开变形的车门，上半身爬进车里，将人扶起，双目赤红，仿佛魔怔一般：“老爷，我这一生，活得太像条狗了，您可怜可怜我，把叶氏给我吧！”
他全身颤抖，喉咙里的声音近乎变了形，粗粝不堪。
叶继荣盯着他，头晕目眩的大脑，让他发不出一句话。
他颤巍巍地抬起手，嘴角一张一合。对方以为他要说什么求饶的软话，凑近了急声道：“您说！有什么遗言，您尽管说！”
一个耳光破风而来，直直打在那张癫狂的脸上，声音清脆响亮，止住了怪笑。
宋楚慢慢直起身，偏了偏头，表情怪异地盯向这个曾经的救命恩人，不明白死到临头了，还要这样践踏自己的尊严！
仔细看着叶继荣，发现他已经老了，老到已经无法反抗，老到两眼昏花，记不得带回来的人被他养成了一只会咬人的狼狗。
跟在他身边摸爬滚打了十三年，都没觉得此时此刻，他能这么老态龙钟。
诡异的寂静持续过后，一双冰凉的手爬上脖颈，力度慢慢加大，平静的声音传来：“睡吧……我会帮你照顾好叶氏，更会照顾好……云霞！”
宋楚骤然跃起，绕到叶继荣身后，手臂紧紧缠上他的脖子，咬牙切齿的使出全力向后靠。
“放心的走吧！”
随着叶继荣顽强的翻动，车身剧烈抖动着。他竭力向前伸出胳膊，在空中挥舞挣扎，想要寻找生的希望。
死亡来的太突然，他有太多执念没有放下。
云飞……云霞……
…………
“唔！！！！”
宋楚咬住牙关，嘴唇崩得发白，紧绷的身体发了狂地向后靠。
只听咔哒一声细响过后，身前的挣扎颓然消失，不再反抗。
停住所有力气，他保持怀抱的动作，鼻翼轻轻翕动，伸手将耷拉下的头颅抱进怀里，流出了泪。
“睡吧……”
他跪在车后座，抱着死去的叶继荣，不肯清醒地喃喃自语。
身后两个黑衣人面面相觑，总觉得这人浑身透着股阴森的怪异。
走上前，将人拍醒，示意他赶紧离开。
宋楚放开变凉的身体，胳膊硬成两根木头，无知无觉地整理着叶继荣最后的仪容。
将人摆放好，合上那双令他害怕的眼睛，宋楚退出车外。
黑色汽车再次发动时，胡同口的车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此时已近午夜，小巷的居民几乎都进入了梦乡，这样的大火只要不是烧到自家，没人会发现。
凌晨一点多，李生正在药厂集结人手，挑了几个身手好的，换上夜行衣，正要上车。
远处的小刘一脸惊慌地跑来。
“队长！！”
李生压低声音警告，“小点声。”
“不……不好了！！”
“怎么了？”
小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叶老板……叶老板出事了！！”
“他怎么了？！”
李生赶紧跳下车，一把抓住他。
“他……被人害了……”
将人一把拽到身前，又问了一遍：“谁被害了？？谁？！”
力道之大，小刘被拽得东倒西歪，满脸眼泪鼻涕流个不停。
众人察觉不对劲，赶紧拉开两人。
“老爷……怎么会？！他怎么会……？？”
李生自言自语，茫然地望着四下，“死”字仍不敢出口。
周围人一听，瞬间安静，都呆愣着站在原地，看向一脸怔愣的队长。
再次抓住小刘，李生不敢置信：“人在哪？！”
“在老巷子胡同里！”
话还没落，他就跳上了车。
小刘拼了命抓住车门，不让走，“队长！！你别去！车被人放了火，人都烧的不成样了！”
“放手！！”
李生眼里憋着泪，冲小刘吼了一声。
小刘畏缩地向后退了几步。身后队员跟着上了车，车门一关，迅速消失在深夜里。
半夜，老巷子胡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大部分都是半夜没睡着觉，被冲天的火光亮醒了的闲散户子。
一队日本兵守在路口，把控过往行人。
山口站在烧得只剩一副车架的废墟前，面无表情。
军医勘验完，汇报了结果。
两具尸体，一具是司机，被轰了头。另一具……是被活活勒死的。
微微皱眉，山口用白色手套掩住口鼻，阻挡烧焦的臭味钻进鼻腔。
“将尸体尽快焚烧处理。”
撂下这句话，转身上车。
汽车经过另一个路口时，一伙人挤在墙根，借着黑夜，隐在角落里。
众人使劲压住乱动的队长，捂住他几乎崩溃的哭声。
待日本兵将烧焦的废墟连人一起运走，这才敢放开他。
李生痛苦地靠在墙角，无声望向远去的货车后箱里露出的半个车架，身体慢慢滑倒。
“队长！”
众人扶住他无力的肩膀。
他嘴巴微张，牙关紧咬，发出痛苦地咯咯声。
忍到青筋暴起的额头快要炸裂，许久一切归于平静。
“放开我。”
冷静的声音惊了几个队员，他们一抬头，却又看到了那个往常一贯沉稳的李队长。
李生擦了把脸，突然开口：“赶紧去公馆，把小姐接出来！”
预感到危险再次靠近，李生没时间悲痛，他需要保住叶家最后的血脉，保护好云霞，救出云飞，替老爷报仇！
容不得半点迟疑，李生率先跳上车，其他人跟着一起上车，朝叶公馆极速奔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