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的夏天》脑子里都是怪东西

2、第2章 他的家，他的校园

　　林木很快就帮自己拟好了一份“报复”规划。当然只是在脑内，他可没蠢到像书里的反派那样还要用日记本写下来。有时候特别想做的事情压根就不需要纸笔的提点，心中有信念自然而然就会做了。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但门那头的人似乎并不指望有谁会来开门，很快又响起了钥匙哗啦啦的声响。林木小跑过去打开门，嘴巴张了张，犹疑地喊了一声。
　　“妈？”
　　来者正是“林木”的母亲。“妈妈”这个词对于现在的林木来说其实已经是遥远的念想，他脑海中一边翻看着原主对于母亲的回忆，一边凝视着林母头上稀疏斑白的头发，眼角有些湿润。
　　林母不算年老，只是三十多岁，但是已经是满头斑白，甚至头顶有些微微的斑秃。她的脸上颧骨高高地凸起，眼窝深陷，双手上沾着灰灰的物质。林木想到自己那和林母年龄相仿但衣着考究、保养得当继母，有些迟疑这竟然是同一个人间。
　　“妈妈……”林木不禁又叫了一声。李秀白有些晃神，因为她家的叛逆儿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叫过她了。
　　“哎……儿子！”她惊喜地应答着，似乎儿子愿意叫她一声“妈妈”就是莫大的幸福。林木回想着原主对他母亲一直以来叛逆不敬的态度，在心里轻叹。有时候只有失去才懂得珍惜，而现在的林木知道这份感情有多么来之不易。
　　“妈，您坐，我去热一下饭。”林木迅速转过身去走向厨房，他记得林母总会在冰箱里备好晚上的菜。林木一方面不敢让林母看到他伤神的样子，一方面想让母亲更快地吃到可口的饭菜。
　　原主林木一家的家庭是进城打工的农民工，生活拮据而艰难，他的父亲林山青目前是一个骑三轮的小商贩，母亲是附近公园的清洁工。虽然收入低微，但林木的父母还是尽可能让儿子也能获得快乐的童年。如果没有足够的零花钱，原主林木压根没法拥有那满橱柜的“行当”。
　　但原主林木并没有察觉到这份呵护，而是陷入了攀比和自卑叛逆的旋涡。
　　“儿子，怎么去同学家玩一趟就剪了头发了？”两人坐下后，李秀白摸着林木的寸头，笑眯眯地问。“爸爸今晚摊位比较多生意，所以晚点回来。”林木一向来是不怎么关心父母的动向的，不知道为什么李秀白今天很想告诉他。
　　“嗯好的，我给爸爸那份在冰箱。”林木乖巧地点了点头，夹起一片猪肉放在李秀白碗里。“妈妈您多吃一些，今天一定很累了。”
　　李秀白听了，心里感觉暖融融的。儿子离开这两天的变化让她感到欣喜，作为一个单纯的农村妇女她也没有多想，而是深深喜悦孩子的“成长”。林木是李秀白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她像每位母亲一样期待又小心地观察着孩子的变化，无论以前的林木有多么叛逆，身为母亲的她都从来没有放弃过儿子。
　　林木则是低下了头。屋子不大，却在饭菜的腾腾热气中勾勒出独属于家的清晰味道，——是林木从来没有在以前华美而空洞的房间中体会过的。他看着李秀白因为常年劳作而有些畸形发僵的手，听着她那对于儿子殷切的低语和询问，心里偷偷地笑了。
　　是一夜好梦。
　　林木直到清晨都没有见到林山青，只有在饭桌上豆腐脑和烤红薯的香气中捕捉到一丝父亲留下来的气息。小摊小贩都是如此早出晚归，记忆里林青山每天晚上都要为第二天的贩卖擀面做豆腐到凌晨，但早晨四五点就起来蒸包子红薯、煮豆浆、热豆腐脑……然后赶在上班族必经的路上争取多卖一些食物赚钱。
　　父亲从不肯让他插手帮忙，只希望林木能用功读书，可原主并没有响应过父亲的这份心意。
　　“快吃吧，去学校好好听老师的。现在五月底了，就要六月啦，平时加强复习啊。”李秀白笑眯眯地递过一碗豆浆和几个包子红薯。父亲总是挑出来最大的红薯和馒头留给他，自己吃卖相最差的。
　　林木点着头大口大口地吃着，吃得很香甜。
　　虽然现在这个身体很健康，但林木的精神实际上已经被病困折磨了很长时间，这种大口吞咽的感觉给了他别样的满足。
　　“林木！走了啦！”门外，楚路一边摁着自行车铃一边大声地招呼着林木。林木擦了擦嘴和李秀白道别，有些尴尬地应答着跑了过去。林木从小到大都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这个楚路让他感觉有些不知如何相处。
　　两人骑着各自自行车或远或近地向前驶去。一路上楚路和他说了很多在“慢手”APP上看到的新鲜事，林木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真切地感受到了楚路对自己的热情。于是林木时不时回给楚路一个浅浅的微笑。
　　楚路看着阳光打在林木身上勾勒的金边，突然脸有些红。林木居然还挺好看的？楚路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林木，以前那个发型真不适合你，你现在这样很帅。”楚路终于承认了那个锅盖头并不好看。他开始反思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种发型很美观。楚路感觉头顶微微发热，似乎是自己的锅盖头也羞愧地脸红了。
　　“啊……谢谢……”林木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当了次复读机。“楚路你也挺帅的，好看。”
　　楚路顿时感觉自己的锅盖头明亮了起来。
　　即使已经是早习时间，教室里也依旧嘈杂。林木顺着记忆找到了自己的桌子，已经斑驳掉皮的桌面右下角被人为地刮开了一道痕迹，露出桌子实行部分的松软木质，上面写着“我喜欢梁小美”的拼音首字母缩写。
　　梁小美是坐在斜对面的女生，也是林主林木暗恋的女孩子，为了讨好她原主一直充当着舔狗的角色，而梁小美对于林木也是“用完就丢”的养备胎心态。
　　林木对于原主的行为不予置评，只是拿起美工刀专注地划掉这一道羞耻的痕迹，完全没有发现全班的目光渐渐集中在自己脸上，远处传来很多男生女生花痴的窃窃私语。
　　“林木？”还是梁小美先发的话，她伸过一只手习惯性地把林木的脸一捏，好让自己能仔细打量一下林木。面庞还是熟悉的面庞，可以前那个林木总是顶着奇怪的发型，脸上脏兮兮的，还喜欢用劣质眉笔在脸上画奇奇怪怪的图案，和今天这副清爽的样子可谓天差地别。原来这家伙收拾收拾挺好看的嘛。
　　要不给他个机会？她的内心开始浮想联翩起来，可“啪”的一下声响打破了她美好的臆想。
　　“离我远点，别动手动脚的。”梁小美这才发现林木的脸格外阴沉，但她一点都不觉得害臊，反而觉得很委屈。
　　“你居然打我！”她尖叫着，班主任张老师也走进来了，听到梁小美的噪音眉头一皱，快步走了过来。
　　“发生什么了？”班里其他同学目光一收，立马装模作样地开始学习。梁小美捂着手肉痛地对着班主任大叫。
　　“张老师，林木他打我！”梁小美楚楚可怜地向张老师看去。张老师并没有多言，直接瞪着浑浊的双眼怒斥林木。
　　“林木啊林木，你怎么一天天不干好事呢？成绩差，又爱惹事，再这样你干脆退学好了，清净！”
　　林木脸色发白，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没有做错却遭到了训斥。张老师当场就宣布了林木的判罚——每周一课程结束后林木都需要留下来一个人搞大扫除。看着张老师敦实的背影渐渐远离，和前排明显因为偷笑而肩膀不断抖动的梁小美，林木感到天旋地转。
　　“林木，你咋回事？”身为林木同桌的楚路看着因为老师批评而脸色铁青的林木有些奇怪，偷偷用手在桌子底下戳了戳林木的胳膊肘。
　　“这都没啥大不了的啊，这放以前我们直接翘了呗，反正老张拿我们没招。倒是你为啥拍开梁小美啊，你不是说要做对她百听百顺做‘丈夫’吗？不过这样也好，我早就说了舔狗biss，你现在醒悟也不晚。”
　　林木摇了摇头。仔细检查记忆，貌似是因为梁小美成绩很好所以张老师对她有偏袒，而林木是公认的“不安定分子”，出什么事直接怪他准没错。虽然按照原主的记忆梁小美只是每科都能勉强达到及格线，相比林木对自己的要求那离“成绩好”还沾不上边。
　　林木此时很是懊恼自己没有找到和这个班级相处的方式，他可不想自己的复仇之路节外生枝。
　　教室里又开始萌生出窃窃私语，张老师将课本一拍，用粗犷的声音吼道，
　　“好了，都别吵！今天临时宣布一个‘学校结对帮扶’活动，下午向阳学校那边会派一批学生到我们班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期末一对一帮扶项目，每周一下午你们都会和向阳学生进行一对一进行补习。对，就是那个市重点向阳，你们这群不争气的好好利用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从人家学霸身上学点什么吧！”
　　话虽是这么说，但张老师的脸上挂满了鄙夷。这是新来的那位校长提出的一个什么“促进学生发展、共享教育资源”活动，还获得了教育局的认可。但对于张老师来说他觉得自己班里的差生尽是些烂泥扶不上墙，还不如别去占用人家学霸的时间。
　　虽然据说学霸们是带着或加分或争保送的目的来的，但他还是觉得浪费。
　　林木更加郁闷了，他其实并不善于应付他人，出于对上一辈子的阴影，他希望这辈子联系的人就父母、楚路，这已经足够了。
　　《荷塘月色》悠长的曲调打断了张老师的发言，张老师满脸怒色地接起手机，侧耳听了几句后又慌忙地连连问候。
　　“哦！哦！来了吗？这么早？好的校长我马上过来。”接着他急匆匆地落下一句“你们收拾好向阳那些学生一会就来，说要熟悉熟悉。”就慌张地跑出门口。班里瞬间就炸开了锅。
　　“林木，你说我的帮扶对象是咋样的？会是个美女吗？”楚路臭美地拿起水杯对着保温瓶底部镜面反射中的自己臭美。
　　林木对这个真心待己的汉子很有好感，但他又不太会和人相处，便只是一个劲地应和，让楚路更加膨胀了几分。
　　帮扶对象会是怎样的呢？如果像楚路一样好相处就好了。林木在心里暗自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