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师尊受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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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按着少年给的位置绕过结界盲区，在偌大的连云城十六道城墙中穿梭如无物。她很快就找到了玉连城所居的无香阁。
夜已极深，当值的丫鬟和小厮皆是笼了一层睡意，迷迷糊糊小鸡啄米般点着头靠在柱子上小憩。阁中明亮的烛火透过窗纸洒在过道上，把无香阁照成了整个连云城中最亮的地方。蹲在树上透过半透明的雕花窗，可以看到一个伏在案上专心看书的剪影，即使在跳跃的烛火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也能从这挺拔的身姿里，可窥见一丝其主人不凡的气宇。
七七的打算很简单，雀落盏或那女子的命，她今天必须带走一个，但要实施起来确是很有难度的。今日若来的是满状态的天筠七，她倒是有在别人的地盘取条命的胆量，但现在来的是半个天筠七……嗯……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头脑发热直接就单枪匹马杀到了连云城，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事本该从长计议的。
但现在来都来了，空手而归又显得有些狼狈，甚至都对不起那两只她还未尝过的鸭腿子！
好在也不是全无办法，她和凝香约定过，万不得已之时，会把凝香交给天机阁。天机阁的审判手段极其残酷，却可以将犯罪者生平公之天下。
玉连城，亦或连云宗，都不会愿意让这段不光彩的往事玷污自己清高的名声。她可以以此相要挟，逼玉连城交出雀落盏。
“阿玉。”
烛光中的男子闻声一怔，随即转动木轮椅查看四周，柔和的黄色光晕照着他银黑交织的发丝，也照亮了他被岁月冲刷过的面容，憔悴消瘦却依然难掩清俊，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修仙之人衰老的速度很慢，除非提前透支了体内所有的灵力，看样子这三十年，他过得也不好。
“阿香？是你吗阿香？”
“她已经死了三十多年了。”
玉连城看着手提长剑的少女自昏黄的光影中走出来，他垂眸，眼睛眨了眨，不知是不是在掩饰痛苦与懊恼。
“我以为离开她，她就能安全了。”
三十多年前的连云宗，老宗主病逝，兄弟俩根基不稳，被迫卷入了夺位之争中。玉连城藏身于水寨，又怕连累心爱之人，于是留下了玉牌，约定日后一切安定下来再去接她。谁承想就算他已经离开，闻讯而来的杀手也没放过这些善良无辜的人。而后他带着雀落盏回了上京，依权宜之计娶了仙门贵族的女儿，又以一己之力凭借雀落盏开创了玉碎千城，兄弟二人在连云宗的位置在这时候才算坐稳。
“既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那为什么不去接她？”
“如姑娘所见，我已半废之人，又怎么敢去浪费她的往后余生。”
这样的发展是七七来之前从未想过的，而遗憾的是，雀落盏和女人的命，她是一样也带不走了。害死凝香的女子就是玉连城的夫人，或许是因果报应，她很早就病逝了。
至于雀落盏……
“很抱歉，雀落盏已经与连云城融合，成了玉碎千城的一部分，我没法还给她了。但我这条命倒是可以赔给她。”
凝香没说过要他的命，这个可怜的女子到最后也没想杀他。
七七把清月放回剑鞘，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消失在了烛光照不到的黑暗里。
连云宗二当家离世的消息比七七先一步到达天玄山，世人嗟叹，可惜令人倾佩的一代宗师年纪轻轻就此陨落。七七不知道凝香有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但她更害怕掌门师兄会以为人是她杀的，天地良心，她可真的没动手。
于是七七厚着脸皮去了天寰峰，然而掌门生气的压根儿不是人是不是她杀的这件事，而是她又意气用事一个人冲去上京城，还跑到人家家里对质这件事。
“私闯别人宗门，你就算是死在那儿，人也是正当防卫。”
“知道了，以后不那样了。”
还好掌门师兄没胡子，不然肯定胡子都气歪了，七七心想，但他那两条浓密的剑眉，倒是也和胡子有得一拼。
“别答应我，你的话还不如封锁灵力关禁闭让我安心些。”
倒霉催的，灵力又没了。
领了罚，临走前七七终于敢把一直挂心上的话问出口了：“掌门师兄，那凝香她……”
天辕凛叹了口气，看着她自己可怜兮兮还要关心别人的样子有些来气，又有些心疼，最终只是无奈地摆摆手：“她自愿请求超度，应是随他一起去了。”
那也好，不枉我关半年禁闭。
再说寒砚峰，冷星河从回来到现在一直没醒。请天落葵来看过，说是并无大碍，多是一时半会儿被幻境魇住醒不过来，开了两副药香每日熏着，而每日负责燃香的担子，也就自然而然落在了风引肩上。
风引心里自然是百八十个不愿意的，但他怕师尊回来看到冷星河没醒，认为是他不听话没有好好照顾他，噢，那真是太糟糕了，风引更不愿意。
冷星河确实是被魇在了梦里，真要细说，应该算是幻梦的后遗症吧，但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原主的问题——自己不愿醒过来。
至于为什么不愿醒过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原因，有的是因为疑惑未解，有的是因为现实太残酷，明知是梦也选择继续沉沦，也有的，是因为梦里有他想见的人……
时间回到收服魅妖的那个晚上，在冷星河听了师尊的一阵洗脑真以为可以直接看到魅妖的时候，他转过身，看到了那个被自己用剑指着的女子，他的师尊。
他的师尊被他用剑划破了脖颈，跌坐在地上，像是快哭了。然后他就丢下了他的剑，丢下了什么妖不妖，甚至立马就忘了自己在哪里，是来做什么的。
“星河。”师尊抬起一双水雾迷蒙的琉璃瞳，声音柔软得像吹过耳畔的风，“我的腿好像伤到了，你可以把我送回去吗？”
“当然，师尊想要我……怎么送你回去？”冷星河俯下身，临了又有些局促地问道。
她没说话，只是眨了眨沾有泪珠的长睫，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咚咚。
咚咚。
冷星河轻吸了口气，快停下来啊混蛋！他并不想让她听到这样剧烈的心跳声，因为……因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右手穿过师尊的膝弯将她单手横抱起来，然后左手去捡被他扔地上的不忘。
好轻啊，他的师尊，原来抱在怀里的感觉是这样的，小小的一只，又香又软……打住！冷星河快速摇了摇头，又深吸了一口气。
而原本靠在他肩上的师尊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来，“星河。”她的吐息轻柔，缓缓拍打在他的颈侧，带得全身上下一片酥麻。“如果我现在需要你的灵核来救命，你会给我吗？”
冷星河愣了一秒，抱着她的右手掂了掂，又继续向前走了。
“嗯，师尊取走便是。”
这一下轮到天筠七沉默了，她低下头，前额抵着他的颈窝，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转眼过了小木桥，走过春花遍野，冷星河在一棵老桂花树下停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将怀里的师尊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右手接过不忘，倒了个旋，对准自己的胸口就直接插了下去。
“你干什么！？”天筠七从地上弹了起来，冷星河在尚未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他的师尊冲过来，然后捧起他的脸，在他还未来得及表达震惊的下一秒，柔软的唇瓣就碰上了他的唇。好软，这是他失去意识之前唯一的感受。
后来他在一片黑暗里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气势汹汹，犹如一只小豹子：“星河呢？你把他弄哪去了？”
“小师叔，冷师弟他真的没事吗？”
“好了没什么大事，给他开两副药香，风引记得每两天换一次熏噢。”
越来越多的声音入了耳，他逐渐想起全部的事，包括从一开始收妖，到进了幻梦，再到现在。只是每当想起这个梦，冷星河就会莫名地烦躁。
但不管怎么说，从现在开始，这个梦的内容，都将永远成为一个烂在肚子里的秘密了。
“臭小子还不醒，师尊都被关禁闭啦！！！”
这话是风引凑冷星河脸旁边喊的，所以冷星河睁眼的时候，着实把孩子吓一激灵。
“怎么又关禁闭？”冷星河随便拾掇拾掇下了床，正要出门，被风引拉住了。
“你去哪？别去找掌门了，我们都去过了，没用的。”
“关禁闭也要有原因的吧，师尊做错什么了吗？”
“不知道。”风引跟着冷星河出了门，“但是除了禁闭还有封锁一半灵力半年，想来掌门也不会随随便便乱罚的吧。”
“师尊呢？那我去找师尊。”
“师尊在芝兰院，但是掌门不让她见人。只能隔着墙说话。”
你要问风引为什么对我们男主这么好了？那是因为七七回来的时候又特地嘱托了一次，让他照顾好冷星河。现在把冷星河领到师尊那里去，刚好可以证明，风引我呀，没有辜负师尊的嘱托，把冷星河照顾得很好，师尊你就放心吧。
“师尊。”冷星河站在房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醒过来的时候，都觉得师尊离他好远好远，远得好像他就要失去她了。
“星河？”她的声音隔着紫檀雕花窗传过来，这时恰好起了一阵风，带得满地梨花大雪般飞起来，“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是啊，她总是这样，从来都不知道关心关心自己。
“我没事师尊。昏睡的这两天，承蒙师兄照料。”
风引站在后面一愣，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臭小子会跟师尊提起他，愣了半天也没支吾出一句话来。
窗后是两声轻轻的笑声，冷星河的脑海里便自动浮现出了她二月春光也黯然失色的容颜。
“风引向来听话。”
风引看向冷星河，满眼的听到了吗？师尊夸我啦！看冷星河没什么反应，转而又看向窗子，“师尊你放心！明天玉门朝会，我们再去求掌门师伯，一定把你放出来！”
“别去了。”
“为什么？师尊又没做错，哪有随便受罚的道理？”
玉门朝会求掌门这件事是冷星河提的，倒不是真的要求掌门，而是他知道风引这小子藏不住事，肯定会对师尊抖出来。师尊的脾性他再了解不过了，你要是直接问她，她肯定什么也不会说，但你说你要去闹，她肯定就会为了不麻烦别人而告诉你了。
“确实是我有错。”看，他果没猜错吧。
“我答应了凝香帮她完成心愿……”
“掌门师伯好过分！就因为帮了一只妖？这点小事也能罚禁闭吗？”
……
其实她还没有说完，但通透如冷星河，结合玉连城的死讯，他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既然猜到了，就不用再让风引问了，于是他戳了戳风引，朝他摇了摇头。
风引即刻住嘴，随即听到里面轻微的叹息声，“切记明天不可胡闹。”
“知道了。”
从芝兰院出来的路上二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冷星河走在前头，能感觉到风引一直在后面盯着他看，待走到校练场，他突然停住。
“怎么了？师兄从山下回来，换口味了？”
风引想了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觉一阵恶寒，抱着手臂离冷星河远了些，才不屑地说道：“师尊说你至纯至净，可你却也免不了魅妖的诱惑嘛，啧啧，真是太令她失望咯。”
“俗世之人，难免有欲有念。”他不想当无欲无求的人，现在很好，至少他比以前更清楚，自己想的是什么。
“那你说说，你在梦里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一只狗。 ”
“然后呢？”
“它会说话。”
“然后呢？”
“它说‘然后呢？’”
什么乱七八糟……“我艹！狗崽子你耍我！”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师尊受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