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伶音（清穿）》蔚蓝清水

41、柔情似水扰心忧

　　渔船靠岸，男人们排成长队下船拉纤，岸边的女人们都带着大大小小的渔具来迎接满船的收获。男人们喊着渔歌号子，把船拉上岸。影落也混在人群中，兴高采烈地喊加油。看着满身鱼腥的女人们眉开眼笑，为自己的男人擦汗，自己仿佛也特别高兴，在这里她看到了许久未见的人情味儿。

　　三人在那里逗留了许久，看着河滩边渔民忙忙碌碌、来来往往。等他们回到张大人府邸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了，胤祥随便找了个借口先遛了，只剩影落和胤禛两人独自走在湖畔花园里。

　　“四爷，今天很开心。”影落停下步子，转身认真地看着胤禛。

　　胤禛也停下脚步，看着自己爱的女孩微笑，轻松而自然。

　　影落情不自禁地伸手，在胤禛脸上描绘他眼角的轮廓，轻声说：“四爷该经常这样笑，真好看。”手还没落下就被胤禛抓住了藏到怀里，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没有星星的湖畔，只有亭子角上的一盏灯笼，发着微弱的灯光，在微风中轻轻晃动，那灯光也摇曳着，忽明忽暗。

　　“影落希望以后有机会……”影落顿了顿，像是鼓了很大的勇气，“像这样生活。”像那些渔民一样，虽然艰苦，但是看得到幸福。

　　胤禛只是看着她，没有马上回答。眼底的轻松渐渐被一些迷雾所笼罩，让影落看不清楚。

　　“四爷，您回来了。”不远处传来另一个女声，打破两人之间的氛围。“四爷今儿个出去竟也不让齐加跟着，让蕴莲好是担心了一番。”李氏迅速地看了一眼影落，先是一惊，最后眼神落到胤禛握着的那只手上，透出一阵恨意，但是语气依然是温婉：“四爷若遇到什么危险……”

　　“爷做事还需你来教么？”李氏地话被胤禛硬生生塞了回去。

　　“蕴莲只是担心四爷。”李氏越说越小声，低着头，手指攥紧了帕子。

　　影落能感受到李氏对她的怒气，可是又偏偏胤禛在这，只得压抑着。这样的场面让影落很是尴尬，急着离开。

　　“你先回去。”胤禛对李氏沉沉道，声音不高，但是不容人违背。

　　李氏一怔，恐怕是没想到胤禛的反应。但是也不敢反抗，要应声离开。刚张口就被影落抢在了前面：“四爷，还是影落先告退。”说完就要抽出被胤禛紧握的手，但是胤禛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

　　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李氏抵不过胤禛清冽的眼神，福了身，低头先离开了。

　　待李氏完全退出两人的视线，影落才用力抽出了自己被紧握的手，叹了口气：“看吧，侧福晋恨死我了，四爷给我惹麻烦了。”看来李氏这回不找自己麻烦有鬼了。

　　胤禛把目光从远去的李氏身上转回影落，目光也变得温柔无比。看着一身书生打扮的影落，有些好笑：“除非蕴莲有胆认为爷是断袖！”。

　　他竟然还开得出玩笑，影落有点不满：“女人嫉妒起来自然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哦？”胤禛笑得更开怀了：“说来听听，你嫉妒得想做什么？”

　　嗳，又上当了，影落暗暗懊恼。与胤禛说话绝对不能有疏忽，一个不小心又给他占了口舌便宜。论起狡猾，她永远赶不上他。既然这样，影落觉得也该出招狠的，扯出一个自认为最阴狠的表情，靠近胤禛的耳边低声说：“把四爷身边的女人统统都赶走，一个不留。”说完便转身跑了，不想看他的反应。

　　明明是句玩笑，但是一说出来却又让人心神不宁，思绪万千。

　　与他一起的时光那么美好，像任何一对坠入爱河的恋人。但是这种美好却总是带着牵绊，总有人时时提醒你，他不是你一个人的，甚至你只是个局外人。影落虽然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却从来也没有忘记过自己与这个时代的差距。

　　影落一夜无眠，清晨时顶着两只熊猫眼去给宜妃送衣物过去，康熙也在那里。

　　“皇上吉祥。”影落捧着折叠地整整齐齐地衣物，福了福身。宜妃正在伺候康熙洗漱。影落本来只是个伶人，第一次见到妃子侍寝起来，不知道奴婢此时要做些什么，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尴尬无比。

　　倒是康熙开口了：“影落难得出来一趟，不如搜集一些民间曲儿，回去还是继续到掌仪司当值吧，这些年乐书的编撰进度一直不大，想来多添些人手也好。”

　　宜妃便给康熙穿上褂子，边扣扣子边瞄了眼影落说道：“万岁爷日理万机的，还惦记着你个小奴才，还不赶紧谢恩。”

　　影落经她一点拨，赶紧跪下谢恩，康熙只是挥了挥手，便出门去了。宜妃送了几步，回来见影落还在原地发呆，示意其放下衣物。

　　“看来万岁爷是有心成全你，也不知道你是修的哪门子福气。”宜妃靠回塌上，打算睡个回笼觉，眯了眯眼，继续说：“昨儿个跟万岁爷游湖回来，在湖畔瞧见你跟四贝勒……”顿了下，又似嘲讽了哼了一声，补了句：“那温情的一幕。”

　　影落先是在心中一惊，随后了平静下来，默不作声，还是先听听宜妃与她说这些是何用意。

　　“想来德妃在宫里是最守规矩的一个，处处要彰显自己贤德的名声。这回倒是生了个好儿子，对个戏子情真意切的，我倒是想看看她这面子要往哪里搁。”宜妃也不防备影落，将自己的小琢磨滔滔不绝说开了。

　　影落对宜妃的话颇有不满，特别是说情真意切这些字的时候，宜妃的语气充满不屑和讥讽。
　　宜妃睁开眼睛，看了影落一眼，仿佛有所顿悟，说道：“别不舒坦，你跟那四贝勒的事儿碍不到我，只要别给我添烦就是。”见影落还是不说话，宜妃索性躺了下去，懒懒的语气里带着不屑：“真是像，但又能怎样，世事不过如此罢了。”宜妃翻了个身，背对着影落，只轻叹一句：“我跟你一个戏子说这些作甚……”后面的话是写自言自语，影落听不清了，觉得宜妃也没再要跟自己说话的意思，便转身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宜妃倒是爽快，没多为难影落，但是还没用过午膳李氏理所当然地找上门来了。她向宜妃表示自己那里的奴婢前儿个烫伤了手，做事不利索，请宜妃拨个女婢去帮忙做些杂事。宜妃对李氏的行为了然在心，便说让自己的贴身丫鬟过去。但是李氏又表示只要一个低等丫鬟就行了，假意漫不经心地看到了在外面忙碌的影落，温温婉婉地说了句：“就那个丫头吧，每日只要送送膳食就成，望娘娘允了。”

　　宜妃自然犯不着为她一个小小的伶人去跟李氏摊上过节，宣了影落，嘱咐了几句就算允了。李氏一离开，宜妃还不忘朝影落笑笑，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瞧见没，这天下女人都这副样儿。”

　　反正也和李氏过招也不是第一次了，影落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扯了个笑容给宜妃：

　　“娘娘说的一点儿没错。”明晃晃的笑容倒是让宜妃楞了好一会儿。

　　影落望着李氏离开的背影，笑容背后还是有些失落。他叫她蕴莲，即使不是深切的爱，也会有对她温情的时候。那晚的玩笑话“把四爷身边的女人统统都赶走，一个不留”突然在影落耳边回响得异常强烈。

　　默默回到女婢的院子，还有一大堆衣物等着她。影落和小茹好不容易在月亮爬上树梢时，才干完了所有的活。她窝在干活的园子里，搓着两只通通红的手，使劲哈热气。

　　“看来是好不了了。”影落自言自语，望着自己长满冻疮，通红僵硬的手，鼻子有点酸，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突然感觉身后一热，一个温暖的怀抱环住自己。影落转过身，正对那片温暖，浅浅一笑。

　　“看来如今对爷的怀抱倒是习惯了。”胤禛戏笑，双手握上影落的手，忽觉冰冷刺骨，他不由得紧蹙眉毛。

　　影落一看胤禛的表情，赶紧抽出了自己的手，使劲搓，还一个劲儿道：“这样用冷水搓能加快血液循环，四爷不懂。”

　　胤禛捉回影落的手放在掌心捂热，随后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抹了一下，涂在影落手上，嘴里虽是恶狠狠地说着：“胡言乱语。”手上动作却小心翼翼。

　　影落看着低着头，全神贯注给自己抹药的胤禛，眼泪忍不住滴落下来。四年里在冷宫所经历的生活比现在要艰难得多，她都不曾像现在这样，是说不出来的难受。仿佛那积郁了四年的委屈和痛苦全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她渴望离开这束缚的生活，只与他相守，还可以有梦想，但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他越是对自己好，她越觉得绝望。

　　眼泪滴落在胤禛的手上，他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到泪流满面的影落，问她：“怎么了，很疼吗？”

　　“我只怕自己会想要更多。”影落盯着胤禛。若是在以前，可能她还没有期待，但是出了宫，她内心那份悸动便扩张开来。她爱他，但是她有更渴望的东西，同他一样。影落深知他们俩谁也不会妥协，于是为这种坚持懊恼不已。

　　“可是偏偏给不了你最想要的。”过了许久，胤禛才缓声道，伸手替她拭去满脸的泪水。他执起影落的手摊开，一笔一画地写了两个字，最后在她掌心落下最绵长的吻，温暖直达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