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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仗义是一方面,都已经牵扯进其中,这时候抽身离去未免太无情了,另一方面,纪明岳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午后连繁华的街市也泛着懒劲,晒足了太阳,风吹得人骨头都酥了,纪明岳打了个哈欠,离开客栈前江平野找到他,说了句:“那道真气不是出自我,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纪明岳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说知道了。

      周昭宁正在和摊贩东拉西扯,纪明岳觉察到了一道视线,十足的试探和防备,扎得人脊背发凉,回过头却只看见一片消失在街角的衣摆。纪明岳抓住周昭宁准备付钱的手,快步追上去,他师父还嘱咐了别让少爷乱花钱。

      “什么情况?”周昭宁很快反应过来,可等二人追到神秘人消失的街角,他早就汇入人群无处可寻了。

      “刚刚有人偷窥我们,眼神让人……恶心。”

      周昭宁闭上眼探出一丝神识,迅速在人群里搜索一番,带着纪明岳往东边追去,嫌弃道:“确实挺恶心。”
      “恶心得非常刻意。”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纪明岳握紧了手里的剑。太刻意了,从那个人出现直到现在,都像是个拙劣的圈套,生怕他们俩不追上去,可惜目前也只有这一个线索,他们也没得选。周昭宁摸出一只纸鹤,松手就变成一道亮光飞快朝正北方位去了,想必就是他和俞渐帆的通信方式。

      “你刚才是在跟谁打听消息?”纪明岳问道。

      “就是个杂货商,摊子上什么都有。”周昭宁答道,大部分注意力还在那神秘人身上,对方的气场相当阴沉,周昭宁有意和他保持距离,感官放大到极致,丝丝缕缕的神识像是触须,伸长了去探索那人领地的边界,“你的意思是我们离他的秘密太近,所以不得不把我们引开?”

      “说不定。”纪明岳有些紧张,他一开始怀疑是那人发现了自己在被调查,想把他们两个比较弱的先骗去镇外干掉,但一路似乎越追越往镇里走,跟被带去老巢比起来,直接干掉听起来都仁慈了许多。真够不妙的,要是打起来他不得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在祁麓山上嚣张了十八年的纪明岳第一次感觉到了挫败。

      他们早就偏离大路了,曲折的小路边似乎都是镇民的住处,安静得有些不寻常,难道是这个点都在午睡?周昭宁拍了拍纪明岳,朝着不远处一间风格截然不同的民居扬了扬下巴,看结构是间四合院,望过去却又有惹眼的马头山墙。

      “等下要是有什么危险,你就别管我了。”纪明岳看着那座怎么看都不正常的建筑,有股视死如归般的壮烈。

      “能不能说点吉利的?再厉害他也是个人,一样会死。”周昭宁把飞回来的纸鹤收好,冲纪明岳自信地笑了笑:“俞渐帆说他们已经找到法阵了,是个子母阵,两个都破坏掉才算完事,我们这个是子阵,放心吧,子阵都不会太危险。”

      纪明岳勉强地扯出一个笑,他现在对自己的运气实在没什么信心,但愿是他过分敏感,这一路纪明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
      “瞑帆何处归,遥指落星湾。”落后两步的江平野意有所指地开口。

      “哦?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跟你师父一样,连现在是哪一年都不知道呢。”俞渐帆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伸手拦了一把江平野,蹲下身捡起了一样东西。

      江平野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突然感觉到一阵几乎微不可查的晕眩,接着就是俞渐帆在他脑门上拍了下,附赠一句:“小样。”

      俞渐帆这一下多少带点私人恩怨,江平野忍住喊痛的冲动,揉了揉额头上前去看,是一只小巧的云雷纹铜铃,扁圆形状,两面下端都装饰着一圈云雷纹。江平野皱了皱眉,大概那阵晕眩就是因为俞渐帆摇了这只铃。

      “这是个法器?”
      “小把戏罢了,就算我不把你打醒,它也最多发挥一炷香时间的效应。”俞渐帆把铜铃收起来。

      俞渐帆察觉到的三杀位煞气虽然厚重,却并不像是法阵的煞气,几乎没有攻击性,江平野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一路走一路担心纪明岳,直到捡到这个铜铃,不安陡然间攀升到顶峰。

      江平野不习惯为一个人挂心的感觉,他从记事起就一直在藏海山,和瞿易年待在一起,瞿易年不需要他挂心,他们俩只用各自顾好自己。

      回过神时眼前是一座几乎被植被吞没的废弃庙宇,先帝在位期间大兴祭祀,各路神仙全都冒出来,接受一段时间的香火供奉,然后就被世人遗忘,像这样的破庙比比皆是。俞渐帆掀开生机勃勃的爬山虎,露出被岁月风化腐蚀的木门,里头开门见山就是佛堂,落满灰尘的拜垫正对着一座没有头的佛像。

      “晦气。”俞渐帆毫不留情地点评道。江平野觉得他哪天被雷劈死也不奇怪。

      难怪这里会聚集煞气,被信徒抛弃不算,连留在人世间蒙尘的造像都被斩首,如果这和制造怨魂的法阵出自同一人之手或许就说得通了,活生生的人命他都不在乎,何况看不见摸不着的神。

      人要是没有敬畏,就与妖魔无异。江平野唏嘘片刻,抬脚想往里走,俞渐帆拉住他,指了指几个位置,江平野顺着看过去,借着阳光才看出这空中交织着无数透明的细线,俞渐帆指的那几处都挂着云雷纹铜铃,再细看这间佛堂几乎挂满了铜铃,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么多铜铃,被幻境影响不死也得疯,好在他们已经知道了铜铃的作用,有所防备就不会那么轻易被迷惑,江平野拇指抵着剑镗将一段刃推出剑鞘,锋刃轻轻擦过透明的线,细线纹丝不动,只割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可与兵器争鸣的强度,普通人往里走不了几步就得碎一地。

      江平野和俞渐帆对视了一眼。俞渐帆抬了抬下巴,又问出那个问题:“知道怎么找阵眼吗?”

      ……
      纪明岳绕过影壁,后面是个四水归堂式的院子,周围的楼房把本就深而小的天井挤得更逼仄,十足的压迫和诡异,真的会有人喜欢这样的居住环境吗。纪明岳苦笑了下,东张西望地观察着,在进来前周昭宁告诉他,找阵眼不外乎就是找到这个阵里最不正常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这句话影响,纪明岳感觉这处居所哪都不正常。

      “周昭宁,干什么呢,赶紧过来。”周昭宁进门后走向了影壁的另一侧,纪明岳张望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绕过来,回头喊了一嗓子,周围一片安静,静得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可却没听见周昭宁的。

      纪明岳放轻了步子折返回去,影壁后面空无一人,正在他精神紧绷到极致的时候,有人拍了下他的肩,寒光闪过一瞬,剑刃已然出鞘,纪明岳只要再稍一送手就能利落割开来人的喉咙,但那是周昭宁。

      这把剑是他亲堂主晓山青给的临别礼物,叫流明,据说是大师之作,吹毫断发,削铁如泥,吹得纪明岳觉得堂主马上就要给他开价,请他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一路纪明岳也没碰到什么真正需要拔剑的紧要关头,他可不希望这把宝剑饮的第一口血是他朋友的血。

      “你要死啊大哥,好歹出个声行不行,很吓人啊。”
      纪明岳花了比拔剑多三倍的力气才将剑收回一寸,回答他的是周昭宁拍在他胸口的一掌。在那瞬间纪明岳突然明白了,一路跟着他的怪异感到底是什么,他们追着那个神秘人走了不少弯路,看到这间民居时少说也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可哪怕到现在,太阳的投影一寸也没有移动过。

      ……
      “是最不正常的东西,还是最不正常的人?”江平野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俞渐帆,很难不让人觉得这小兔崽子话里有话。

      “都有可能。”俞渐帆强颜欢笑,谁能想到他堂堂攀云谷长老为了不在门派带孩子溜出来云游山水,结果还是命犯熊孩子,收了一个又来一个。俞渐帆深呼吸,不生气,忍这一时,日后藏海山都欠他人情。

      “这里最不正常的就是那个佛像了。”江平野见好就收,算是替脑门报了仇。
      “接下来怎么做还用我教你吗?”

      话音还未落,一道剑光飞过去把佛像打成一堆碎石,力道之大直接穿透佛像,扎进后面的墙壁里,俞渐帆一时失语,敢情他是直接把剑扔过去了。这熊孩子还真有点意思。

      断头佛像果然就是阵眼,细线纷纷落回地面,软绵绵的一堆,丝毫看不出是能杀人于无形的利器,云雷纹铜铃跟着落下,受到震动嗡嗡地响成一片,这出绝响还没演奏多久铜铃就全部化为齑粉。如此看来,这阵法未免有点太简单了。江平野穿过一地碎石块,拔出剑的刹那,墙面顺着被剑刺穿的裂缝碎出来个一人高的空洞。

      “进去看看。”俞渐帆皱了皱眉,丝丝寒气从洞口溢出来,看着都晦气,江平野点头,捏了个诀,一豆亮光晃晃悠悠地率先飘进了那一片漆黑的空间。

      暗室正中摆着一尊棺椁,祭拜用的案台上立着一块牌位,写着“爱妻陆青青”。江平野看得毛骨悚然,他听说过这种阴毒的邪门歪道,有些魔修会故意修建寺庙,用进贡给神佛的香火涨自己修为。

      这个暗室是什么时候建造的,棺椁又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难道以前那些来礼拜佛像的人,他们的虔诚都供奉给了这个不知死了多久的女人吗?

      俞渐帆跟着走进来,他看了一圈,显然是和江平野有一样的想法,冷笑道:“这么野的路子都敢走,也不看看自己承不承得起那三拜。”

      江平野神色复杂地绕过那尊棺椁,暗室的东南角摆着一张梳妆台,上面的铜镜早被厚厚的灰尘盖住,镜前还摆着精致的妆奁和几盒胭脂水粉,仿佛是为了棺椁里的人出来时可以好好打扮一番,亮光飘过桌面,江平野怔了一下。

      “小江,过来看。”俞渐帆蹲在棺椁前,江平野应声走过去,看见地面上画着一枚红色的印记,是江平野看不懂的符文。
      “朱砂?”
      “不,是血。我们被骗了,这是子母阵。”俞渐帆语气难得的严肃。

      江平野露出了一个慌乱又无措的表情,挺新鲜,俞渐帆每次看见他都是一脸成熟稳重,但他也没心思打趣。周昭宁到现在也没消息传来,俞渐帆只能希望他不要这个时候变聪明,能带着纪明岳找到母阵去。

      纪明岳被周昭宁那一掌拍得感觉五脏六腑都换了位,这就是修士的力量吗?跟凡人打架能不能讲点武德,不要这么大力?他努力维持呼吸不乱,不正常,现在连周昭宁都不正常了。纪明岳终于缓过气来,硬生生把喉咙里的血腥气咽回去,剑锋在青石板上划过半圈,向上挑出一道笔直的剑光,趁着周昭宁后退躲避的空隙,用剑鞘狠狠把他顶回影壁背后。到底还是没舍得真的对周昭宁用剑。

      这么做同时也堵住了他自己的退路,他要是想原路返回就只能再去跟周昭宁打一架,纪明岳没法,咬着牙往宅子里跑去,可这里三面都是楼房,天井就那么窄的一线,跑了没两步已经背抵着门了。

      纪明岳哭笑不得,逞英雄真的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开始思考用轻功从这翻出去可不可行,突然一股力猛地把他拽进了身后的房间,纪明岳在瞬间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转身拔剑卡在那人的脖子上,顺便一脚把门踹上,用力把对方摁在门板上,行云流水的动作间杀气迸发。

      堂主原来没吹牛,几缕乌黑的发丝被剑刃割断,落在他牙白的外袍上,那人握住他的手腕,好像剑并不是架在他的脖子上,平静地抬起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那是江平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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