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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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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飞机上,顾寒山原本已经很疲惫,又被繁琐的登机手续所累,已经无法承受这几天来的折腾和劳顿,头上全部都是虚汗,嘴唇苍白。
我们帮他把椅背调到最低,他还是十分难受。
我觉得我快哭了。
整个头等机舱就只有我和他,还有两个助理。用顾寒山的话说,不是他浪费铺张 ,只是他这个样子,势必会影响到头等舱其他乘客,而他并不喜欢被别人观看。
我问空姐要来了温水,央求顾寒山喝点水。
他虚弱摇摇头,整个旅程中,他鲜少喝水。
我看着他极度难受的样子,我说话都有了哭腔,说,顾寒山,你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顾寒山听到我的声音,挣开眼睛,用力用手臂撑了撑自己的身体,扯出一个微笑说,我没事,别怕。
我再也忍不住,侧身抱住他,说,我求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你。顾寒山,你这样,我心里真的好疼。
顾寒山闻言,用手摸摸我的脑袋,说,好,我告诉你,现在你帮我往上坐一点就好,我撑起我自己,你用力帮我往后坐一点。
我依言,待他撑起自己一点的时候,用力环住他的身体往上提,帮他坐好。
我问,还有吗?
他闭着眼睛,笑笑,没有了,你做的很好,我现在很舒服。
这个人,明明嘴唇都没有血色了,还说他很舒服。
一路我都提心吊胆,原本他还执意要送我回家,我一听头都大了。赶紧说,拜托顾寒山,你别再这样了,我陪你回顾宅,即使你还能撑下去我也看不下去了。
我陪着他到了顾宅,可他说什么也不让进他的卧室,吩咐司机迅速送我回家。
我看他虚弱到下一秒就要晕过去的样子,一点也不敢再和他争,老老实实回了家。
到家后,我被爸爸妈妈狠狠训了一顿。
苏亦荷!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鲁莽,寒山几乎两晚没睡,动用所有资源去打问你的去向!
我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知道吗,寒山病还没好!赶到我这和我一起跟各种人打电话!打到声音沙哑!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和你爸爸怎么活!
妈妈很少这样发火。
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低着头,心里满满都是内疚。
唉,下不为例,你上去早点休息吧。爸爸叹了口气,让我去睡觉。
我躺在被子里,想着给顾寒山添的麻烦,又想起他风尘仆仆来找我,面色苍白的样子,眼泪就止不住涌出来。
第二天早晨,我给顾寒山电话。
顾寒山,你身体怎么样了。
我还好。
对不起,对不起,我让你这样劳累。我哭着说。
顾寒山在电话里,轻轻笑了,说,傻瓜,你没事就是最大幸运,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我听了他的话,哭的更凶。
顾寒山,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会学着照顾你。
我听到他沉重叹息。
许久许久之后,他的声音有些谙哑,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慢很艰涩,他说,小荷……下午你过来一趟吧。
我听了之后如得圣旨,立马使劲点头,说,好好好。
我心中被小小的喜悦的忐忑充满。难道,难道,这座冰山被我融化啦?
中午我洗了澡,披散着头发,喷了一些淡香水,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心里满是雀跃。
我出发去顾宅,觉得路上熟悉的景色都忽然变得生动可爱起来。
到了顾寒山家里,他并不在客厅里。
我看到任妍。
她脸色不太好,看到我过来,她声音有些低沉,说,寒山在卧室,他让你进去看看他。
我笑了,没问题,他身体不好嘛,多休息休息。
说着我蹦跳着过去,推开他卧室的房门。
看到他的一瞬间,我呆住了。
顾寒山虚弱瘫软地躺在窗边的躺椅上,椅子末端有个垂下的尿袋,有个护工模样的人,正在给他……喂饭。然而更让我如同触电一般的是,顾寒山的左腿在大腿中部就消失了,空空荡荡的裤管空瘪地摊在躺椅上。
我知道顾寒山瘫痪了,我知道他的右腿时常痉挛,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失去了左腿。
我被眼前他的样子深深刺痛。我的脚像是深深被陷在泥潭里,动弹不得。
他并不看我,眼睛看向窗外,没有任何情绪地说,小荷,看到了吧,这就是我。所以,你知道了吗,你所谓喜欢的人,生活不能自理,身体残缺不全。你看清楚,这就是我,
。我怔怔定在原地,看着躺椅上的顾寒山,虚弱地像一个被雨水打湿的奄奄一息的蝴蝶。我觉得自己站了很久很久,可是他始终没有看我,一直看着窗外的暮春的景色。顾家大院里的树木枝繁叶茂,在阳光下的显得生机勃勃。这和瘫软靠在躺椅上的那个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不知道说什么。想说很多,但又觉得说什么都多余。我径直朝他走过去,一把拿过护工手里的粥碗,让护工起来,我坐在躺椅边,舀了一勺粥。
顾寒山明显有些慌乱,可能他没想到我会坐在他旁边,他挣扎着想用身边的毯子遮住自己的左腿,但他根本无法起身。
我不理会他的动作,固执的举着勺子,要喂他。
顾寒山有了怒意,他抿着嘴,胸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他看着我,眼神凌厉。
我不管。我就那样举着勺子,也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我竟然可以这样平静,我淡淡说,顾寒山,你要是不吃,我就一直举着。
说实话,僵持这么久,我胳膊已经很酸了,有些微微发颤。
终于,顾寒山不忍,张嘴含住勺子,喝了那口粥。
我没有问他的腿。
只是问,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恩,发烧了。
切,发烧就发烧,你这么严肃是要吓死谁。我嗔怪道。我心里巨浪汹涌,但语气平静地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左腿,没有看到椅子上的尿袋。
顾寒山深深看着我。
我继续一口一口喂他,他也倒是配合。直至喝完了拿一小碗清粥。
我抬手摸摸他的额头,果然温度还是很高,我担心得很,但还是大大咧咧的说,顾寒山,我今天好心喂你,别指望以后你可以日日这样懒。
半晌,他笑了,苦涩地、无奈的。他头靠回椅背,缓缓闭上眼睛,叹息道。
小傻瓜。
顾寒山有些咳嗽,但咳嗽地很无力。
我赶忙问,顾寒山,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虚弱地深呼吸,带着气声说,小……荷,去把……护工叫来。
我赶紧叫了护工。从我再次遇到顾寒山,从来没有见过他像现在这样虚弱。每次见到他,他都利落清爽,就像是一个正常人坐在轮椅上休息一样,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真正的身体情况。
护工进来,把手放在顾寒山腹部上方,数着一二三,数到三顾寒山用力咳嗽,护工用力用手掌按压他横膈膜的位置。这才听到顾寒山顺利咳嗽的声音。
几次之后,顾寒山有些疲惫,闭上了眼睛。
我慢慢走进,小声问,只要像刚才那样就能帮你顺利咳嗽吗?
他点点头,说,腹背无力,没办法自己咳嗽。
我心里酸得快要拧出水来。
我坐在轮椅的边沿上,慢慢的,轻轻的趴下去,趴在顾寒山的身上。什么也不说,只是闭着眼睛,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我感受到一只无力的手,轻轻抚在我的头发上。
我听到顾寒山无奈的声音,苏亦荷,你这是乘人之危,你就是欺负我现在没力气推开你。
我一听心里又酸又暖,又觉得好气,抬头说,你要是敢推开我,我就……
我忽然想不起该怎样惩罚他。
你就怎样?愿闻其详。
顾寒山挑眉看着我。
我就……我就……大不了我就再靠过来!!
情急之下,我脱口而出。
这句话逗得顾寒山轻咳着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