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韵映时

15、豁口

　　丁迟敛出了‘醉客’的门口，找到了沈岩的车的同时还看见了刚刚魏远所谓嘴里的那个代驾。
　　方奕灼靠在马路边的石墩子旁抽着烟，他看起来像是等了好一会儿了，整个人无所事事的望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溅起的光亮全都打在了他的身上。
　　丁迟敛走过去一把拿走了他嘴里含着的烟。

　　“不是让你少抽点？”丁迟敛把烟丢在了地上踩灭。
　　方奕灼转头背对着他呼出了最后一口烟。
　　“你跟魏远认识？”丁迟敛从他见到方奕灼的时候大概就想明白了，沈岩跟方奕灼不可能认识，而方奕灼也不可能去做什么代驾。最有可能就只有是魏远跟方奕灼认识，毕竟刚刚魏远可是实打实的说已经有了代驾。

　　方奕灼扭头看丁迟敛，喉头滚动，“嗯，走吧，我送你回去。”
　　“方奕灼。”丁迟敛突然叫住了他。
　　方奕灼本来已经迈开的腿又重新收了回来，他转身看着面对着他的丁迟敛。

　　“你这一天天的，怎么那么有空？”丁迟敛下意识就问出了很多老师的心声，他现在可是准高三的学生，这都离高考不剩下一年了，他怎么还有这个闲心总是出来晃悠。
　　哪知道方奕灼盯着丁迟敛认真的看了半分钟，看的丁迟敛莫名有些感觉到奇怪的时候，他才突然笑了笑。
　　丁迟敛看见他的嘴唇勾起带起了眼角的那一颗小小的泪痣，“丁老师，你怕不是忘了，我读的南洋附中。”

　　“南洋附中怎么了？”丁迟敛跟上方奕灼的脚步，看方奕灼站在沈岩的车前才想起来自己没给他开门。
　　他掏出钥匙按了一下，方奕灼就拉开了车门。
　　“做南洋附中的第一名也不错啊，有保障。”丁迟敛拉开另外一边副驾的车门跟着进去，嘴里还不停的叨叨。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丁迟敛也比平时见到方奕灼时候的话多。
　　“能有什么保障？”方奕灼侧身过去给丁迟敛系好安全带，又给自己系好之后就把车发动了。
　　丁迟敛大概是觉得有些热，伸手摁开了车窗，“能去一所不错的大学。”

　　“就这样？”方奕灼打着方向盘掉头，在见识过方奕灼开车的技术之后丁迟敛几乎是无条件的相信丁迟敛。
　　“这样也挺好啊，”说话的间隙，丁迟敛自己把副驾驶的座位调的低了一下，让他可以躺着舒服一点的看窗外缓缓经过的景色。
　　“还没问你，你想去哪所大学？”丁迟敛的话伴随着微风吹到了方奕灼的耳边，语气轻柔。

　　方奕灼没忍住，在开车的间隙转过头去看丁迟敛。
　　看他侧脸的轮廓，柔和却有线条。
　　“哪所都好吧，我只想呆在你身边。”方奕灼说。

　　大概是声音太小，抑或是窗外的声音太响，丁迟敛转头，“什么？”
　　“没想好。”方奕灼说。
　　“现在该想了，要定一些目标，好让自己朝着这个目标去奋斗。”丁迟敛别无他想，他又把头转了回去。

　　“那我想想。”方奕灼说。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方奕灼的车开得是真的很稳，稳得丁迟敛已经微微想要睡觉了。
　　“丁迟敛，你读的哪所大学？”方奕灼突然问。

　　“嗯？”丁迟敛的声音带了些鼻音，“我读的是本市的A大。”
　　方奕灼沉默，那确实是一所不错的大学，至少是这个市里最好的大学了。
　　“那我想好了，丁迟敛，我也想考A大。”方奕灼开着车说。

　　“你现在的成绩考的上吗？”丁迟敛的声音很缓，像是困到了极致最后强撑着的声音。
　　方奕灼脚踩刹车，平稳的停在了红路灯的下面，他微微沉默了一下。
　　“如果你愿意再教我的话，或许是可以的。”方奕灼说，说完他就看向了丁迟敛。

　　可惜的是丁迟敛已经歪着头睡了过去。
　　“丁迟敛？”方奕灼微微叫了一声。
　　无人回应，只有丁迟敛的侧脸在一片亮起的红色车灯里显得异常的宁静。

　　等到丁迟敛醒来的时候，沈岩的车已经在他的小区楼下停了快一个小时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丁迟敛皱着眉，声音微哑。
　　方奕灼也坐在车里，不过他那一侧的车门是开启着的。
　　“叫过，你让我不要吵你。”方奕灼说，他看到丁迟敛因为歪着脑袋睡觉而被压红了的半边脸颊，终还是忍住了到嘴的笑意。

　　“喝口水吧，路上超市买的。”方奕灼给丁迟敛递去了一瓶矿泉水。
　　“谢谢。”丁迟敛接过，拧开来喝了一小口，他已经比离开酒吧时候清醒了少许。
　　“回去吧，车我会开回去的。”方奕灼说。

　　“好，”丁迟敛说，他握着方奕灼给的矿泉水瓶，沉默了几秒。
　　方奕灼以为他是有些缓不过来，补充了一句，“不着急。”
　　其实只是丁迟敛还有一些话想跟方奕灼说，只是思考了片刻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想一下再给方奕灼作出答复。
　　“我回去了，你开车小心。”丁迟敛推开门下了车。

　　第二天，睁开眼睛。
　　沈岩才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并不是他熟悉的地方。
　　他猛地坐起来，却不小心起的猛了一些晃得头有些晕。

　　“终于舍得醒了？”魏远的声音淡淡的在耳边传来。
　　沈岩望向他，这间房间很小，但是却很乱，有着很多资料纸张，零零散散的遍布在各个角落上。
　　“你？我？”沈岩开口吗，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嘶哑。

　　“喝口水吧，”魏远抬起下巴示意床边，“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你喝的实在太醉了，我就好心留你在我这里一宿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魏远说的真切，毫不留情面。
　　殊不知昨晚上先开始的那个人是他，只是他从未想到过在最后面的关头里居然能够被醉的利害的沈岩摁下了。

　　他这间二楼的屋子里也留过不少人，有过不少痕迹。
　　但能够在这里过夜的人，也还真是只有沈岩一个人。
　　在最后的时刻沈岩居然还能克制住自己，他还记得当时沈岩额边的汗还有他迷离醉醺的眼睛。
　　他说，在他给他名分之前都不会碰他。

　　名分？
　　魏远笑了一下，脸上除了昨天晚上一瞬间闪过的错愕之外，又恢复之前的笑意。
　　他从来不需要这些东西，给你上的时候不要，可就没有下次了。

　　看着沈岩还没有起身的想法，魏远又说了一嗓子。
　　“还愣着干什么？你的车钥匙在手边”
　　哪知道沈岩完全不恼，他随手拿过自己的车钥匙，笑了一下起身，在经过魏远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魏远。”沈岩突然说了一句。
　　“什……什”魏远话还没说完，沈岩突然一凑头过去，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印了一吻。
　　“早安，我会让你答应的。”沈岩说。
　　即使是我先动的心。

　　留下略微有些好笑的魏远，他穿着松垮的上衣，下面也仅是穿了一条平角内裤。
　　魏远维持着刚刚抱着手靠在门边的姿势。
　　原来昨天他还记得。

　　“小丁留一下，其他人可以先走了。”结束了一下午的年级老师会议，施主任专门点名让丁迟敛留下来。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会议室，施主任才让已经站在他身边的丁迟敛坐在他的旁边。
　　“小丁啊，上升年级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施主任果然就是问的这件事情。

　　丁迟敛把自己手上的资料放在桌面上，微微躬身，“已经准备了一些了，有关于高中的教学资料我也在看。”
　　施主任听到丁迟敛的话也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很是满意。
　　他是初三年级管理了这一年级快十多年的老领导了，自从丁迟敛任职以来他对他的各方面表现都很是赞赏，最近得到了一个老师晋升的机会首先也是给到了丁迟敛。

　　好在丁迟敛也是够争气的，毕竟以前也遇到过想要在如今位置一直教学而不肯去到高中的老师。丁迟敛无论是在教学还是在知识储备方面都是完全可以胜任高中教学的难度和强度的。
　　施主任也有一些预感，他觉得丁迟敛将来一定会是一中的一名王牌的高三毕业班老师。
　　“那就好，”施主任笑起来脸上的肉都快要堆砌在了一起，“你有空也可以去高中部那边的教学楼去听一下课，也可以跟高中的那些老师交流一下，明年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才一起从会议室里出来，施主任说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他们就在楼梯口那里分开了。
　　丁迟敛手里握着会议时候的资料和笔记缓缓穿过走廊，虽然已经是下课的时分，但走廊上仍有不少在跑动打闹的学生。

　　“丁老师好！”迎面跑来的学生丁迟敛认识，是他任教的一个班级里以调皮捣蛋出名的学生。
　　“你好。”丁迟敛笑着作出了回应。
　　每一次听见这些对他特定的问好，丁迟敛就觉得自己能够作为一名老师真的是很幸运的一件事情，能够让他的心重归于当初他在面试之时的那一腔热血。

　　“丁老师，你可算是回来了，老施找你也是够久的。”苏眉在办公室里，她人已经站起身来了，看见丁迟敛顺道叫他一声。
　　“刚刚知行他过来找你，可是你好像不在，他又走了。”苏眉说。
　　丁迟敛把资料放在桌面上，抬手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今天毕竟是要开每个星期的年级会议的，丁迟敛自然也不能同平时的日子那样穿的随意又休闲，也就是周一跟这一天他要穿上他为数不多的西装。

　　“丁老师，你真是那么多老师里面穿西装穿的最帅的那个。”苏眉看见丁迟敛的动作，看他熟练的脱下自己深蓝色带些很细很细的浅蓝色条纹的西装外套搭在自己的椅背上。
　　“哪有，”丁迟敛扯了一下嘴角，手很自然的抬起来撑一下因为脱外套带下来一点的眼镜框，他余光看见那头坐着的林老师，林老师是初三二班的班主任。
　　“老林也帅啊！”丁迟敛说。

　　哪知道背对着他们坐的林老师好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听到了丁迟敛的话。他转过身，今天也稍微穿的正式了一些，穿了一件短袖的衬衫，被大伙儿说像是那种老头汗衫一样的感觉。
　　林老师是整个办公室里最有趣的老师，但是学生们却对他又爱又恨。
　　他转过头，嘴角边的小胡子动了动，“还是我们小丁老师有眼光。”说着还不忘记拿他可能只有绿豆般大小的眼睛对着丁迟敛眨了眨。

　　“都帅，都帅！”苏眉笑着跟丁迟敛和林老师打虎眼，拎着自己的包先出了办公室的门口。
　　丁迟敛松了松自己脖子上卡的有些牢固的领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重新整理一下下午开会时候的笔记，也顺便在等着方知行再次过来。
　　在方知行调过来苏眉老师所在的初三五班没几个星期，丁迟敛是差不多天天都能够在下午放学之后看见他拿着批改好的作业过来问问题的身影。

　　当时问了没几天，坐在丁迟敛对面的苏眉都看不下去了，质问着方知行为什么总是问丁迟敛问题却不去找她问问题。
　　而方知行也真的是映衬了之前他过来填写的资料里说的那样，爱好化学。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办公室的门口被敲响，接下来丁迟敛就余光就已经看见了方知行的身影了。
　　这半个月的相处，丁迟敛是真的第一次感受到有人如此热爱化学这一门学科，虽然有的时候方知行提出来的问题是真的很浅显，但至少说明他真的有认真的为一门学科付出。
　　“丁老师，我又来了。”方知行把本子往丁迟敛桌角边上一滩就把自己的问题说了出来。

　　此时不过是十月中旬，办公室内的空调开的很盛，丁迟敛办公的位置也更是差不多正对着空调出风口的位置，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坐在办公室。
　　丁迟敛抬头看了方知行一眼，即便是外面气温很高，甚至乎方知行的额头上都是密布的汗，他仍是穿着一件长袖在外头。
　　他给方知行解答完问题，顺口问了一句，“穿那么多不热吗？”

　　哪知道听到丁迟敛这样的问题方知行居然是一惊，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导致丁迟敛也被他吓了一跳。
　　方知行的动作带起了他自己放在丁迟敛桌子边的题目以及丁迟敛桌上旁边堆着的一堆试卷。

　　哗啦一声，丁迟敛桌面上的试卷都掉在了地上，甚至有几张因为空调吹过来的风而飘到了远处。
　　“对不起！”方知行下意识蹲在地上给丁迟敛捡地上散落的试卷。
　　他的手因为要伸长去够到一些比较远的试卷，衣服的袖子微微卷起。

　　“方知行。”丁迟敛瞥见了在那一截微微露出来的手腕处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痕，他弯腰想要让方知行先起身。
　　“嘶。”方知行却突然缩手，丁迟敛触碰到他的手臂，刚刚好就是他想要遮挡的一部分地方。
　　“怎么回事？方知行你先起来。”丁迟敛微微放严肃了一些他的语气，果不其然一直以来都是乖巧安静的方知行还是听了他的话站了起来。

　　“坐。”丁迟敛从苏眉那个位置扯了一张塑料凳子放在了他座位的另外一侧，命令般的让方知行坐下。
　　他自己先是把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最后还给方知行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了他的手中。
　　方知行倒是很安静的坐在那里。

　　“能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吗？”丁迟敛语气又变回了温和的感觉。
　　方知行却只是拿手指搓着塑料一次性杯子的边缘，显得有些紧张又有一点不愿意回答。
　　“那是班级里的学生欺负你了？”丁迟敛先从他最觉得可能的方向说出来，“你只管摇头或者点头就好了。”
　　毕竟方知行是新融入这个集体里的，跟班里的同学还在一段熟悉的过程，而方知行本身又是比较的内敛，很有可能会受到班里一些同学的排挤。

　　话音刚落，方知行却以极快的速度摇了摇头，显然丁迟敛问的这个答案不对。
　　丁迟敛皱了皱眉，“那是校外的人？”
　　这回方知行却没有回应，但丁迟敛知道这是他说对了。
　　他接着问，“是认识的？”
　　方知行还是没有回应。

　　这便是丁迟敛能够想象到的最坏的结果了，这件事情在他从业那么久以来虽然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但是他依旧觉得心情低落。
　　依照丁迟敛之前看过的方知行的资料上，最有可能的就只能是他的父母了。
　　他需要找个时间跟苏眉反应一下。

　　“丁老师？”方知行看见丁迟敛皱着眉头盯着桌面上的某一个地方在走神，没忍住叫了他一声。
　　“嗯？噢，”丁迟敛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恢复如常，“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老师您，不再问我了？”方知行说。

　　“这件事情老师会解决好了，你不用担心。”丁迟敛微微扯出一个笑容想要给方知行一个安慰。
　　可是方知行却好像极度畏惧一般，他摇头，“老师，您不能找我的家长，就算你找了他们也不会愿意来的。”
　　听到这个话丁迟敛的心都沉入了谷底，“放心吧，不会现在找你家长。”
　　他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了之前他擦尾椎骨时候伤的那瓶药酒放到了方知行的手心里，“拿着吧，化瘀的。”

　　“可是老师……”方知行还想要说些什么。
　　被丁迟敛一口打断，“没什么可是的，老师说了不会就是不会的，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好好学习懂不懂。”
　　丁迟敛难得说那么多，还态度如此的强硬，唬得方知行也一愣一愣的。
　　“中考在即，你现在还是需要再努力一点，不是说要向你哥学习吗？”丁迟敛甚至还拿出了方知行口中最仰慕的哥哥，虽然不知道他哥现在到底多大在哪。

　　不过这一招真的很有用，方知行听到丁迟敛说他哥整个人又仿佛充满了先前的斗志。他拿起了丁迟敛递给他的药酒还有他的作业。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他说话的声音颇大，引得对面桌子的老刘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嗯，去吧。”丁迟敛笑了笑，果然他哥真的对于他老说意义非凡，想必也是家里唯一对他好的人吧，想到如此丁迟敛不禁有些好奇方知行这个口中的这个哥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既然方知行如此敬重他，为何在家庭关系表之中却全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和名字。

　　丁迟敛想不明白，自然也懒得再去想。只是他心里默默记下来明天等到苏眉回来的时候要记得跟她说一下这件事情。
　　等到方知行一走，还就真的没有学生过来找丁迟敛问问题了。其实丁迟敛自己都知道，过来的人无非见来见去都是那几个。
　　这个插曲让丁迟敛即使到了下班出校门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个事情，连方奕灼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旁一起走着他都没有察觉到。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迟了一些，要考试，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