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韵映时

24、盾牌

　　这样持续了好几天，丁迟敛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也没办法控制住方奕灼的行为。直到几天之后，丁迟敛终于有一些恼火了，方奕灼就这样天天浪费几个小时的时间去等他成何体统！
　　想着，丁迟敛已经停在了自己小区地下的停车场，他把火熄了，微微测过身去看方奕灼。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觉得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有能力可以保护好我自己。”丁迟敛尽量放轻自己的语气，他不想他们这一次又再一次的不欢而散。

　　方奕灼闻言也学着丁迟敛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测过身去看丁迟敛。他望向丁迟敛的瞳孔没有一点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唯有眼下淡淡的乌青彰显着他最近的疲惫。他抬头揉揉自己的鼻梁，脸上因为车里的暖气而微微泛着红。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吃那些安眠药？”
　　方奕灼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丁迟敛无法反驳。确实在方奕灼过来的这些日子里他是终于能够睡个好觉了，也不需要靠着床头柜里那一瓶安眠药去度过。

　　可越是无法反驳，丁迟敛就越是觉得自己完全被束缚住。他一点都不希望自己再做出跟当年事情时候那样的冲动，很显然他们之间现在的距离已经太近了，近的丁迟敛莫名的觉得害怕，也莫名的想要躲避。
　　这样想着，丁迟敛也不知为何一大股燥热的感觉从他脸上升起来，让他觉得不舒服也很火大。

　　“是，我承认我确实受到了影响。而给我带来这种影响的最根本的人，难道不是你吗？”丁迟敛涨红着脸沉着声对着方奕灼，他听见自己略微实真的声音回响在狭窄的车厢里。
　　“从你靠近我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影响到我的生活了。如今麻烦找到了我，你不应该是回避才对吗？这样变本加厉也只会让他更加的猖狂。”
　　“我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值得你为我去操劳这些事情？”

　　丁迟敛说完，整个车厢都是静悄悄的一片，方奕灼难得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瞬间的安静让丁迟敛反应过来他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心里顿时感觉有些懊悔。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很微妙，丁迟敛也不能完全否认自己对方奕灼还是有一些情感在的，但是放在如今的这个时间跟境地里，只能说不合适。
　　为缓解一下车内郁闷的环境，丁迟敛转过身去把车窗开到底。一大股冰冷的寒风猛然的灌进来，让人清醒了不少。

　　丁迟敛刚刚想再说些什么，方奕灼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句。
　　“好了，我知道了。”
　　话已经说出口了，丁迟敛也没办法像微信那样发出去的话短时间内还可以撤回，他看见方奕灼说完以后就没再说话了，也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

　　可过了一天他才发现原来方奕灼口中的那个知道了就是换了个地方等他。
　　丁迟敛打开门开灯换鞋，抬脚的瞬间他就看见了方奕灼那张熟睡的微微侧过来的脸，大概是因为灯光突然亮起，让他的眼睛顿时闭了闭，眉头也皱了起来。
　　等到丁迟敛进去的时候，方奕灼已经坐起来了。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丁迟敛每次想要说他，可看见他被他吵醒之后，眼底可见的疲惫还是把想要说他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而方奕灼也很自觉的再次在丁迟敛的家里住了起来，反正丁迟敛也说不出来什么赶走他的话，他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影响丁迟敛。
　　每天晚上丁迟敛洗完澡出来就能看见方奕灼坐在他书房的桌子的一边写着作业，有时候丁迟敛还会问一句他要不要吃点宵夜。
　　方奕灼都是点头。

　　这样的日子一直相安无事的持续到某一天，丁迟敛开灯之后，罕见的没见到方奕灼睁开眼睛。
　　他穿着拖鞋随手把自己的包丢在了侧边的小沙发上，走过去看方奕灼。因为躺在沙发上，方奕灼整张脸都暴露在灯光之下，凑近看才能看出一点不对劲来。他的脸色差到了极致，眉头也紧皱着，额头上有着密密麻麻的汗也在灯光下一览无遗。
　　丁迟敛刚刚靠近他蹲下，没想到方奕灼的敏捷度几乎是在那一瞬，他睁开了眼睛。

　　“回来了？”方奕灼说，声音带着生了病之后的沙哑。
　　丁迟敛皱眉，拿手放在他的额头上一探，竟然滚烫无比。
　　方奕灼见到身旁的人是丁迟敛之后仿佛浑身又卸了力气，他重新闭上了眼睛，却听到耳边丁迟敛的声音，“怎么不进去睡？”

　　“你发烧了。”丁迟敛的声音带着些许担心还有紧张。
　　方奕灼的眼睛还是没睁开，刺眼的灯光照的他压根不想睁开眼睛。
　　“等你回来，”这是方奕灼迷糊间回应丁迟敛的问题，“说过会等你回来的……”

　　生病的人明明是方奕灼，可操劳了半天，又是给他煮面好让他吃下退烧药，又是把人扶去床上给他盖上厚厚的棉被，等全部做完了以后，丁迟敛自己都出了一身汗了。
　　洗过澡，丁迟敛又去看了一眼卧室里的方奕灼。这一次他睡得很沉，丁迟敛靠近的时候他也不再会突然睁开眼睛。等到做完这一切以后，丁迟敛才去书房开始工作。

　　大概是这些日子方奕灼频频在下课之后跑去丁迟敛的身边，殊不知他早就已经引起了汪石财的注意。这一段时间通过小弟们的各种蹲点，他们也终于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一开始他就亚于他们之间的相处，就好像是认识了很久很熟悉的人一样，他们之间相处的感觉比起老师与学生，他们更觉得像是朋友。
　　但后来那种朋友的猜测也越来越觉得不准确，他们之间的相处又好像比朋友关系再近一点。直到他们通过蹲点看到了，那一瞬看到了丁迟敛的头微微靠过去方奕灼的肩膀上，而方奕灼却是想要伸过去拍拍他又顿住的手。

　　汪石财再迟钝也明白了这样复杂的感觉在他心中产生的原因，是因为他终于看出来，那位万年冰山方奕灼喜欢这个老师。
　　而这样畸形的感情，只让汪石财觉得鸡皮疙瘩四起。
　　难怪学校里那么多跟方奕灼表白的女生，方奕灼愣是一个都没理会，原来这位南洋附中的传说人物居然是个同性恋！

　　抓住这个点的汪石财简直是喜上眉梢，这一次他一定要方奕灼身败名裂！
　　于是隔天之后，他就找到了一个时间点去拦下了方奕灼。
　　经过丁迟敛一晚上的努力，方奕灼的烧已经退了下来了，但是伴随而来的头疼还有无力还是让方奕灼的脸色看起来比平时更加的吓人。

　　此刻是正午，汪石财站在方奕灼的面前却觉得这漏进来的阳光根本就不温暖，只是心中有底气让他微微扬起了下巴。
　　“我知道了你的秘密。”汪石财神神秘秘的说，眼神却止不住的往方奕灼的脸上瞟
　　纵然方奕灼的脸色很差，也抵不住他这种精致又带着点上调的脸部线条，只是此刻他脸上毫无表情和血色显得整个人冰冰冷冷的。

　　方奕灼根本没想知道汪石财口里的秘密是什么，无非都是什么无关紧要的琐事，他已经厌烦了。
　　这个时候微微刮来一阵略微冰冷的风，吹的方奕灼垂着的发丝也在微微随着风飘扬。就着这一阵风，方奕灼听到汪石财说。
　　他说，“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叫丁迟敛的老师。”

　　听到这个秘密，方奕灼下意识眯了眯眼睛，他眼神在那一刻突然变得狠厉，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汪石财。
　　汪石财吓得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可方奕灼刚刚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却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望向了他，他也知道他的想法是对的。
　　“如，如果你不想这个秘密被大家都知道的话，你现在就在我面前给我下跪道歉！”得出那样结论之后的汪石财也越加猖狂，他的脸上透出一丝精光和看好戏的表情。

　　方奕灼：“……”
　　哪儿来的中二傻逼。
　　想着就要错开一步跟他擦肩而过了，哪知道汪石财像是突然有了底气，也往方奕灼要错开的那个方向走了一步。
　　两个人又撞上了。

　　“有完没完？”这回是方奕灼有些不耐烦了，他是真的懒得跟他说话。
　　随他说些什么其实方奕灼也不太在意，反正刚刚那个主语汪石财很明确说的是他喜欢丁迟敛，而不是丁迟敛喜欢他。
　　他确实喜欢丁迟敛，这样的事情就算是说出来，大家信也好不信也好，最后影响的人也不会是丁迟敛，只会觉得是他这个差生不要脸的去接近老师。
　　毕竟丁迟敛除了必要的教学调研，他可从来没有主动来过南洋附中一次，反倒是他天天过去一中“骚扰”丁迟敛。

　　“没有，”汪石财微微退后一步，这样才不至于仰头看方奕灼的那么明显，“你这样天天守在你心上人的旁边转小心他烦死你。”
　　听到这样方奕灼想走的心总算控制住了一点，他低头看向汪石财，眼里是异常无比的危险，“你跟踪我们？”
　　“那又怎样，别以为我们是怕了你，”汪石财说，“你守的了他一时，守不了他一世。”

　　这句话在出太阳的冬日午后一直环绕在方奕灼的脑海里，他甚至都还要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直接卷着被子把自己所有的东西打包着过去直接在丁迟敛的家里住下。
　　虽然他知道丁迟敛大概率不会不允许，但是方奕灼还是不想黏着丁迟敛太近，怕觉得他烦。
　　也就是在这种时候，方奕灼才会表现的出来这个年纪该有的想法，哪怕他表面上还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

　　可是最后方奕灼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把他的行动赋予实际，现在这样的日子就挺好的。丁迟敛起码还允许自己在家里等他，甚至还可能留下他过夜，这是他从前从未触及到的有关于丁迟敛的生活方面的领域的东西。
　　因为在很久之前他就发觉出来丁迟敛对于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实际上是分的很开的，他从不会把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混为一谈。
　　从前的方奕灼只是作为丁迟敛工作中的一部分，而在这一份工作之中他从来没有能够窥探到关于丁迟敛生活上的任何事情。只是时过境迁，当他再次遇见丁迟敛的时候，他早就从丁迟敛工作的部分迁移到了生活的部分了。
　　那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就好像有一种他对于丁迟敛来说已经从平常变为特别的存在。

　　可惜的是，汪石财的话大概也是对的，就在他对方奕灼说出这样的话的几天后，方奕灼就因为魏远突然的事故而不得不离开丁迟敛所住的那个小区。
　　其实当时他已经在丁迟敛的屋子里等了他有一阵子了，等待的过程中他还把一份模拟的卷子写完了，甚至连答案都不屑对，因为知道自己大概率也是全对。
　　百无聊赖之中，一通电话惊扰了他。

　　方奕灼接起来，听见里头的声音，眉头紧皱。
　　原来是警方接到了有人线报，说魏远经营的酒吧涉嫌有非法的交易。本来这就是毫无证据的诬告，只是警察到现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魏远跟警察起了冲突，因为袭警而被拘留了起来。
　　本来只是乌龙，可是因为魏远被拘留了需要找人来给他保释，这才有了接下来的这一通电话。

　　方奕灼到了之后迅速给魏远作了保释，后来魏远又让警察给教训了一通这才把人放了出来。
　　“你怎么回事？”出了警察局门口，方奕灼才转头问魏远。
　　天知道方奕灼顶着这样一张脸出现在警察局的时候简直让多少人都回头看他，让他觉得自己才应该是被抓进来的那一个。他也知道魏远的酒吧不可能存在举报里面说的那种非法的交易，虽然‘醉客’一直一来是以GAY吧最出名的，但魏远也没有让人在里面乱搞，一般有需求的都会主动出酒吧另寻地方，不会有出格的事情发生。

　　魏远因为今晚的事情显然也被弄的一脸不耐烦，平时风轻云淡的脸上此刻也是皱着眉头，眉宇间罕见的有些阴郁。
　　他没立刻回答方奕灼的问话，而是熟练的摸过方奕灼的口袋从他口袋里找到需要的烟和打火机。
　　随后拇指划过滑轮，火苗“嗒”的一声窜出来照亮他略显疲惫的脸。

　　等到烟雾缓缓从魏远的嘴里吐出来的时候，他才重新看向方奕灼的方向，并把烟盒和打火机一并还给了他，还不忘问他一句抽吗。
　　方奕灼摇了头，顺手接过又把东西放回了裤带里。
　　“不知道，”魏远这个时候才回答方奕灼的问题，“就好像有人要搞我的酒吧一样，我蹲在里面的时候还寻思着应该没有结仇吧……”

　　也是他说的这句话才让方奕灼突然愣了愣，刚刚接到电话的时候他也是太过于紧张了，一路上也没去思考。
　　方奕灼是真的很不喜欢跟警察局相关的东西，还有医院。
　　以至于，他遗漏了一种可能，魏远的酒吧被举报，后来他因为袭警而被拘留，这些事情背后的目的——调走方奕灼！

　　只要方奕灼不在丁迟敛的身边，那么他们就有可能在这个时候再次对丁迟敛动手。
　　“你守得了他一时，守不了一世。”冷不丁汪石财的声音从方奕灼的耳边炸开。
　　魏远只能看见方奕灼在他话说完的那一瞬变得无比苍白的脸。

　　“怎，怎么？”饶是魏远看到方奕灼这样吓人的表情的时候也微微从一种疲惫的状态挺直了身。
　　“我应该知道是谁了。”方奕灼说完这句话，压根没给魏远再问的机会，也自然没给魏远看见他从苍白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杀意。
　　他迅速的转身往原来过来的路上跑了出去，没注意到转身的瞬间原来已经有一个人在他们的身后，方奕灼躲避不及直直的撞上了来人的肩膀。

　　可方奕灼像是没有知觉一般的，只是微微侧身，跑出去的步伐却完全没有减缓。
　　被撞的那个人也没恼，他只是略微揉了揉自己被方奕灼撞得有些恨的肩膀望向了魏远。他微微上前了一步，直到这个时候魏远看向方奕灼的目光才彻底被身前的人所遮挡。
　　魏远收回目光，转而把焦点聚在了眼前人的脸上。
　　“你来的有点晚吧，”魏远对着面前的虚空又吐出了一口烟雾，他的目光带着些许迷离，等到烟雾被吐出来，他的双唇又微微张开吐出了几个字，“沈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