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韵映时

13、丢掉

　　方奕灼听着耳后边的呼吸渐渐均匀，他压根睡不着，不是因为在丁迟敛的家中，而是因为丁迟敛习惯性关上的台灯。
　　他小心的翻了个身，才发现丁迟敛侧着睡着了，脸朝向的是他这边。
　　窗帘没有拉的很严实，从外头微微照进来的光亮，方奕灼只能看见靠近窗户出的一小抹光亮，他甚至连不远处丁迟敛的脸都看不清。

　　方奕灼在黑暗中又等了一会儿，两眼一直陷入黑暗的感觉并不好受，他强忍着这股在安静之中有万条爬虫噬心的感觉。掌心就早已变得粘腻，方奕灼微微往里面靠近了一些。
　　“丁迟敛？”他轻轻唤了一声。
　　无人回应。

　　静谧之中，方奕灼终于没忍住，他抬手轻轻一寸一寸的挪了过去。
　　被子和被子之间划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有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
　　丁迟敛就看着方奕灼的手一点一点越过那条线最后触到了他喉结四周的肌肤，他看的清楚，方奕灼睁着的眼睛完全没有焦距。

　　他早在方奕灼转身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他一睁开眼睛，丁迟敛就看见他跟方奕灼的眼睛四目相对。
　　丁迟敛当时还吓了一跳。
　　可方奕灼却沉默了很久，在距离不远的情况下丁迟敛也发现了，虽然方奕灼是睁着眼睛的但是他的眼睛却好像在看着不远处的虚空一般完全与他的对不上焦。

　　直到他唤他的名字，再到他的手伸过来试探。
　　都告诉着丁迟敛，方奕灼在这一片黑夜之中完全看不见。
　　难怪刚刚在他熄灯的一刹那他好像看见方奕灼的身体抖动了一下，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在他思考的间隙里方奕灼的手已经从他的脖子转移到了他的脸上，他手上的劲也用的很轻，像是蜻蜓点水般的顺着他的轮廓微微勾勒。
　　方奕灼的手指间犯了些潮湿，每划过一寸的皮肤他就觉得在那一片地方留下了一片水汽。
　　他的动作很轻，让丁迟敛觉得方奕灼只是想确认一下身边的人是他而已。

　　只是丁迟敛想不通为什么方奕灼会有这样夜盲的症状，明明以前的他完全不怕黑。
　　他记得有一会儿为了给他庆祝生日，方奕灼偷偷在房间里藏了一个小的蛋糕，等丁迟敛进来的时候就立刻关灯。
　　丁迟敛一进门还没适应黑暗，方奕灼就突然捧着蛋糕上面还有几根蜡烛出现在他的面前给他唱生日歌。
　　那个时候方奕灼在黑暗里的笑容他不可能忘记。

　　现在的方奕灼却只能在一片黑暗之中沉默着，试探着伸手才能感受到跟他仅是一臂之隔的丁迟敛。
　　他身上的谜团太过于多了。
　　丁迟敛正出神，下一秒手指突然在眼前靠近，方奕灼的指尖猝不及防的触碰到了丁迟敛轻颤的睫毛。

　　丁迟敛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只能立刻假装像是被触碰的有些不舒服。他微微动了动身，却是悄悄往方奕灼那边靠近了些许，这下方奕灼的手掌都能碰到丁迟敛的脸了。
　　“丁迟敛？”黑暗之中方奕灼又唤了一声。
　　丁迟敛没有回应，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丁迟敛终于是在一片安静之中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之间只感受到有一束光突然亮了起来，丁迟敛知道那是他床头的灯光，可他已经太困了，完全睁不开眼睛了。
　　光亮起后的没多久，丁迟敛就感受到了有一股暖意的靠近带着方奕灼身上特有的味道，面前重新被黑暗覆盖。

　　那是方奕灼打开灯之后的靠近，他看见丁迟敛安稳的睡颜，隔着自己的被子轻轻的环绕住了丁迟敛，替他挡住了那一抹光亮。
　　“晚安。”
　　这是丁迟敛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声音，温柔又抚人心弦。

　　等到丁迟敛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方奕灼就已经起身了。
　　让丁迟敛一度怀疑自己昨天晚上看见的和听到的是幻觉，等他起床之后就要收拾东西回去了，他甚至都没有什么时间再去回想这一件事情。
　　他们站在丁迟敛停在大院前榕树下的那辆车的时候，丁迟敛才想起来方奕灼这家伙就算来了也没用。

　　他根本没有驾照！
　　丁迟敛跟大丁老师和方女士告别了之后才出的院子，方奕灼已经站在车前看着他了。
　　他拿出车钥匙按了一下，方奕灼就已经抬手要去看驾驶位的车门了。

　　“第一下，方奕灼，你会开车吗？”丁迟敛上前去，出声制止住了方奕灼的动作。
　　他还记得当初方奕灼可是跟他说过，他完全不会开车的。虽说昨天方奕灼也当面给方女士回答过，可他也是没有拆穿而已。
　　方奕灼停下拉开车门的手，转头看向他。

　　他的嘴角挂着笑，也只是看了丁迟敛一眼就转回去开了车门进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的顺畅。
　　丁迟敛：“……”
　　丁迟敛无奈，只好随他自己上了副驾驶的座位。

　　方奕灼等到丁迟敛系好安全带之后才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本小的证件出来递给丁迟敛。
　　丁迟敛接过去一看，还真是驾驶证！
　　“那你干嘛当初骗我？”丁迟敛捏着方奕灼的小本子问，他随手一翻开那本驾驶证。

　　证件里的方奕灼只是随意的看着镜头，那时候的头发还没有那么长，却已经跟从前的方奕灼不太相似了，那个眼神倒是跟重新见面后第一次见到方奕灼的感觉很类似。
　　看着照片上的脸，丁迟敛突然问了一句，“怎么会想留这么长的头发？”
　　方奕灼却突然从丁迟敛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那本驾驶证，转身把安全带系好，开车发动。

　　车缓缓的启动，方奕灼随手按开了车里的音乐。
　　在音乐开启的那一瞬间，和音乐歌声重叠的是方奕灼回答他的声音。
　　丁迟敛感受到汽车开动之后开启的窗户刮在他脑袋上的风，同时还有方奕灼的声音。
　　他说，“我在找一个不小心丢掉了的人。”

　　国庆放假的最后一天，丁迟敛交给了家具公司派人过来定做好的地毯安装，让他难得的在人走之后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把他自己累坏了。
　　丁迟敛的腰附近还没好就要被累死了，国庆假期除了前几天后面的日子几乎都跟当初放假前丁迟敛想像的并不一样。
　　好在唯一的安慰就是丁迟敛第二天上班的早晨看见焕然一新的客厅时候的好心情。

　　不得不说方奕灼给他找的这家公司服务确实不错，昨天过来弄了一通也没有说搞脏他很多地方，只是有一些不可避免的粉尘罢了。只是丁迟敛还是不喜欢有那么多陌生人来家里的感觉才打扫了一通。
　　而订做的地毯更甚，完全是配合着他家里的配色进行的。底调是灰蓝色配着一些灰白色的色块，简单明了。
　　关键是地毯不是丁迟敛不喜欢的那种长毛，而是短小的绒毛一样的质地，踩上去舒服又柔软。

　　这才使得因为起床气而有些不悦的丁迟敛微微缓和了，他拿起桌面上放好的面包和外套出门上班。
　　到学校的时候对面的苏眉早就已经坐在位置上，她拿着一份资料正在仔细的看着。
　　丁迟敛习惯的跟她打了招呼，“早啊，苏老师。”

　　“早，怎么放假过后心情这么好？”苏眉抬起头来看着丁迟敛。
　　丁迟敛愣了愣，“有吗？”
　　“可不？嘴角都翘上天了。”苏眉抬眼，嘴角也带着些许笑意看着丁迟敛。

　　丁迟敛不可置否，他把东西放好，对面苏眉就给他递上了一份资料。
　　“给，你看看这个学生的资料，之前他转学过来了我们一中，今天准备入学。”苏眉说。
　　丁迟敛接过，刚刚想问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也不是班主任。

　　“我知道你不是班主任，但是你也算是我们班的任课老师，提前先认识一下也是可以的吧？”苏眉的话就过来了，完全把丁迟敛要说的话给堵回去了。
　　丁迟敛沉默，低头看向那份资料。

　　方知行。
　　丁迟敛略略浏览了一下，总算是找到了苏眉先给他看的一点蛛丝马迹了。
　　其他方面都很普遍，唯独在爱好那些就写了两个原因。
　　——哥哥和化学。

　　爱好确实很好，也有些特别。
　　丁迟敛记住了一些基本的信息就去上课了，等到他上完连续两节的化学课的时候他总算是看见了这位方知行同学的庐山真面目了。
　　方知行站在苏眉的前面站的笔直，肩膀上的书包也规矩的挂在肩膀的两侧。可能是因为没有买到合适的校服，因此方知行穿的是自己的衣服。

　　即便是自己的衣服方知行都穿的异常的干净和整洁。
　　丁迟敛一眼就觉得这孩子肯定是个很乖很受老师喜欢的孩子，起码大丁老师是肯定喜欢的，跟方奕灼那个家伙简直天差地别。

　　他怎么又想起方奕灼这个家伙了。
　　丁迟敛微微晃了晃脑袋，把自己不合时宜的想法拍走，拿着教案书籍走了过去。

　　“哎，丁老师你来啦！正好方知行，你兴趣爱好那一栏写的不就是化学吗，这个就是你以后的化学老师了，”苏眉看见丁迟敛就抬手向方知行介绍，“这是丁老师，快跟他问好。”
　　方知行转过身，看见丁迟敛立刻笔直的弯腰九十度向丁迟敛鞠了一躬，“丁老师好！”
　　丁迟敛第一次受到这么热情的对待，也诧异了一下，“好，你好。”

　　等到方知行抬头的时候丁迟敛才看清这个人的长相。
　　跟他穿着的一样，干净清秀，一副还没有张开的初中生的模样。只是少年抬头的眉眼间居然让丁迟敛觉得他很像从前的方奕灼。
　　丁迟敛又盯着他看了几秒。
　　肯定是不像的，刚刚应该是错觉。

　　“一会儿课间的时候你让丁老师带你去体育馆门口买几件校服吧。”苏眉说。
　　说完苏眉就领着方知行去了她所在的教室，等到再一个课间的时候方知行果然就过来了。
　　“丁老师好。”方知行又叫了丁迟敛一声。

　　“走吧。”丁迟敛放下手里的资料起身。
　　他这样起身带着方知行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方知行居然还比自己矮上不少，根本就没有一点方奕灼的影子。
　　这样他刚刚怎么还会有那样的错觉。

　　一路上为避免尴尬，还是丁迟敛先主动带起来话题。毕竟从方知行的行为上看就能够看的出来这个孩子其实有点怕生，不太爱说话。
　　“我可以叫你知行吗？”丁迟敛先是开口问。
　　方知行看着丁迟敛点了点头，他走的步伐并不快，总是能够刚刚好在丁迟敛的右后方一点，没有跟丁迟敛完全是并排着走的。

　　“今天早上我看了一下你的资料，”丁迟敛走的不是很快，新生过来这所学校都会被一路上的景色有所吸引，丁迟敛怕他记不住路特意走的慢了一些。
　　“上面有一项写的是个人的爱好，我看你除了我这一门化学之外还写了一个哥哥。我就是有些好奇为什么你会写哥哥？”丁迟敛问，他的语气很柔和，带着他常有的温和。
　　方知行果然微微放开了一些面对着老师的拘束感。

　　丁迟敛看见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向往，看来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哥哥。
　　之后他就听见方知行说，“我跟哥哥其实不算很熟，统共上也没见过几面，但是他成绩很厉害，尤其是化学。”
　　“你还有这么厉害的哥哥，为什么在亲属的那一栏没见你写上？”丁迟敛突然想起来在资料的那里只看见了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父亲另外一个是母亲，唯独没有哥哥一栏称呼。

　　这话微微让方知行感到了难过，丁迟敛也敏锐的察觉到了。
　　而后他就听到方知行说，“我跟哥哥不是亲的，他大概不喜欢我把他的名字放在上面吧……”
　　丁迟敛自知刚刚问的有些不妥，转而改变话题，“那你就更应该向你哥哥学习了，照你的说话你哥他成绩应该很好。”

　　只是方知行的成绩确实在丁迟敛看来不算是优秀学生的成绩，资料里夹杂了他之前学校里的成绩，大概就排在了班级的中游，并不出众。
　　果然听到他哥方知行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嗯，我会的！”
　　“好了，到了，快挑一下你的码数告诉一下负责的人吧。”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体育馆的门口，丁迟敛把方知行带到了地方在一旁等着他买校服。

---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物出场，猜猜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