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拯救计划》慕思Mussie

3、无措

　　单婷反应很快，在黑色窗口关闭之前成功进行了反追踪。只是完成定位后，两人又沉默了。
　　洛澄：“百慕大三角？”
　　这可不是个好地方。洛澄难以想象，1145他们究竟为什么和那里搭上了关系。
　　单婷：“根本称得上人类禁区……抛开污染程度不提，从发现这么个诡异的地方起，就没有任何科学依据能解释它的存在……”
　　“我之前布置在附近的监测器也失联了。”单婷神色凝重地说。
　　“事不宜迟。”洛澄难得正经，在单婷导出数据的同时，迅速用联络器给总部打了报告。
　　凌晨五点，Saviour六位最高级干部齐聚辽宁支部。
　　洛澄和单婷早已等在会议厅内。
　　双开玻璃门外，为首的是一位身着墨绿色军装的中年男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英气，年龄似乎并未影响他的身份，身材挺拔，让人立刻联想到他从前驰骋沙场的模样。
　　这便是Saviour总指挥官0000，上将顾潜。
　　跟在顾潜身后的人也穿着军装，但年轻不少。这人洛澄认识，是军部总部长，0031号杜松。
　　军部是Saviour规模最大的部门。全Saviour编制内共两千号人，其中，技术部和医疗部各50人，特工部和先锋部各100人。剩下1800人，全部隶属于军部。
　　1000人陆军，600人海军，200人空军。这是Saviour明面上的武装力量。
　　而管理着这股庞大力量的杜松，无疑是佼佼者。
　　最后是两个并排走的青年。
　　左边那位看上去有些瘦弱，身高目测184，比单婷高了一个头，但和洛澄比就差远了。他身穿彰显身份的白大褂，内搭是一件黑色的薄毛衣。
　　这个人洛澄勉强也可以算熟，0710号医疗部部长朴尚贤，一个面相斯文的华韩混血。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右边那位青年身上。
　　这位比朴尚贤还高一些，约莫187，身材被宽松的深色大衣掩盖，但凛冽的杀气未被收敛。
　　青年带着黑色面具，阴翳下的未被覆住的面容模糊不清，他的左胸前别着一枚印有烫金字体的黑色胸牌，上面写着：【1992】。
　　这串数字倒是让洛澄有了点印象。
　　在1145失踪之前，这位1992是特工部的副部长。
　　洛澄记忆里，1145时常对他提起这位“冷面朋友”。
　　特工部有个“铁三角”，由1145、1992和一位编号0892的成员组成。这三位中随便挑一位出来，都是令其他组织闻风丧胆的大人物。
　　而1992以他的沉默寡言出名。
　　听1145说，轮到1992出任务时，部员们既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了门，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了家。他总是一声不吭，也从不报备。他执行任务时，从不做一点多余的事，也许你只能听到他挥舞利刃时，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
　　1145和1992不同。1145身上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带着杀气，他收得很好：而1992更像是出鞘的刃，永远锋芒外露。
　　1145对1992的评价格外高。
　　以至于洛澄曾拿这件事逗他：“那照你这么说，是觉得我没他厉害？”
　　戴着面具的青年没想过洛澄会搁这儿挤兑人，差点一口水呛死。
　　“咳、咳咳咳咳……”1145弯着腰咳了半天，才重新站直身子，看着洛澄。
　　面具背后，那双清明透亮的深色眼眸仿佛要把洛澄看穿。
　　然后，他缓缓说：“625，我要是说你是我见过最厉害人，你信吗？”
　　当洛澄看见1992进门时，恍惚间想起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那位和自己合拍至极的战友了。
　　3年的搜寻，或许终于可以落下帷幕。
　　顾潜坐在主席位上，其他五人在两边落座。
　　顾潜：“大致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0222，你只做一下细节分析就好。”
　　单婷点头，从笔电上调出几张图片。时间仓促，向来刻板严谨的她没来得及做PPT。
　　“1小时前，有外部设备蓄意入侵Saviour总部和辽宁支部共用的主系统。由于总部并未直接参与核心调查，所以我没有安排驻京技术部部员夜间值班，所以发现者仅有我和安全顾问0625。
　　“发现防火墙被破坏之后，我立即对其进行修复，并反追踪该外部设备。但不到两分钟，防火墙被再次攻破，并向我们传输了一条短信。大家应该已经了解了，反追踪的结果显示，那台设备是特工部前部长1145的踪丝，所以，我和0625认为，发送信息的人就是1145。
　　“而反向追踪的最终结果，定位坐标位于——
　　“百慕大三角腹地。”
　　“我有几个问题，”单婷话音刚落，朴尚贤问，“第一，你们是如何这么肯定对方一定是1145？我记得‘踪丝’是嵌在静脉上的，从医学角度来讲，取出芯片势必会伤到血管，他是怎样安全取出‘踪丝’？第二，你们又为什么没有排除他死掉后被人冒名顶替的可能？第三，如果真的是他，按上述情况，既然1145有攻破0222设置的防火墙的能力，为什么会等到三年后才寻求帮助？”
　　面对朴尚贤的咄咄逼人，没有人提出异议。他们必须排除一切的不确定因素，才能确认眼前的答案。
　　这是属于这群“救世主”的谨慎。
　　洛澄曲起食指，轻扣桌面，用平静的语气说：“他必须是1145，也只能是1145。”
　　他平淡到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0710，你提出的问题，我和0222也能想到。首先不管其他问题——”洛澄侧身，偏向单婷，后者点开笔电上的一张图片。
　　“这是……”杜松蹙眉，一张黑底的图片被放大，上面不规则排列着乱七八糟的字符，像是代码，又像是什么图案。
　　“是1145每次完成任务后刻下的记号。”
　　杜松看向那个戴着面具的青年。
　　1992压根儿没关注电脑屏幕。他单手撑头，似乎正出神地想着什么。他说：“他总习惯随便找一个地方，刻下这个图案。”
　　大写的字母J，故意把圆滑的字母刻得棱角分明，以折角分为长短不一的四段，然后依次刻下11道杠。分开来看，刚好是1、1、4、5。
　　洛澄若有所思地看着1992。
　　在那个混乱的圈子里，特工部的“铁三角”是出尽了风头。
　　而1992，如先前所说，这是个实力强悍却沉默寡言的人。
　　刚刚那句话，对他而言，已是难得的长句。
　　青年的声音很平静，但尾音微颤，像是激动，又像是害怕。
　　平心而论，他可能比任何人都希望那是1145。
　　“1992。”一直沉默不语的顾潜突然出声，像要把那个走神的人喊醒一样，带着凌厉的威慑。1992没有再开口。
　　洛澄垂眸：“如果真的是1145，那个疯子为了取下芯片对自己动手，也不是什么无法可想的事情。至于第三个问题，或许，我们只能去问问1145本人。”
　　他顿了片刻，立即起身，冲顾潜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报告总指挥官，我申请即刻带队前往百慕大地区，进行救援任务。”
　　出乎意料的，那位总指挥官说：“不。”
　　洛澄僵在原地。
　　“为什么？”单婷不解道，“指挥官，625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这类任务向来不就是由先锋部接手吗？”
　　“0222，”顾潜不为所动，“军令如天。”
　　单婷讪讪住了嘴。
　　“但是，顾指挥官，”杜松说，“0222说的在理。”
　　“0222，你盯上百慕大并不是近期的事了，你比我们都更清楚，百慕大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顾潜依旧是那副冷淡的神色，“为了避免失去主要干部，我一直避免让你们几位牵扯进‘蒸发事件’。这次情况特殊，既然确定了1145等人的下落，我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说着，他站起身，看着1992，厉声道：“1992，你跟我提这个任务的次数，我想应该不下五十次吧？你，带着0222和0710，明天前往联邦，我会尽快帮你们取得通行许可。”
　　“至于你——”顾潜把头转向洛澄，“0625，最近中东不太平，我希望你能和0031，带上你们的部员去处理一下。”
　　“再者，如果连1992他们也失去联络，你是Saviour最后的希望。”
　　闻言，洛澄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平复着，继而回以一个标准的军礼：“报告总指挥官，保证完成任务！”
　　他有一个理由一定要去找1145，他等这一刻等了三年……
　　但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更不是一个不合格的军人。

　　当洛澄真正踏上中东的那一刻，满腔热血骤冷。
　　……太乱了。
　　他上次来中东是半年前，当时，这里还没崩坏成这幅景象。
　　先锋部和军部的具体任务不同,他暂且还没和杜松碰面,无从得知对方的感想。不过，多半是大同小异。
　　也不怪总指挥不批他的申请。
　　“石油吗？”陈凯文走在洛澄身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围的一片狼藉。
　　“八成是。”洛澄皱眉，用手遮住口鼻，试图物理屏蔽空气里弥漫的刺鼻的气味，扭头对身后的部员喊：“做好防护措施，报告显示三天前这附近的石油井发生了井喷，目前硫化氢尚未完全挥发。”
　　言毕，洛澄把头扭回来：“真是可惜了这笔巨额财富啊。”他吹个口哨，玩笑般说着，继续前进。
　　“保持警惕，不要分散，”他加上一句，“单婷不在，也不知道污染报告什么时候出来。”
　　目之所及尽是草木被烧焦后的黑色，或许这一片漆黑中还包括无辜的受害者。有人在烈火中丧命，有人不得不背井离乡。
　　全拜那些外来生物所赐，石油也是它们的“食物”之一。
　　洛澄记得，1145曾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末世中拯救这个世界。
　　“没人不愿意当‘末世英雄’。而我又格外希望成为那个‘末世英雄’。”
　　如果那家伙看见这一幕，会不会心疼到掉眼泪？
　　也不是不可能。
　　当晚，洛澄和杜松在某片刚刚结束搜查的废墟中碰面。
　　“等会儿你带队进中央灾区，那一片外面有土国驻扎的军队，”杜松也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道，“土国看不惯Saviour，我们解决外面，你尽管进去。”
　　洛澄听着对方豪迈的话语，有种不好的预感：“悠着点，老顾他没打算让我们直接上手。”
　　杜松：“哎，我就沟通沟通。”
　　洛澄：“物理沟通？”
　　杜松：“……”
　　“主要我也看不太下去了嘛。”杜松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摊牌。
　　这回轮到洛澄在心里面点点点了。
　　杜松这人哪儿哪儿都好，就是脾气太直，能动手绝不动口的那种。情商也极低，就只能跟组织里那些个跟他一样的糙汉子聊的火热，类似单婷这样的姑娘，朴尚贤那种心思偏细腻的男同胞变异品种（对杜松来说），跟他基本聊不到一块去。
　　“唉……”经常因为自己吊儿郎当而让别人操心的洛澄，难得为其他人叹了口气，“行吧……反正你注意着点……”
　　“0625部长，”站在杜松身边的人开口，“我们一定会看好我们部长的。”
　　话是这么说，就是语气听上去很悲壮。
　　洛澄：“行吧……”你说人为什么看不惯我们。
　　“好了好了，”杜松最后一次打点自己的行装，“多操心操心你自己！上路了，小子。”
　　洛澄点头，迅速对部员进行分工，沿各自路线进入灾区。跟着洛澄的理所当然是陈凯文。
　　“洛哥？你不舒服吗？”
　　走在前方的陈凯文疑惑地看着身后脸色不太好的洛澄。
　　“不……没事。”
　　陈凯文：“哦……”
　　怎么看都不像没事。
　　洛澄揉揉眉心。事实上，从深入废墟开始，他的右眼皮就开始跳了。
　　右眼跳灾，鬼知道会不会真的发生什么事。
　　他有点担心杜松那个莽夫。
　　陈凯文：“洛哥……”
　　洛澄：“嗯？”又怎么了？
　　陈凯文有点惆怅地指着斜前方说：“那儿有个……小姑娘……”
　　残垣断壁中，看上去不超过十岁的女孩大半个身子被破碎的砖瓦掩埋，只露出一张充满了绝望的、苍白的脸，红褐色的液体干涸在砖瓦的缝隙里。她的一只手笔直的伸向前方，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
　　明知早已没什么意义，陈凯文还是把食指伸到女孩的鼻下。
　　陈凯文：“……死了。”
　　洛澄垂着眼，从地上捡起一条破碎的吊坠。
　　外观并不精美，特设的开关已经脱落。洛澄小心翼翼地用手拨开装饰用的那一半。
　　果不其然，另一半上镶嵌着一张全家福。
　　身穿军装的战士，漂亮贤惠的妻子，还有他们可爱的小女儿。
　　幸福美满的家庭。
　　洛澄把吊坠恢复原状，走到女孩面前，把吊坠轻轻挂在女孩僵硬的手上。
　　然后，他蹲下去，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把那些大块的泥砖撬起，把它们从女孩身上移开。
　　陈凯文犹豫着，小声说：“洛哥……我们的任务是……还活着的……”
　　洛澄没有吭声，没听见似的，一意孤行。
　　陈凯文：“洛哥……”
　　洛澄手上的动作逐渐慢下来，最后停下。
　　他蹲在那里，仰头看着硝烟弥漫的天空。
　　“洛哥你没事吧？”陈凯文看不下去，干脆也蹲在了洛澄身边，背对着女孩，试图逃避。
　　“没什么。”洛澄哂笑，抱歉地看了眼女孩，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不过，下次，我见到某个‘救世英雄’的时候，我得给他上一课。”
　　我们救不了所有人。
　　洛澄在心里默念。
　　“哈？”陈凯文满头问号，正打算问问洛澄指的是哪位，却猛然发现了不对劲。
　　“洛哥你、你……！”
　　洛澄：“？”
　　“又怎么了？”洛澄不解地看着惊慌失措的陈凯文。结果后者直接向他扑过来。
　　洛澄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看见陈凯文的手径直穿过他的身体。
　　有如穿过空气。
　　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洛澄，瞳孔骤然紧缩。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不同的念头，最后一切思维定格在1145发来的那条求救信息。以及……
　　百慕大三角洲。
　　洛澄凭空消失在陈凯文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