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牙》树话

6、第 6 章

　　再次醒来时，是被人一盆冷水泼醒的。

　　长景深黑着脸，拎着傅澜的衣领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语气冷到了冰点，“你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这是他想看到的？”

　　说完又把他狠狠丢回了沙发上，扔给他了一个小包裹。

　　“在你昏睡的这个时间里，有人寄过来一个包裹，但你好几天都没去取，人家电话都打我这来了。”

　　傅澜听了，赶紧拆开包裹，只是情绪太激动，手有些不受控制的发抖，一时无力，竟然拆了好几次都没拆开。

　　他看着这个包裹，又不禁掉下了眼泪。长景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甩门走了。

　　傅澜小心翼翼地翻开笔记本，纸上的字大多都很清秀端正，跟迟春阁本人一样。有些字却是歪歪扭扭，像是手抖着艰难的写下来的。

　　里面最长的一篇，因为迟春阁写的时候没打算给别人看，于是就像是自己长期压抑的情绪的发泄。

　　—

　　“一年半，对你们来说，应该不算长吧？够一个人放下过去，够一个人释怀，够一个人奔向崭新的开始。

　　可是对我来说，却是很长。

　　很长。

　　为什么这么说？

　　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原谅我想笑。

　　因为这一年半都得被迫忍受你们给别人套上的恶心罪行，还有下流的绰号。有时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如意了，得罪你们了，就被莫名其妙地欺负一顿。

　　你们真的厉害，有时候我都差点被你们带偏了，每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的时候，我就会想：‘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然而，我很清楚的是，自己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如果从你们的角度出发，那错因是什么呢？是长相吗？你们总说我男生女相，可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是父母赐予的，而我的父母未曾表达过任何不满，我也对此比较满意，那么，试问你们有什么资格来私自下评判？

　　至于性格，你们说我懦弱，你们很了解我么？就自以为是的评价？

　　我有试图反抗过你们的欺凌，但下场都显而易见了。于是我也学聪明了，我学会了私底下报复。在你们晚上都放学后，我会留到最后，用红色油漆在你们的桌上画些奇怪图案，把你们曾经骂过的那些恶心词汇都还给你们。
　　只不过后来良心作祟，而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也并不想变成自己所厌恶的样子。所以我又折返回去帮你们挨个擦掉了。”

　　傅澜看到这里，总算明白那些人桌上模糊的一团红色是怎么回事了。

　　只是迟春阁不知道，他们早就发现了，还报复了他，用黑色油漆涂满了他的桌子和椅子。还是傅澜发现后，帮迟春阁擦掉的。

　　他接着往后看。

　　“也许这些你们早就忘了吧。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有什么？不就是玩玩嘛？这都能记仇？’是，在你们眼里，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反正我也没死，不是么？

　　你们真的……好恶心，我在失眠睡不着的时候，想着你们已经酣睡过去，就忍不住的想诅咒，但最后也没忍下心来，我也恨自己的心软。

　　算了，心软就软吧，无所谓了。

　　一想到以后我也能有贤惠顾家的爱人，乖巧懂事的孩子，生活过得不错。我就觉得，勉为其难可以原谅你们了。”

　　这篇情绪的发泄到这就结束了，傅澜已经泣不成声，掉下的泪珠让白纸黑字的色彩混在一起，模糊不清。

　　明明纸张这么轻，但是他每一页翻的，都有千钧重。

　　翻到又一页时，傅澜瞳孔猛地一缩——纸上写着：傅澜

　　这两个简简单单的字，写的歪歪扭扭，像是字的主人很艰难的写下的，下笔很重，刻的纸都破了一个小洞。

　　又仿佛每一笔一画都包含着坚定。

　　傅澜关上了笔记本，失神地靠在沙发上。

　　纸张上长或短的篇章，都包含着太多苦涩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