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伶音（清穿）》蔚蓝清水

47、千回百转梦江南（下）

　　在苏州逗留的第三天，影落见到了胤禛。

　　“今天放假？”影落见到胤禛就笑盈盈地问道。

　　胤禛已经习惯了影落那些不时会冒出来的“民间谚语”，差不多每次都能从她的表情和语调上猜出意思来。

　　影落便老规矩换了套衣服，两人出去游苏州去了。刚出门的时候，胤祥便跟了上来，气喘吁吁：“四哥，四哥，等等我，出去玩儿也不带上我。”

　　胤禛没应他，一手拉着影落往前去了。果然有异性没人性一直是人类通病。

　　最终还是拗不过胤祥的死缠烂打，本来铁打铁的约会又成了三人行。不过影落倒也不排斥，多了胤祥就多了一份乐趣。何况影落在心里盘算上次胤祥上次在康熙面前作弄他，这次正好逮了个机会报这个小小的愁。

　　但是胤禛完全没这么想，一张脸黑了一路。时不时地给这个灯笼一记眼神的警告，意思无一不是：别妨碍你四哥约会。

　　“四哥，前面那家酒楼看上去不错，不如去瞧瞧。”逛了会儿，胤祥提议。影落顺着胤祥指的方向看去，红色的店旗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得意楼”。
　　影落看着这兄弟俩一个沉着脸，一个咧着嘴，不免觉得好笑。“四爷，也逛了有一会儿，不如去坐坐歇歇脚。”

　　“恩。”胤禛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一手牵了影落的手往怀里揣，弄得影落一脸羞赧。两个公子哥，这在大街上牵着手算是怎么回事儿啊。胤禛却因着影落的这一脸红而心情大好。而胤祥早已先行一步往那家得意楼去了。

　　三人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点了几道特色菜和一壶酒。窗外是喧闹的苏州城，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叫卖声一片。

　　兄弟两人感叹这里竟是不输京城的繁华，影落心里偷偷白了他们俩一眼，贼贼地感叹老古董。若是他们和他一起到现代生活，该是多么好笑啊。大约是她情不自禁的臆想不小心流露在脸上了，兄弟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朝她看。

　　影落顿时很尴尬，赶紧转移话题：“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吧。”

　　“怎么玩儿？”一听游戏，胤祥很来劲。一旁的胤禛一副完全没兴趣的样子，食指轻叩桌面，视线望着窗外。

　　影落跟两人解释了下游戏玩法，胤祥就来劲儿了，摩拳擦掌地问道：“什么都可以要求吗？”

　　于是在胤祥的强烈要求下，由他先开始发问，他倒是不在意要问什么真心话，而是希望能想出点鬼点子整整他那无论何时都淡定的四哥。如他所料，胤禛眼皮也没抬一下地选择了大冒险。
　　胤祥邪邪地笑了笑，指着楼下的集市，说道：“看到那个做买卖的小摊子了吗？”顿了顿还故意
　　“啧啧”两声，“好像是卖大葱的。”

　　“所以呢？”胤禛不悦地抬了抬眉毛。

　　“四哥不介意去买上一扎来吧？”胤祥得意洋洋。想到上次胤禛提着鱼的样子，影落忍不住暗笑，完全没有维护自家男朋友的自觉性。

　　胤禛看看忍不住窃笑的影落，蹙了蹙眉。影落本来还憋着，这下可是忍不住欢了，来了句落井下石的话：“四爷快去快回。”

　　被女朋友和弟弟摆了一道的胤禛丝毫没表情，起身下楼了。

　　不过多久，一整筐大葱摆到了胤祥和影落面前，卖葱的小伙子乐呵呵地盯着胤祥问道：“请问公子这些够吗？如果不够我家中还有，公子留个住址，明天我送你府上去。”

　　胤祥甩甩手，试图驱散一股子大葱味，无奈那小伙子热情的很，使劲儿往胤祥那边靠。被逼无奈，只得赶紧说：“不用不用，够了够了，你给提到厨子那里去。”

　　“好好好，公子真是慷慨啊，那这个……”小伙子乐呵呵地看着胤祥，就差拿出两个指头捻啊捻了。

　　胤祥往外看了看，压根儿没看到胤禛的影子，只得掏出几个铜钱递给了小伙子。卖大葱的小伙子这才屁颠颠地提着筐子走了。

　　“这是哪一出？四哥真的赖皮。”胤祥极其不满，自己的形象叫一筐大葱毁了去。

　　就在影落笑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胤禛才进来，从容地回到了座位上，淡定地抿了口茶。

　　“四哥，你赖皮，这分明是叫你买，怎的是我付的银子。”胤祥大呼不满，倒不是惦记那付出去的几个铜钱，而是明明该让自己四哥出出糗，怎么反倒自己搭了进去。

　　胤禛依旧淡定，一副“反正这游戏我就这么玩儿，你能怎么招吧”的架势。影落看这形势，悄悄感叹小十三是玩不过大腹黑啊，捉弄自己的时候倒是乐得很，心生一计，赶紧说道：“十三爷，影落有个更好玩儿的大冒险，玩不玩儿？”

　　胤祥一听好玩儿就来劲，但是还是狐疑地问道：“我就不能选真心话？”省的给你捉弄。

　　“可以，不过就是可惜了，影落这次出的难题可是非常非常非常具有挑战性的，十三爷这么聪明不玩儿真是可惜了。”说完，影落还故作可惜得直摇头，一边偷瞄胤祥的反应。

　　果然，胤祥考虑了片刻，还是说道：“这么好玩我倒是要试上一试，是多有挑战性。”

　　“你说的，选大冒险，不反悔哦。”影落阴阴一笑。胤祥有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但是依旧点了点：“来吧。”

　　好奇杀死猫啊，影落眯了眯眼睛，挑了一堆正在喝酒的年轻男子中的一个，说道：“看到那个着青色衣服的男子吗？”

　　胤祥还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点了点头。

　　“你只要走过去，对他说……”影落凑近胤祥耳朵，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通。胤禛疑惑地看着两个人，只见自己的十三弟的脸由红变白，再由白变青。

　　“你，你，你，死丫头，这等……主意你都想得出来。”胤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影落。

　　“怎么？十三爷不敢玩了？”影落越想越好笑。

　　“怎么不敢玩，只是爷不屑跟你们玩了。”胤祥最终还是没能挑战成，既觉得没勇气挑战，也不服输，就老大不乐意地说要走了，自己找乐子去了，临走还不忘瞪了眼影落，加了句“死丫头”。

　　胤祥走了以后还自顾自地笑了好久，胤禛也不打扰她，等她笑够了才幽幽地说了句：“想来影落是比爷更不想十三弟打搅我们俩的……”他顿了顿，似乎是搜肠刮肚地想起了个词儿：“约会？”

　　啥叫顾此失彼？就是影落现在的心情了。

　　“你刚才让十三弟干什么了？”胤禛还是有好奇心的，他这个十三弟出了名的爱玩，竟还有他玩不下去的游戏？

　　“我不过是……”影落考虑了，说道：“难道四爷也感兴趣，不如来试试？”看了看胤禛，赶紧识趣地住嘴，“我看还是不必了，这不适合四爷。”想来胤禛这种腹黑男，她自觉自己玩不过，别到时候被捉弄的是自己，还是别玩了，也别告诉他。

　　“不如我去问问十三弟？”胤禛挑挑眉，她这是诚心让自己愈发好奇么？

　　“不用不用。”影落下意识地抓住胤禛，吱吱呜呜地说了句：“我不过是让十三爷去，额，去调戏，一下，那名男子。”而且口味很轻的那种，她在心里补上一句。

　　当然胤禛对此也是无语凝噎了一阵，抽搐了一阵，一头黑线了一阵，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酒足饭饱后接着逛。

　　身边擦肩而过吴侬软语，影落听着分外熟悉。不时地跑到各个小摊上去搭话，虽然几百年钱的吴方言与影落生长的年代有些不一样，经过了发展变化。但是很多语言元素和调子是一样的，这几年她都生活在宫里，突然又听到了家乡方言，心里很是欢喜。

　　影落用着乡音自言自语，好久才想起身后的胤禛，转过头去说道：“四爷，我教你说句这儿的话吧。”

　　胤禛这才慢慢走到她身边，点点头。

　　“饿欢喜乃。”影落一字一顿地说着。胤禛看着她，竟然很听话地学起来，但是影落让他认真地对她说一遍时，却不愿意说了。难道四爷也会害羞么，影落心里暗暗想。

　　沉浸在江南水乡情调中，影落的心情有说不出的滋味。走在青石板的小路上，影落脑海中铺开小时候在这里蹦跳的情景。鼻子就再一次不争气地酸了，忍不住大哭了一场，她离开了太久，父母朋友的容颜似乎已经模糊了，但是却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其中的心情让她无法言语。

　　两人在一座桥边找了个位置静静坐着。沿河两边的建筑虽然是更加古朴和原汁原味，但是却不妨碍影落回忆，在弄堂里骑着自行车穿梭，上小学考试考的不好一路上哭回家，一直到高考，离家上大学。这些回忆她憋了太久，对亲人朋友、还有家乡的感情压抑了太久。

　　哭过之后，她却再一次不禁自问，如果有机会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她是否愿意？

　　影落问自己，如果真的给她机会回去，她是否是会犹豫，最后做怎样的决定。一边是属于自己的世界，父母朋友和曾经的梦想，但是却离开太久。一边是生活了好多年的清朝，也有自己爱的人，还有幽茗师傅师兄弟。如果留下，那么将接受这个等级观念森严的时代，如果回去，那自己会不会还是最初的样子。

　　她一定会犹豫挣扎。

　　好在，上天并没有给她这个犹豫的机会。她只有一种选择就是适应这里，就像从一开始她自己说的那样，尽所能让自己高兴一点。

　　彼时江南，已经是初春的迹象。

　　影落抹干净眼泪，开始仔细地享受起这江南的美好来。两人在沿湖的街道上漫步，惬意温暖。

　　“刚才的游戏还玩不玩？”胤禛见影落心情好起来，便问道。

　　“好啊，真心话。”影落微笑，她想与他坦诚。

　　胤禛仿佛看透了那一个笑容，正要开口，却被影落拦住了话头。她转身与胤禛相对，对上他的眼睛：“不管四爷问什么，影落都诚实地告诉你，也许方式不能是四爷想的那种，但是……”

　　一辆马车骑得飞快，两人都没注意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马车已经擦着影落的小腿而过，好在胤禛反应快，将影落一手推到路边。

　　好在没有大碍，但是影落觉得有点疼，估计是刮破了皮，下意识眉头微皱。胤禛非要带她回去擦药。但是难得出来一趟，眼下天气又不错，她哪肯回去。

　　“瞧那马车的装扮，估计是这方的富商，在集市竟然将马车赶得这样快，不怕伤及无辜，甚是嚣张。”胤禛看看马车里去的方向说道。

　　影落揉揉腿，嘀咕道：“自古官商勾结就是定理，一方富甲没有当地父母官的支持哪会这么嚣张。”

　　胤禛对影落的话沉思了片刻，又转过来对影落道：“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我又不是金枝玉叶，这点小事儿还能有事儿。”影落站起来，“只是蹭了点皮，四爷若是实在不放心，刚才我们不是经过家药铺子，买一瓶我自己抹点儿就成。这么好的天气这就回去多可惜啊。”

　　胤禛想了想，点点头，“那你在这石凳上坐会儿。”说完还没给影落反驳的机会，就朝刚才的药铺子走去。

　　影落望着他的背影，不觉想笑。他其实是外冷内热的人。对于父亲，想爱却只能敬，他不能像十三那样肆意在康熙面前撒娇。对于母亲，他想爱又不敢，从小就同母亲分开，等回去的时候却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了，所以他同德妃客气胜过亲情。那些妻子是因为父亲母亲的安排，也或者是因为他的政治目的，也许日久深情，但是他却难以忘记最初的目的，所以选择不爱。如果从懂事起他就在这种压抑中生活，该是有多么痛苦。明明渴望被爱，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去获得真情。
　　也许他觉得权力能让他获得这一切。这一刻，影落看着胤禛宽厚的背影，第一次清楚地告诉自己，她希望能在他身边。

　　这个念头瞬间温暖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