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拯救计划》慕思Mussie

1、渡魂

　　一只猫头鹰落在参天巨木旁生出的枝干上，一双黄色的圆眼在黑夜中格外显眼。
　　它的目光充斥着在夜晚该有的警惕，落在自己的斜下方。
　　一个人影自阴翳中走出，暴露在一片蓝光之下。
　　猫头鹰的眼睛瞪地更圆了。
　　来者是个青年人，瘦削而高。他手搭凉棚，目光在触及猫头鹰时顿了一下。
　　随后，他勾了勾唇角，继续仰视头顶的苍穹。
　　一轮淡蓝色的圆月正挂在天角，想来蓝光也来自于它。
　　这时，一只黑色的鸟从远空飞来。
　　猫头鹰比青年更早觉察到黑鸟的到来，一张鸟脸明显地透露出恐惧，忙不迭飞走了。
　　青年目送猫头鹰离开，黑鸟落在他的肩头。
　　远看像是乌鸦，近看却发现这位的身材并不那么“魁梧”，甚至称得上娇小。一双黑亮亮的小圆眼目不转睛盯着青年的侧脸，小巧的喙尖尖的，啄了一下青年的耳垂。
　　黑鸟“咕咕”叫了几声——目前看来，应该是鸽子。它的右腿上绑着一张被卷起的纸——恐怕还是信鸽。
　　“黑曜石，”青年从衣兜里摸出一粒快要熔化的糖果，剥开糖纸，送到信鸽的喙前，“你今天迟到了。”
　　信鸽自顾自地把糖果含入喙中，只是把右腿抬起来不停地晃动着。
　　催促意味显而易见。
　　于是青年哭笑不得地解下那张信纸，嘴里咕哝着：“就知道催我工作。”
　　嘴上抱怨着，青年还是仔仔细细地把整张纸上的内容欣赏了一遍。
　　此时信鸽已经用餐完毕，又啄了一下青年的耳垂，继续催促对方赶紧出发。
　　“好吧，好吧。”青年不得不把信纸整齐地叠起来，送进衣兜，“带路。”
　　信鸽似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展翅向密林上方辽阔的夜空飞去。
　　青年短促地笑了一声，敏捷地窜上先前猫头鹰驻足停留过的那棵参天大树，跃动穿梭于无数棵高度几乎一致巨木树冠之间。
　　青年的速度出奇的快，竟然保持距离，不落后信鸽过远。
　　树木的间距逐渐变宽，接近森林的边缘时，出现了人类的痕迹。
　　寥寥可数的人形发现了头顶掠过的身影，惊慌地四散逃开，又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纷纷。
　　“是那个疯子……”“——传说原来是真的吗？！”“我就说大晚上进黑森林就是疯了……”
　　人们的话语随风传到青年耳旁。
　　不过，他早已不在乎了。
　　于是议论声又随风消逝在耳边。
　　青年无声落在地面，继续向前方的辽阔奔去。远处，高耸入云的白塔，在黑夜中散着萤火般的微光。他匆匆瞥了那高塔一眼，有那么一瞬，目光似乎再挪不开来。于是他不再看它。
　　直到青年在某一刻顿了脚步，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身份核验——渡魂者——”
　　冰冷的人声在身后响着，前方的空旷被突然出现的繁华城市代替。魔法一般，青年却习以为常。
　　青年没兴趣听那不知名的玩意儿把台词念完，他和信鸽一起潜入灯火阑珊的城市。

　　青年娴熟地翻上高楼，跃入一户阳台。面前是一扇落地窗，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屋内的情形。他明显地感受到那种……死亡的气息。这很奇怪，但从他诞生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这就是“死亡”。
　　他单膝跪地，屈起食指，轻叩了几下，动作中竟带着让人难以觉察的温柔。
　　他说：“晚好，我来接你去安魂殿。”

　　青灰色的石门随着“轰隆”的巨响声紧紧关上，黑曜石飞了一整夜，筋疲力尽落在青年的肩上小憩，青年却靠着石墙发愣。
　　在石门关上时，他想起了一些……完全没有印象的事情。他最近总是想起这样奇奇怪怪的东西。于是，他从另一个衣兜里摸出打火机和烟。
　　他总是这样，左口袋归鸟，右口袋归自己。
　　他为自己点烟，却连含入嘴中都没来得及。因为肩上的信鸽被熏的不轻。它振翅，惊慌失措地升入空中，随即开始“咕咕咕”地指责青年。
　　“抱歉抱歉。”青年笑笑，不得不熄灭刚刚积起一层薄薄烟灰的烟。
　　他在恍惚中又想起刚刚脑中的混乱。再环顾四周时，违和感扑面而来。
　　黑曜石扑动着双翼，绕着青年转了几圈，向远方滑翔而去。它要回自己的家，睡一会儿，晚上还得工作。
　　青年目送信鸽离去后，低头看着被扔在地上的烟。
　　黑曜石是有家可归的，但他只能茫然地伫立在石门前。
　　他突然意识到，他从来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归属之地。
　　“……我是谁？”
　　“我到底……属于哪里？”
　　没有人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