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伶音（清穿）》蔚蓝清水

46、千回百转梦江南（上）

　　皇家队伍终于离苏州越来越近了。影落这几天总是恍恍惚惚，也许是所谓的“近乡情怯”，也可能是前几天与胤禛那般微妙的闹了点别扭。她心里总像搁了些石头，有些压抑，但是又不知道如何排解。

　　影落和小茹坐在队伍的最后的马车里，一路颠簸着，默默无语想着前几天的事情。那天两人一起在山顶看日出，终于还是忍不住与胤禛把话挑明了。胤禛希望影落能入府，经历了那四年，胤禛不想再与她分别。虽然她只是一个伶人，但是胤禛却保证这一些他都能安排，只要她在他身边。但是影落却不想从此进入那个圈子，他的妻子们围成的圈，那会让她窒息。

　　“四爷，不瞒你，影落很喜欢你，但是我的心不只这么小。并非你就是天，我所期盼的，只怕四爷给不起。”望着那从云海中浮出的朝阳，她很坚定地告诉他。

　　原本以为胤禛会拂袖而去，毕竟他习惯了女人处处顺他心意，以他为一切。这么直截了当地把他摆到并非那么重要的位置，也许会让他不高兴。但是胤禛却并非显示出怒气，而是带了很多挣扎，终于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早该知道的。”

　　两人就这么坐着，即不再靠近，也不疏远，任着通红的日出包围了他们。

　　自那天起，影落每次看到胤禛都有些不自然。虽然胤禛还是一如当初，会常在就寝前来看看她，独处的时候抱抱她或者给她一个轻柔的吻。但是影落却是很压抑，仿佛这样能时时见到他的日子快要到头了。

　　心里正在胡思乱想，却觉得队伍越走越慢。她掀起帘子，外面下起雨来，并且越下越大。没过多久，前面有人吆喝着停车，原本这段路就因下过雨就泥泞，这会儿又下大雨，有几辆马车轮子陷在泥团里。康熙和宜妃以及一些比较位高的官员及时安顿到驿站上的几个休息处稍作休息，而侍卫和奴才么则只能跟在后面整顿收拾，特别是收拾那几辆被陷在泥地里的马车。

　　影落和小茹被赶下马车，被安排检查那些衣裳有没有浸到泥水，以便整理，到了落脚能将弄脏的衣物及时清洗。还没干多久，宜妃那边有人来传影落过去，于是影落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检查了下自己确保不是满脸污泥，才跟着宜妃的贴身丫鬟过去了。

　　宜妃和康熙坐在凉亭里，悠然自得，完全没有被大雨困住的焦躁。确实，这儿已经地处江南，这个季节，柳枝已经吐芽。大雨虽然下得突然，但是并不伴着大风，因此坐在这个凉亭里观雨，反倒是有几分味道。

　　影落想到那些在雨中推马车的侍卫太监和一身狼狈的宫女丫鬟，虽然她早就习惯了这里的尊卑，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比对了一下，不自觉地撇了撇嘴。

　　这个细微的表情并没有逃出康熙的眼睛，但是他也不恼，笑了笑：“朕倒是有些年没有认真听影落丫头唱曲儿了。”顿了顿，又道：“以前那关于江南的小曲儿，引得朕的几位阿哥都说是余音绕梁。”

　　不想到康熙竟会说这一番不知仅仅是开个玩笑，还是别有深意的话。影落想既然搞不懂，索性也就不去猜了，她福了福身道：“回皇上，奴婢也不谦虚，若是皇上不嫌弃，奴婢还是可以余音绕梁一曲儿的。”

　　影落这番毫不谦虚的话把康熙逗乐了，大手一挥，示意她唱吧。她便寻了几首江南民歌，歌声混合着雨声，一如当初般清新自然。

　　可能是因为她唱的太入神了，胤禛和胤祥两人走近凉亭她也没留意到。看到康熙示意两人入座时，影落才看到胤禛。

　　一曲终了，胤祥先鼓起掌来：“清新婉转。”他转向康熙道，调皮道：“皇阿玛，这丫头说自己是朱先生最得意的弟子，倒是一点儿也没错，不过……”

　　影落偷偷还他一个白眼。

　　“皇阿玛，儿臣前些日子倒是见识了这丫头唱曲儿的另一种风范呢。”他故意卖关子，朝影落投来一个捉弄的表情。

　　“哦？这么一说，倒是让朕也很好奇。”康熙发话了。

　　这个十三，真是爱玩，玩到我这儿来了，影落在心里把他骂了一遍。想到自己那天再河边唱摇滚的那样子，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若是要让她在康熙面前唱那个，她怕把这个千古一帝给吓倒了岂不罪过。于是微微福身，心里想着用什么理由开脱或者转移话题。

　　“皇阿玛，看着时辰也差不多可以起驾了，刚才洪大人派来的小厮说这儿到苏州大约有两个时辰的车程，再耽搁恐怕这天黑之前赶不到苏州。”还没等影落想好对策，胤禛开口了。

　　康熙顿了顿，大笑着应了声点点头，携宜妃上马车，临走还不忘丢了句：“老四，倒是学会救场了啊。”

　　待康熙一走，胤祥的脑袋瓜子上就挨了一记轻拍，他揉着后脑勺，抱怨道“四哥，你真是无趣，这么好玩儿的事儿都给你搅了。”不等影落和胤禛说话，他又转向影落：“臭丫头，你瞧这，四哥竟帮着你了，以前四哥作弄人的念头可不比我少，哎。”说完还不忘故意啧啧两声，弄的影落苦笑不得。

　　一直到头上又挨了一记，胤祥才讪讪地闭嘴了，朝影落吐了吐舌头，往外去了。

　　影落也回应了他一个鬼脸，心想道，下一回一定要捉弄捉弄这小子。手心里一动，被捂在一双温暖的大掌里。

　　胤禛理了理她被雨淋湿的发丝，“回去擦擦干，小心着凉了。等到了苏州，我寻个机会带你转转。”说完便也跟上胤祥那方向去了。

　　影落对着他的背影点了点头。

　　回到马车里的时候，小茹已经把衣物都整理好了。到苏州的时候天黑了，虽然雨依旧下着，但是洪大人在进城那地儿张罗了很大的阵势迎接。幸好这些事儿影落不必参与，只与小茹在马车里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

　　到了巡抚给安排的园子已经很晚了，又搬东西又整理，影落和小茹都没顾上用膳。饥肠辘辘的两个人躺到床榻上倒头就睡。

　　到了苏州，天依旧下着大雨。每到一处胤禛总是会特别忙，跟着康熙考察。对于整天没见到他，影落也习惯了。傍晚用过晚膳，康熙传影落去唱曲儿。

　　康熙靠在摇椅的椅背上，闭着眼睛。宜妃站在他身后为他轻揉太阳穴。“万岁爷今儿个乏了，你给万岁爷唱个曲儿，给舒舒神。”

　　“回娘娘，不如奴婢给皇上拨个琴吧。”影落福了福身，这人疲惫的时候不太适合听人唧唧歪歪的。

　　“也好。”宜妃听后，微微点头。边低头与康熙耳语了几声。康熙也点了点头。

　　影落拨筝的时候，康熙朝宜妃示意了下，宜妃便点点头退了下去。自己闭着眼睛轻摇椅子，一副要睡着的样子。影落拨了几曲，不知康熙睡着了没有，想着是不是要悄悄退出去。这时候康熙却说话了，“朕很久没有带她来江南了。”

　　影落大气不敢出，只得又坐回去，手搭在古筝上，静静听着。

　　“琳兰她，很喜欢这儿。”康熙闭着眼睛，听着雨声，思绪回忆中。那时候的他们也像影落和胤禛一样年轻。一个是天子骄子，一个是地位低下的天真少女，但是江南这块充满诗情画意的地方。他们都不介意彼此的身份，只为这萌动的爱情。她喜欢这里的小桥流水，别致的园林。她央着他带她去泛舟，像任何一对年轻的男女戏水嬉笑。在夜晚窝在他怀里赏月，她说如果他们只是一对平凡的夫妇该有多好。她说她不想回到宫里，因为一回去，他就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了。

　　“再后来，她却再也不愿意与我一起来了。”他低声说道。

　　“因为朕，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女儿。”也许她直到现在都没有原谅他，所以才对他这么疏离，恭敬地称呼他“万岁”。

　　看来这个江南果然是康熙触景生情的地方，影落边听康熙的话，边转头看窗外的雨。视线有一丝模糊。现在这个康熙是多感伤和脆弱，但是因为是帝王，在关键的时候还是要收起这些脆弱。在舍与得之间，他总会作出最理性的选择宁愿在余下的时光里静静悲伤。而这条路也在同样在等着胤禛，而她不愿意成为第二个琳兰。

　　“良妃娘娘执念太深。”影落终于忍不住轻轻低语，但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只不过是现代人的执念。

　　“她说她不想让老八也和她一样。”康熙终于睁开眼睛看向影落。良妃知道影落并不爱自己的儿子。“是琳兰让朕把景蓝指给老八的，而你……”康熙停下来，正视影落的眼睛。而影落也抬起头，对上帝王的眼睛，不卑不亢。

　　她们是多么相似啊，那个他爱的女人，从来都这样，不看轻自己，不愿妥协。

　　康熙终于叹了口气，“她说就当是，让你替我们死去的女儿，去追寻你想要的吧。”

　　就让你，替我们死去的女儿，去追寻你想要的吧。

　　康熙的话在影落的脑海里不断回旋，这天晚上她辗转反侧。康熙说给她机会去追寻自己想要的，当然只是在王权范围内稍许的自由，她还没有傻到认为自己可以随性而为。但是她知道康熙的意思，既是若胤禛要她，那么他可以允许。

　　但是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有些迷茫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更4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