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韵映时

47、浅尝

　　丁迟敛看着那个简洁的英文字母，喉咙觉得有什么哽住了一样，他刚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方奕灼却把握着他的那只手抬起来放在了他盘着的腿上。
　　方奕灼侧过身看着丁迟敛，“我可能跟你以前认识的那个小孩不一样，我已经没有办法让自己回到以前那种无忧无虑只是故作深沉的状态了。”
　　“但我一直有一件很确定的事情，那就是我从始至终，都会一直爱你的人。”

　　方奕灼的声音很低沉，但他很慢很慢地一字一句地说着，唯恐面前的人听不清。
　　“我希望你不要避开我，不要再……不要再从我的身边离开我，好吗？”
　　他说完之后就没有再说话了，静静地等待着身侧的人，方奕灼已经等过无数个日夜了，他有着及其多的耐心等着丁迟敛的回答。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地早就偷偷溜进来，已经在床尾的地毯上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舔完了毛睡了过去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着，丁迟敛的手还在与他的交握，方奕灼身上有些偏高的体温染的他的手都悟出了一些汗意。
　　过了很久，丁迟敛的手才微微蜷缩了一下，他抽出了他的手。

　　“我答应你可以不离开你，但是……还不行。”丁迟敛低下了眼眸，那一闪而过的圆形纹身还在丁迟敛的瞳孔中。
　　他知道方奕灼说的意思，那是方奕灼毫无保留的剖析，对于丁迟敛毫无保留的展示了他最脆弱的一面。
　　这一点哪怕在当初他们关系最好的时候，方奕灼都丝毫没有提过，即便他已经察觉出了方奕灼家里的一些事情。

　　可丁迟敛最害怕的并不是这样变得已经跟他思念已久的人不一样的样子，而是他自己。当时迫于无可奈何离开他的方奕灼存在一个痛苦的岁月里，可他自己何尝也不是。
　　他一味的对于他自己受到方奕灼的蛊惑而做出很过分的事情感到痛苦，却因为无法割舍掉这种生生萌发出来的爱意更加的痛苦。
　　他不能承受自己居然爱上自己的学生，并且这个学生当时都还没成年！

　　这样的事情一直折磨着他，让他一度差点放弃掉自己的教师职业生涯。
　　他看过很多的心理医生，那些医生也对他这种情况无法解决，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痛苦的根源，却改变不了这种既定的事实。
　　丁迟敛就是很爱很爱方奕灼的这一件事情，是他明知不可为却为之的一件事情。
　　这样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无解的情况，他不可能强迫自己去不喜欢一个很爱的人。

　　那样的心魔困住他太久了，在那些方奕灼无法闭眼的日夜里，他同样也在床头无法安眠。安眠药就是当时他唯一的解药，因此他家里的药柜里还存留着他没吃完的安眠药，在三年前。
　　若果说当初方奕灼事情的转机在他生母自杀死了，那么给予丁迟敛转机的就是回国发展的沈岩。
　　他联系上了许久没联系的丁迟敛，并且透过持之以恒从国外带回来的那种开朗和自信感染着丁迟敛走出了这个困境。
　　可丁迟敛的心里早就容不下其他人了，无论他去过多少次‘醉客’，同样有那么多形形色色向他靠近的人都无法再走近他的心。
　　他用自己的温柔和内敛将自己重新包裹了起来。

　　“好。”方奕灼说，声音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发尾。
　　聊了那么久，连他的发尾都快要干透了。
　　“睡吧，丁迟敛，很晚了。”方奕灼说着起了身去衣柜里找了一套衣服换好，回到床上的时候丁迟敛已经自觉地把自己藏进了被子里只留下一小截黑色的发尾。

　　“晚安。”方奕灼对着那一团鼓起来的被子说，自己也一齐拉过被子缩了进去，替那一个小小的脑袋遮去了最后的一点灯光。
　　“晚安。”丁迟敛捂着被子发出来的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
　　方奕灼在昏暗的灯光下轻微地笑了一下，那些痛苦于他而已早已经痛苦到麻木了，再被掀起来都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了。
　　可丁迟敛似乎还在顾忌着什么，这个明明这么喜欢他的家伙。

　　在这之后，虽然方奕灼没有再问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明明真正喝了酒的人只有方知行一个人，可是他们两个却是比方知行还要晕的多。
　　导致丁迟敛压根就没有顾及到方知行，只是很安静的在餐桌上吃着早餐，而方奕灼也懒得追究方知行昨天吐了他一身衣服的行为，因为他早上起床的时候在阳台看见已经挂好在阳台的一套衣服，显然是丁迟敛给他洗好的，可惜他并不知道的是这衣服是方知行早上起床的时候晾上去的。
　　两个人诡异地沉默和不说话让方知行心里忐忑的很，一顿早餐都不知道他吃的是自己最喜欢的三文治夹荷包蛋，只机械化地进行吞咽这个动作。

　　方知行昨天喝的很醉，可他今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想起来自己昨天发生的事情，吃完了一顿饭他才溜回房间里想要逃脱这种诡异的氛围。
　　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他就是给刘子骞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就被那头接通了。
　　“知行，找我什么事？你头……还好吧？”刘子骞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方知行握着手机的手顿了顿，天知道早上起床的时候他真的觉得昨天他哥因为吐了他衣服一身这件事情把他的头往地上摁着摩擦了几小时，痛到简直不是人。
　　“刚刚醒的那一会儿确实痛不欲生，但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我只是震惊的是我哥居然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连昨天的那件事情他今天早上都没提起来过！”方知行放松地把自己埋在床上，床上柔软带着香味的被子让他感觉到舒服，刚刚吃饱的肚子微微鼓起来。
　　“那还挺好的，”刘子骞耐心地听着方知行跟他说的话，想起来方知行那个看起来不好说话也不苟言笑的哥哥，“不过你昨天真的是，我们都没想到你喝那么多，看到你把那一瓶酒炫完之后都吓了一跳了。”

　　方知行在床上扯了一个小玩偶抱在怀里，他嘟了嘟嘴吧，“我也不知道那一瓶居然是酒，我看你在喝，你也不给我尝，就知道给我一杯果汁。”
　　声音里还带了点委屈。
　　“好啦，我下次喝什么也都给你尝尝。”刘子骞的声音柔和下来，有时候方知行随意跟他说话时候放软的声音真是很具有杀伤力，让他也不禁把自己的声音放轻柔想要顺着他的意思。

　　“嗯，这还差不多。”方知行的声音带了点皎洁，呢喃道。
　　“不过，”刘子骞的声音一转，想起来昨天方知行他哥跟他说的话，“昨天你哥过来接你的时候跟我说了，以后都不能再带你去酒吧了……”
　　“啊，他怎么这样啊……”方知行有些不高兴，要是放在几个月之前他肯定不敢反驳他哥，可是这一段时间像是一家人的相处模式下来，他已经感受到这种自己心态的变化，已经把他哥归为了那种很亲密的家人的关系，有时候甚至还会恃宠而骄，这也是方奕灼很惯着方知行的一点原因。

　　“前提是你还没有成年。”刘子骞冷静地补充上了最后一句话。
　　方知行：“……”
　　“你哥确实对你很好，他现在把你照顾的很好。”刘子骞实话实说。

　　说起来方奕灼这一件事情，方知行可是有很多话可以说的，他小嘴巴拉巴拉地就开始跟刘子骞说起了他哥的事情，虽然有很多事情刘子骞都听过了，但是他还是很乐意听方知行在电话里绘声绘色地说这些事情。
　　“你这样天天听我这样说，不会觉得我烦吧。”方知行脑回路一转，突然问道。
　　那头电话里很轻地笑了一下，“怎么会。”只有这个时候，方知行这个人才是生动的，不像是那么腼腆也那么文静，是真实状态下的一个方知行。

　　“那就好，接着说……”方知行笑了笑，把怀里的玩偶搂的更紧一些。
　　刘子骞无奈地在电话那头笑了笑，依旧安静地听了下去。等到方知行终于觉得累了，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他随意看了一眼时间，居然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原来他说了那么久！他该要开始写作业复习了，明天还要继续上课呢！

　　“好，”刘子骞答应下来，他顿了顿，“下午我要回学校打球，你要过来看吗？”
　　他从来没有问过方知行这件事情，那是因为方知行也不打球，刘子骞并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看打球是一件很枯燥也很耗时间的事情。
　　而且一般来说，能够耐心过来看球的一般都是家属的行为，可是整个球队的人都知道跟刘子骞关系最好的就是方知行。

　　“嗯……”方知行真在电话那头认真地思考起来，他其实在想自己能不能写完作业去看。
　　这样的思考时间显然让刘子骞有些紧张，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觉得心里面很希望方知行能够过来看一次。
　　“我写完作业就过去吧，可能要晚一点。”方知行说，他从床上爬起来，也不打算睡午觉了，打算从现在就开始写作业。
　　“好，那我等你，你发消息给我。”刘子骞得到了方知行的回复也自觉地没有打扰他了。

　　一墙之隔的室外，丁迟敛很自觉地把碗筷放到厨房里洗，他们一般谁煮的话对应就会是另外两个人的其中一个来刷。
　　早餐都是方奕灼负责的，但是有时候并没有空去刷，于是丁迟敛就会把碗快速收拾到洗碗机里才去上班。而晚饭都是丁迟敛做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方知行这个相对之下比较闲的人去洗，周末的话方奕灼会去洗一两次。
　　丁迟敛一边把洗好的碗放进消毒柜里，不免注意到从刚刚洗碗开始就已经靠在厨房门口等着他的方奕灼。

　　他把所有事情弄好之后才转身望向只穿了一件短袖和一条宽松的长裤的方奕灼，眼神里明明白白地说着“你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方奕灼说，他的手随意交叉在胸前，姿势慵懒地望着丁迟敛。
　　丁迟敛：“……也不是。”

　　他神色如常地绕过方奕灼，想要往楼上去躺着继续摆烂，反正他的工作还可以放在晚上再进行也不迟。
　　“丁迟敛……”方奕灼追上他的脚步。
　　丁迟敛刚刚才走上几层台阶，他已经尽可能的无视掉这个从吃完饭开始就在他身边游荡的家伙，可是方奕灼都已经叫了他的名字，他只能收敛一下自己有些外露的情绪转身去看他。

　　方奕灼还站在比他低几层的地板上，此时他们之间缺失的那点身高距离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丁迟敛甚至还要比方奕灼的头顶高上一点。
　　这个角度完全可以让他跟方奕灼平视，这还是很少情况下可以跟方奕灼处于这样的一种状态，很多时候都是丁迟敛要微微抬头才能够对上方奕灼的眼睛。
　　每一次这样仰头看他的时候丁迟敛不爽的感觉就会达到极致，他是真的不太喜欢他总是要这样抬头去方奕灼。

　　这样的视觉切换让丁迟敛莫名感受到一丝欢愉，在双方对峙的过程之中他居然还会走神的去盯着方奕灼微微抿着的嘴唇，有些干燥但是看着红润又柔软。
　　昨天晚上方奕灼冲击过丁迟敛视觉的身材又闪现在他的脑海里，一环接着一环，丁迟敛已经走神到方奕灼握着他手的时候他无意中侧头望过的方奕灼的手臂线条。不得不说真是充满了男性的荷尔蒙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碰。
　　就在这样的位置关系之中，丁迟敛严重的走神的后果就是——

　　他居然在方奕灼还在看着他的时候，微微向前倾身，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一样。
　　丁迟敛在家穿的都很舒服和宽松，四月的天气还不容许他这种年纪大了的家伙穿的跟方奕灼这种正值壮年的青年相比，能够只穿一件短袖就在屋子里闲逛。
　　那些杏色或者米色的宽松的棉质长袖就是他这个时候最喜欢穿的，柔软的衣服质地轻轻擦过方奕灼裸露出来的手臂，带起一阵酥麻的痒痒的感觉。

　　丁迟敛就这样站在高了方奕灼几层的台阶上靠过去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这个吻很轻浅，只是轻轻地像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了些许。两瓣柔软的唇瓣只是互相触碰了一下就即可分离开来，也像是丁迟敛有些摇摆不定的心。
　　他清楚自己其实已经快想要答应方奕灼的请求了，可是总有些什么让他觉得不够安心，让他只敢像是对着方奕灼时候就连一个简单的吻都只是浅尝辄止。

　　方奕灼的呼吸在丁迟敛靠过来的时候静止了一瞬，他完全没想到丁迟敛的这个行为，印象中丁迟敛很少有这样主动的时候，每一次都是他半强迫着丁迟敛去接受的。
　　这样相比来这个吻轻轻柔柔却准确地能够击中方奕灼的心，像是尝试了很久终于得到了回应的一条鱼，回到了原来的舒服的怀抱。
　　他盯着丁迟敛在亲吻完之后，瞬间红了的耳廓，以及他站在他的面前，第一次没有立刻回避而是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一点都跟他平时在讲台上平稳地说话不符合。
　　“这样可以了吧。”

　　方奕灼依旧盯着他的脸没说话，盯到丁迟敛已经完全受不了想要转身走掉的时候，他才突然走上了一阶台阶。
　　那种身高差又渐渐的回来了，方奕灼伸出手臂把一直轻飘飘往他手臂上凑的丁迟敛的一片衣角完全搂实——方奕灼把丁迟敛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丁迟敛只觉得方奕灼把他抱的很紧很紧，像是要把自己身体都压进来，他能够闻到来自方奕灼发丝上的淡淡的香味。

　　这样的姿势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丁迟敛都觉得他的下巴都在方奕灼的肩膀上搁的累了，方奕灼才轻微的动了一下。
　　是他的脸埋进了丁迟敛的颈窝里。
　　丁迟敛侧头想要看他到底在干什么，方奕灼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方奕灼的声音不需要很大丁迟敛都能够听的很清楚。
　　他的声音有一些闷在了他的颈窝里变得有些低沉。
　　“我只是想问你，一会儿几点去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