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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你欠我的现在该还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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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府是宛城的大地主,宅院占了半条街道,打马一个来回还有一刻钟时间,院内更是房屋殿宇千间、仆从婢女无数。因为郑家老爷郑如海喜好结交,江湖上的朋友很多,自然避免不了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所以郑府门庭若市夜夜笙歌。
盛长意在郑府门外来来回回观察了几天了,心下发愁,郑府把手甚严,郑如海说不得养了多少高手在府内,她若硬闯肯定是不行的,只能想点野路子。
一日傍晚,郑府的大管家郑保从府内出去办事,突然不知道从哪儿从出来十几个乞丐将轿子围了就要抢钱,幸而得一位路过的身形利落的姑娘相助这才安然无恙。
那姑娘一身粗布衣裳,上面的补丁一层摞一层,显然出身贫苦,那张脸,轮廓倒极好,只可惜右眼周围小半张脸都被一块红色的胎记给毁了,问其来历正是乡户人家来此地寻亲,谁成想亲戚一家早搬走了,她无依无靠只能四处打探。郑保想着平日老爷最喜欢结交江湖豪杰,况且帮她在府内安排个差事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她这形容必然做不了伺候客人之类的轻松活儿,于是便让她进府做了个烧火丫头。
此人便是盛长意,她正是趁此机会化名郑意潜入郑府。
说是烧火丫头,其他的老婆子丫头不愿意干的养活累过都推给她干,盛长意从不埋怨,众人也只当她傻,平日里对她也就都不甚防范。
这一潜伏便是两个月,她留心观察,终于知道她手上的那块玉牌的主人很可能是郑如海的独子郑霖然,因为他前段时间正好丢了一块玉牌,和盛长意手里的那块如出一辙。
奈何郑霖然虽然好色无度,但身边的护卫太多了,她根本无法靠近,只能耐心等待。
这一日,郑如海六十大寿,府内宾客杂沓,觥筹交错,因此这一日防守便教以往松懈许多,直至过了四更天前厅内仍是一片灯烛耀眼。
盛长意谎称睡了,偷偷敲晕了一个婢女换上衣服低头在一侧服侍。
一名彪形大汉喝得面红耳赤,声音震耳:“郑老爷,如城盐商盛家被灭门,他家那块玄铁想必已经落到了您的手上,今儿个江湖上的朋友都在,不如您请将出来给各路朋友们都看看,咱们也涨涨见识。”
一众人都纷纷拍手应和着:“是啊,郑老爷,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郑如海脸上一阵抽搐与尴尬,哈哈笑道:“众位朋友如何说是在我手上?其实不然,我确对那块玄铁有兴趣,也和盛老爷商量过有意求购,只是盛老爷说这是家传的,说什么都不肯卖,这也罢了,如今盛家一代大族落得这样的下场着实令人唏嘘不已,但众位所说玄铁确实不在郑某手上。”
彪形大汉一脸不信地道:“郑老爷何苦要欺瞒我等,如今江湖上早已经传遍了。我们兄弟也不过是想涨涨见识,并不图其他,您又何苦如此小气?”
厅内顿时一阵唏嘘,郑如海脸色顿变和郑霖然相视无言,都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郑如海老脸憋得紫胀,一旁下首的郑霖然开口道:“父亲所说属实,众位怎得不信?若是真有必定早就拿出来了,还等到这时,况且若真有,父亲和我也就不用犯愁一年一度的神教大会拿什么去献给教主了。”
众人一听也将信将疑,怕再问下去会不好收场,忙改口道:“就是就是,郑老爷豪气干云,如何会干这种小事的事,江湖上那些定然都是谣传的,当不得真的。”
郑如海脸色微微好转,道:“不知众位朋友都是从哪里听来的,郑某也好找那人问个清楚,不然难免引起误会。”
彪形大汉支支吾吾地道:“这可就多了,大家都在传,实不知从何处传出的。”
郑如海哈哈笑着道:“这究竟也不是什么大事,今日咱们不谈这些,郑某敬众位朋友一杯,感谢众位从五湖四海赶过来参加郑某的大寿。”
一时众人也都纷纷举杯响应,前厅再次热火朝天笑骂唱和声不绝于耳。
盛家有玄铁传家这一事,盛长意结合了原本这具身体的记忆后是知道的,但是此时一向不为外人所知,也不知道郑家是怎么知道的,不过现在她算是清楚了为什么盛家会有灭顶之灾了。
他们刚才提到了“神教大会”、“教主”,想必就是传说中令江湖正派闻之色变的日月神教了,但是神教教主一向避世不见,听说其人功力高深出神入化,但一向神秘莫测,除了神教中左右圣使从没有人见过。
盛长意不敢深想,如果这件事真的跟日月神教有关系,那她仅凭一己之力是全无希望的,她不仅感觉到深深的绝望。
这时郑家父子趁着众人饮酒作乐无暇顾及他们二人,便走到外间没人处密谈。
盛长意连忙跟了过去,不敢靠得太近,但依稀能听见他们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这件事情还有什么人知道?怎么如今江湖上都传开了咱们还被蒙在鼓里,啊?”
面对父亲的厉声质问,郑霖然垂下头听训,嗫嚅着解释:“这事都是儿子一时鬼迷心窍,信了张全的鬼话,吩咐了郑保带人去做的,本想着给爹当寿礼让您高兴的,没想到这个张全居然独个把玄铁给藏下了,他妈没吃着羊肉反惹一身腥,儿子派了很多人去找至今下落不明,这事八成就是他干的。”
郑如海怒气渐平,道:“不是说盛家的那个女儿跑了吗?也有可能是她干的。事已至此,你赶紧派人抓住他们,另外把这些谣言压下去,不然咱们家迟早会像盛家一样因为这块玄铁被灭门,知道吗?”
郑霖然忙道:“儿子知道,父亲放心。”
盛长意紧咬下唇,看来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张全、郑霖然和郑保这三个混蛋了,眼下张全找不到,那她就先想办法宰了郑霖然和郑保再说。
终于又等了半个月,郑如海带着一批人离开说是去参加青龙帮新帮主的继位大会。
郑霖然夜夜笙歌、醉生梦死,府内的防守顿时就松散下来。入夜,她先摸去了管家郑保的房门前,郑保见来人是盛长意也没深想只觉得她深夜前来多半是有什么事求助,正当转身,直觉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口鼻,同时一兵明晃晃冷飕飕的匕首刺进了他的心口,他来不及惊呼便倒了下去。
盛长意趁机溜到了后院,换了衣衫,混进了那十几名少女之间,郑霖然喝得烂醉,脚步踉跄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盛长意逗引他,将他引到角落里趁机将他一刀毙命,可恰在此时一名少女走过来见状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门外护卫们忙推门进来,盛长意只得就地蜷缩在地上捂着耳朵尖叫,做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护卫们赶过来见郑霖然已经断了气,忙抓着盛长意问怎么回事,盛长意浑身颤抖着,磕磕巴巴地道:“杀人了,有人进来把公子杀了,救命,救救我。”
“人去哪儿了?”
盛长意哭道:“从窗户跑了。”
一行人连忙跑过去,推开窗子往外看,四下里黑夜茫茫,全然不见踪迹。
突然为首的护卫觉察出不对劲的地方来,喃喃道:“不对,这窗子根本不像有人推开过的,她撒谎。”
可是他再一回来,原来的位置上的少女已经不见了,屋子里另一头瑟缩着十几名少女,他不确定那名少女是否在这里面,因为刚才太急他实在没来得及注意。细问之下,才知道那少女刚才趁机跑出去了,他连忙带着人四下去追,顿时府内火光大盛。
盛长意早把郑府的路径摸了一遍了,并且为自己想到了几条退路,但是眼下四处都起了火把,对她来说情况很糟糕,因为已经惊动了人。
郑府内并没有狗洞可以钻,墙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放了箭弩,她更不能翻墙,但是因为要避开一茬一茬的巡逻人员,她只能贴着墙走,终究触动了机关,箭弩立时发出攻击,霎时间箭雨刷刷落下,饶是她再三躲避,腿上肩膀还是各种了一箭。
何处搜索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往这边赶,盛长意忍着疼痛忙不迭地往后狂跑,迅速钻进了后罩房自己的房间里,她刚一进屋,后面人就跟过来了。
她迅速涂抹好胎记的部分躺到了床上,敲门声响起,她回道:“什么人?已经睡下了。”
外头人喊:“别管你睡不睡,不开门我可踹了。”
说着一脚就踹开了门,盛长意忙拿着被子裹紧自己的身体低着头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条光洁的手臂。
一时护卫小厮们都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胡乱咳嗽着,另一头有老婆子们过来喊道:“丫头们的房间也是你们随便闯进来的?懂不懂规矩?”
老婆子对盛长意道:“没事啊,别害怕,府上出大事了,他们四处抓人呢,跟你没关系。”
说着,转身出去了,顺便帮她把门给带上了。
盛长意连忙忍着痛想要拔剑拔出来,但是箭头上的倒钩紧紧抠进肉里,疼得她直冒冷汗,生拉硬拽肯定要带下一块肉来,她只能用刀把过长的箭羽砍折了,顾不得多想连忙换了衣服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往后门溜。
看小门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油嘴滑舌的就知道骗吃骗喝,盛长意因为后厨采买总是从这个门过没少给他钱,所以男孩子对她印象不错,想要出去给钱就行,但是今夜不行,除了他还有三四名护卫在。
盛长意走过去,强装镇定地道:“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前厅那已经抓到人了,你们还不赶紧过去,不然一会儿又挨骂了!”
几个护卫一听都面面相觑,来不及思考忙跑过去看,唯恐落后。这边只剩下那个男孩子看见盛长意笑嘻嘻地道:“小意姐,这么晚还要出去吗?”
盛长意摸出十个铜板给他道:“还说呢?张妈突然上吐下泻的,让我跑个腿给她抓点药回来,你快让我出去,我着急回来给她熬药呢!”
小男孩喜滋滋地掂了掂手里的铜板,忙开门让她走了。
她不紧不慢地走了一会儿,到了拐弯处连忙憎命地跑起来,她必须尽快出城,不然一旦封了城门或是郑家的人在城门前查人,她就出不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她的腿都快没有知觉了,城门向来松散,她强打起精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出了城,出了宛城郑家的权势就没那么大了,她需要找个地方养好伤。
但是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晕,最后身体终于支持不住她身子一软没了意识。
耳边是呼呼的的风声,她感觉身体一阵一阵的冷,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勾魂摄魄的脸,那双眼睛里倒映着她苍白无神的脸,瞬间涌起了笑意。
盛长意瑟缩着扫视了一下四周,似乎是一座被遗弃的城隍庙,神龛上神像只剩下面目模糊看不出来是谁的神像,神像前别说贡品了连香炉都没有,四周门板也是破败不堪,珠网遍布,屋顶也漏了一大块,纷纷扬扬的大雪从上面露下来。
她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腿和肩膀,只是进行了简单的包扎,裤管和肩膀上的血已经变成了暗红色,稍微一动还是撕心裂肺的痛。
她重新看向小叫花子,声音虚弱又沙哑:“你怎么在这儿?这儿是哪儿啊?”
小叫花子没有说话,低下头走开了,没一会儿捧来半块已经冻得跟块石头似的黑乎乎的馒头。
盛长意猜他大概是个哑巴,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接了过来,咬了两口,实在咬不动就又还给小叫花子了。
“咱们不能一直在这儿,会冻死人的,我身上还有钱,你去帮我找个大夫,再买匹马来。”
见小叫花子不动,盛长意只得道:“我救过你,也帮过你,这是你欠我的,现在该你还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