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落日染染

2、第 2 章

　　晚上我和Gigi吃甜品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总是想起轮椅上的身影和那个十年前那个高大的小顾叔叔，Gigi问我，喂，苏亦荷，你搞什么，让我请你吃甜品，你又一副开小差的样子。
　　我哈哈一笑，说，我今天有艳遇。
　　Gigi八卦凑过来，从实招来。
　　我摇摇头，就不告诉你！我们笑着打闹。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爸爸在客厅坐着，问。你开车了吗？
　　我说没有。
　　爸爸无奈，说，没开车早说啊，让小王去接你。
　　我懒得搭话，伸了个懒腰，往楼上走去，忽然想起什么，说，我今天简单小顾叔叔了。
　　爸爸疑惑，哪个小顾？
　　我说，顾伯伯的儿子。
　　啊，你说寒山啊，爸爸笑了，继而神情有点惋惜，问我，寒山看起来怎么样。
　　我说，他坐着轮椅。
　　我爸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然后他笑说，虽然你爷爷和顾伯伯的大哥结拜兄弟，但是二位都早已作古。你顾伯伯执意让我称他大哥，你再叫寒山叔叔，不是乱套了么。
　　我嗔怪，还不是小时候你们让我叫他叔叔的。
　　爸爸哈哈一笑，说，小荷长大喽。
　　第二天，我刚到部门里，组长就派了许多工作给我，要做四个表，还要把昨天会议内容整理好分发出去。
　　我心里哀嚎一声，戴上眼镜继续工作。忽然想起顾寒山，埋怨自己昨天忘记问他的办公室在哪。
　　中午部长通知，晚上有个饭局，新来的总裁需要认识各部门的同事，分部门请公司人员吃饭，今晚是我们部门。
　　我暗自想，是顾寒山吧。
　　整个下午，大家都在议论，说是老顾总的儿子，几乎没怎么回过国。又有人说，去年还是前年来着，听说他出了点事故，老顾总火急火燎赶去英国了。
　　事故？所以他坐在轮椅上？他说他的腿退休了是什么意思？
　　我摇摇头，不再想，只想着赶紧完成任务，不然组长又要阴着脸训我了。
　　晚餐定在GAT自家旗下的餐厅里，豪华清雅。我之前和爸爸来过一次，就为了这家的一种精致的巧克力甜品，贵得令人咋舌，但是味道太难忘。我太喜欢吃甜食，爸爸也是为了满足我这个馋鬼才带我来。
　　大家都在长桌按照职位高低坐定，我自然坐在最末尾处。我暗自思忖，这样的工作聚餐，菜单都是定好的，八成没有我想吃得那道甜品，我是个小小实习生，也绝对没有机会点菜。
　　我瘪着嘴，哀叹，好不容易来一次的……
　　忽然所有人都站起来，我赶紧站起来，只见顾寒山坐在轮椅上，被一个助理模样的人推着，停在上座的位置。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西装套装，头发一丝不苟，显得精神又不失时尚。我已经看到几个女同事的眼睛里的惊奇和倾慕，她们大概没有想到，顾寒山有着不输男影星的长相和卓尔不凡的气质。想来他今年三十岁了，青涩已经褪去，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胸有成竹的将军。
　　只看到顾寒山望了望大家，忽略了一切好奇的、爱慕的、惋惜的、不屑的眼神，沉声说，各位企划部的同仁，你们好，我是顾寒山。
　　他言语从容，也并不太严肃，但是就是让人会有一种冰凉的距离感，真不负寒山这个名字。
　　顾寒山眼神扫过我，没有片刻停留，似乎不认识我一般。
　　他颔首，示意大家坐下动筷。
　　席间他听着企划部部长向他汇报目前工作，也不时会问一些问题。
　　我觉得越来越无聊，饭菜吃饱，不在动筷，百无聊赖坐在那里。
　　顾寒山皱眉听着他们向他汇报最近几个case，专注，不苟言笑。
　　过了一阵，他示意服务生过去，他简单对服务生耳语了几句。继而又继续向相关人员提出问题，继续听他们说。
　　部门负责人可能很少有机会直接向顾寒山汇报工作，所以说的比较详细。我实在是听的无聊。
　　苍天呐，到底什么时候结束……我心里悲叹。
　　忽然几个服务生进来，端了甜点进来。每个人都有，竟然是我最喜欢的巧克力的那种。
　　一次只端进来十份，自然是按照职务，最先摆在上座那里。我切切地眼巴巴等着下一波服务生进来，想着第二次总会有我的份吧。
　　我正没出息想着，低头盯着筷子。只听到顾寒山声音忽然柔和响起，小荷，你先吃我这份。
　　我猛然抬头，看见他含笑看着我，再看到部门同事惊愕看着顾寒山让服务生把他的那份甜点端给我。
　　我忽然有点手足无措，觉得有点尴尬。
　　又听顾寒山，轻笑着说，愣着干什么，你不是最喜欢吃甜的吗？
　　我顶着各种眼神，头上挂着黑线，吃完了那个甜品。终于熬到饭局结束，正要随众人出门去，只听顾寒山叫住我。
　　小荷。
　　我回头。
　　他慢慢摇着轮椅，到我跟前。
　　小荷，我回国一周，工作交接忙乱，还没有顾得上去拜访苏叔叔。这周末如果你一家都在，我想登门拜访。
　　我连忙应着，哦哦，好，我回去跟爸爸妈妈说。
　　他笑笑，说，真是女大十八变，当年我见你，你才这么高。
　　顾寒山用手比划了一下，我才看到，他的无名指和小指有些蜷缩，伸不直。
　　我心里唏嘘，当年我见他，他那样高，风华正茂的青年人，再见他竟然靠轮椅代步了。
　　顾寒山接着说，你在GAT，之前我不知道，一直没顾得上关照你。
　　我忙说，不用不用，我就是来学习学习。
　　他像看着小孩一样看着我，说，小荷长大了啊。
　　我回家后向爸爸妈妈说了周末顾寒山要来，他们很很高兴，感叹，寒山这孩子，颇有些阮籍的性格，天赋极高，天妒英才，唉……
　　我忽然想起来什么，说，爸爸，顾寒山的轮椅可能上不了门口的台阶。
　　爸爸点点头，吩咐小王叫了工匠，做了个简易的斜坡。
　　妈妈也是惋惜，唉，老苏你记得吗，当时寒山的论文，你也给过指点吧，我看过，在他当时那个年纪，竟然能写出那样的论文，太难得的人才，造此横祸，难怪老顾伤心。
　　我问，顾寒山得了什么病吗？
　　妈妈叹了一口气，说，去年年初出了车祸，腿瘫痪了。
　　啊？！他的腿……
　　那日听他风轻云淡调笑，说他的腿退休了，竟然是这个意思。
　　我不禁心里酸痛，我见过他步履如风的样子，而且，他是那样英俊，这样被困在轮椅上，为何命运如此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