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笨蛋美人师尊》喵不啦叽酱

16、玉连城

　　强行给魅妖的幻梦撕了道口子，七七乘着乍现的白光快要消失前跻了进去。入目是流光交织的链接两个世界的媒介通道，她顺着这些粼粼的光线流动的方向跑了很久，跑得有些快要接不上气了，也没看见一丝儿出口的影子。不是她不愿动用灵力，只是现在的她只有不到一半的灵力在体内，刚才硬闯幻境又负了伤，贸然动用灵力只会让体内还未愈合的经脉二次受损，所以只好能省则省，用回了最原始的方式。这仿佛梦回了曾经赶早课那要死要活累成狗的日子，她弯腰撑着腿，终于在快要怀疑自己被耍了的时候看到了出口。
　　出口外最先看到的就是一片田野，正是小麦抽条的时候，和煦的春风吹过，带得田里碧色的涛浪此起彼伏，竞相追逐，发出比海浪还要好听的沙沙声。顺着田埂一直走能看到前头的小木桥，桥下溪水清澈，泠泠淙淙在暖阳下折射出温柔的波光。七七余光瞥过熠熠的溪水，右手中的清月迅速一抬，顺着溪水的角度折了道剑光出去，头顶湛蓝天幕随即传来了低微的闷哼，七七瞄准那一处出现了扭曲的地方，一个箭步跃上空中，右手清月佯攻，左手又快又狠，一个顺势捏住了魅妖露出破绽的脖颈，她借力转身，迅速将其往下一带，二人一起急急坠落下去。
　　魅妖被七七左手扼喉扣在了地上，她在挣扎中现了形，脸还是凝香那张漂亮的脸，只是因为被狠狠扼住了脖子而涨得有些翻红。
　　“星河呢？你把他弄哪去了？”
　　这是个外貌看起来娇弱明艳的小姑娘，凝香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能一手将自己压得透不过气来。她声调不高，气势倒十分凌厉，一对黛眉微蹙，琉璃瞳里倒映着凝香局促挣扎的身影。
　　凝香费力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她放手。
　　姑娘稍稍松开了钳制，凝香趁机吸了几大口气，一边咳一边哑着嗓子和她拉扯：“星河？咳……他是你……咳咳……什么人？”
　　“他在哪里？”小姑娘没听她废话，手指再一次收紧，她琉璃色的眼睛里仿佛浸了寒芒，把一张绝色的脸衬得尤为冰冷。
　　“我……我带……你去……咳咳咳……”
　　七七闻言松了手，待凝香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朝她抬了下眉示意她带路。
　　二人沿着田埂一路穿过小木桥，对岸是春花遍野，开得极盛，红粉色的小花和一片绿色交相辉映，称得上是一幅难得的美景。凝香又在这时开始作妖，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来，问的还是那句话：“他是你什么人？”
　　七七心有牵挂，被问得不胜其烦，未经思考便碎碎念般脱口而出：“是我最重要的人。”过了一会儿才醒悟过来，加深了语气反问：“他到底在哪？”
　　“喏。”凝香手朝前面一棵老桂花树那指了指，“在树下面。”
　　七七凝神看过去，桂花树下的野花丛中，确实有一道模糊的天青色身影。她一把抓住凝香的手腕，带着她瞬移到老桂花树下，冷星河果真躺在这儿，看去并无大碍，像是睡着了。
　　七七便也顾不上凝香，只管扑上前去查看小徒弟的情况。她一手扶起冷星河枕在自己臂弯里，一手注了灵力从小徒弟额头至上而下扫过，再三确认冷星河确实只是陷入了昏迷丢了些灵力后，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肚。
　　然而在她无暇顾及的当时，凝香目睹了她所有的焦急举动后，却是笑了笑，朱唇启合，抛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后缓缓消失在了幻境里。
　　她说的是：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师尊。”
　　七七隐约间仿佛听到了什么，迅速回过头来，却发现凝香已经没了踪影。她轻轻将冷星河放了下来，提起清月，左手捏诀画了个阵，然后在一阵白光中出了幻梦。魅妖一走幻梦即破，冷星河确实无碍，她也可以离开了。
　　“师尊！”风引咋呼呼指着窗口，“那边那边！”
　　七七会意，提剑一蹬窗台，飞身跃出了阁楼，她环顾四周，眼睛很快就捕捉到了璀璨灯火中的黑影。要追上凝香并不是件难事，七七脚下运了灵力，足尖在层层叠叠的房顶上轻盈点过，不出一会儿就只与凝香离了几尺的距离，凝香边跑边回头甩出花瓣，柔弱的花瓣雨划破空气，犹如凛冽的飞刃，七七轻巧避过，清月挽出剑花飞舞，将花瓣一一击落，凝香在漫天的白色剑气中大喊：“我留你徒儿一命，你却恩将仇报，真是好无道理！”
　　“那这数十条无辜男子的命，又怎么算？”
　　七七无视她的狡辩，步步紧逼，趁凝香躲闪不及的一瞬，左手一掸剑身，清月飞离。
　　“月落星沉！”
　　白色的剑刃泛着清冷的月光，在夜色里迅速分成数个同样的清月，数个清月连结成一个圆形的光柱，将凝香锁在其中。
　　“无辜？”凝香似是放弃了挣扎，月辉把她的神色照得悲戚而迷茫，“那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
　　七七将要开口，却见凝香轻轻笑了笑：“男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她缓缓从胸口处剖出灵丹，握在手里。
　　“今晚我活不成了，那些看过花神舞的人也别想活着。”
　　原来跳花神舞时那些洒在空中的花瓣，都是埋了毒的，只要她捏爆了灵丹，所有被花瓣碰过的人，都会中毒。
　　“凝香，你的心愿完成了吗？”
　　七七站在光柱外凝视她，眼波如水，语气平淡，带有一丝浅浅的叹息。
　　“什么？”凝香似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开口。
　　“献舍魅妖，自然是有未达成的执念，那么现在……”七七眨了下眼，轻声询问，“你的愿望达成了吗。”
　　“那不该问你吗？”凝香抬眸，她生了一双含情脉脉的凤眼，无须刻意雕饰，便已足够惹人怜爱，“你若是不插手……”
　　“就算我不插手，就凭之前那几个资质平平灵力低微的人，你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报得了仇？恐怕还没够资格就被别人收了，不是吗？”
　　凝香似是有些惊讶，睁圆了凤眼怔怔望向七七，却听她接着道：“星河那么好的机会，你却没有下手，为什么？”
　　“是不是因为这个清风明月的少年郎，有那么一点点像他呢？”
　　话说到这儿，凝香的心理防线终是崩溃了。她倚着光壁滑落，灵丹因为脱离了手的控制又回到体内。七七暗自呼了口气，就见凝香扯着嘴角笑了笑，似传来无声的叹息。
　　是啊，很像他。
　　那个湘凌渡口温润如玉的少年，他精致如画的眉眼，淡的如远山的嗓音，都那么像。
　　如果当初的自己没有那么傻，就不会让他带走雀落盏，惹来全族灭门之祸。丢了世代守护的圣器，又害得全族惨遭血洗，她本该以死谢罪的，可水寨里长大的少女终究还是太单纯，以为亲自去找他，就能听到他合理的解释，归还雀落盏，甚至是，认下自己腹中属于他们的孩子。
　　她想得多简单啊，雀落盏不丢，孩子得以出生，一切都可以继续延续下去。于是十八岁的姑娘带着腹中孩子，第一次离开了水寨，从湘凌渡口搭船北上，捏着他临走时留下的玉牌，一路打听，历经磨难，终于来到了繁华的上京。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好心的路人见她手里那块“连云宗”的玉牌，便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劝她赶紧回头，莫要自找苦吃。可她偏要去撞那南墙，果不其然装了个头破血流。
　　到了高达六丈的城墙边，连“连云城”的牌匾都没见着，就被门口凶神恶煞的守卫赶走。换个地方再试，又被赶走，再试，又被赶走。
　　最后一次她崩溃地哭喊，“我找玉连城……别抓我……我真的认识玉连城！”
　　这次，那些人竟然松开了她。
　　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走到跟前，抬起她的下巴问她：“你说什么？你认识玉连城？”
　　“我真的认识他，这是他的玉牌，我腹里还有他的孩子！”
　　太好了，终于有人相信我了！
　　然而她不知道，正是这句话，让她惨遭剖腹之痛，抛尸荒野。一趟上京城寻亲之途，她没能拿回雀落盏，保不住在腹中与自己日夜相伴的孩子，险些丢了命，没见到玉连城，甚至连云宗的大门都没进去过。
　　弥留之际身边路过了一只魅妖，于是那个爱上仙门贵公子的水寨小姑娘，就这样为自己的爱搭上了命，彻底成了一只吸食男子精气的低等妖怪。
　　而后便是四处吸食男子精气的提升修为，发现风月场所更易下手，于是辗转多个花街柳巷，直到近期来了临江仙。
　　冷星河多纯多好的精气啊，可惜到了最后，她还是没忍心动手。一半或许是因为他很像当初的他，一半是因为这个少年对感情单纯执着不顾一切的模样，又像极了当初的自己。
　　一个很长的故事结束了，倏尔的静默，七七蹲下身来与她平视：“把你的心愿告诉我吧。”她翻了下手腕，掌中多出个小白瓷瓶来，“我没法放了你，你所作的恶，应该有个交代。”
　　回到临江仙，远远地就看见风引趴在窗口探着头四处张望，七七顿觉好笑，于是稍稍整理了下衣袍，又随便调节了下刚才打斗撕裂的灵脉，以自认为十分轻松的姿态回到了小徒弟面前。
　　果不其然，迎接她的第一句就是：“师尊！你没事吧？”
　　七七朝他笑着摇摇头，既而又走到冷星河那边。冷星河还没醒，陆蔓娆守在一旁，见她过来，焦急地问道：“小师叔，冷师弟真的没事吗？怎么还不见醒过来。”
　　“他没事，昏迷几天就会醒了。”七七朝风引招了下手，风引立马乖乖来到跟前。她把小瓷瓶交给他，顿了一秒，说道：“你们明日去和镇长交代一下来龙去脉，然后带着凝香和星河一起回天玄山，凝香交给掌门，听明白了吗？”
　　风引先是一个劲点点头，忽觉不对，又摇摇头发问：“师尊，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我还有点小事要处理。”七七侧目看了眼冷星河，又看着风引道，“要是掌门师兄问起来，就说我去买话本了，很快就回。”
　　她没有去收回留在冷星河体内的那一半灵力，只是拿走了天落葵留给他们的那个荷包，丢下一句“照顾好星河……”后便再一次消失在了二人眼前。
　　说来还得感谢她这心思细腻的四师姐，要不是她的灵丹，她此翻如此毫无节制地动用灵力，体内的创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愈合。七七一边御剑疾行，一边啧啧感叹。四师姐，永远的神！
　　她当然知道玉连城，连云宗现任宗主的弟弟，三十年前重整连云宗，开创了堪称新一代最强防御结界——玉碎千城的狠人。当然现在当她知道这丰功伟绩里是无辜少女单纯的爱和全族老少鲜红的血后，一切都变得恶心起来。
　　两天一夜没合眼累个半死，她终于到了传说中人人向往的仙都，上京城。
　　后半夜的仙都依然热闹，灯火辉煌。七七在街边的烤鸭店买了两只鸭腿，正用荷叶捏了一只拿在手里准备啃，路过窄巷的时候突然窜出一个黑影，嗖地一下撞掉了她到嘴边的腿子，“姐姐救我！”这声音清脆，该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黑影两手扒拉着她的肩膀躲在她身后，接着便有数十壮丁如约而至，七七叹了口气，三下五除二徒手将他们一一打趴，出了巷子回头看见那人还跟着自己。
　　果然是个清俊的少年，虽然他看起来灰头土脸，但一双眼睛却很亮，像是无痕的皎月。少年盯着她手里的鸭腿看了良久，七七又叹了口气，把鸭腿给了他。她真的好想说，反正你也不怕脏，要不就把刚刚掉地上那只捡起来吃了吧，可看着少年明亮的眼睛，她没能说出口。
　　少年边啃鸭腿边囫囵着问她：“姐姐看样子不是仙都人，来上京是有什么事吗？”
　　“找人。”
　　“找什么人，或许我能帮到你呢。”
　　“玉连城。”
　　少年啃鸭腿的动作稍微顿了下，随即又眨巴着眼睛问她：“找他做什么，你也是他的小情人？”
　　“他的小情人……我还你的小情人呢！”七七无语，给少年的头顶来了一拳头，便也不再和他废话，起身准备离开。
　　“好姐姐，我错了，我知道玉连城在哪，你快告诉我找他做什么我就告诉你怎么找到他。”
　　或许是出于太过疲惫，又或许是别的什么缘故，对面前这个双眼明亮的少年，七七鬼使神差地开了口：“讨债。”
　　她抬眸看着天上的半轮清月，轻声道：“三十年前欠了别人的东西，总该是要还的吧。”
　　少年半晌未语，却在她将走之际拽住了她的裙子。
　　他真的知道，他也真的把玉碎千城结界的盲区和玉连城所在的位置告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