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十一 ...
-
是这屋子的魔力，萧然后悔地想。上一次她和萧如翎在这间书房里共处，最终结果就是大吵一架不欢而散。潜意识里，她一定还没有从那时候走出来，以至于很容易地就又跳了回去。
“对不起，是我得意忘形了。”她双手插兜，向后退了两步以示诚意，“这就回到手头的事儿上来。”
萧如翎也有些后悔。天知道她有多想和萧然把事情掰扯清楚，但现在真不是时候。萧然自己还没意识到，她现在正处于一种时刻准备反击的防御状态，这使得她不假思索地在一切事情上采用咄咄逼人的态度。
与此同时，萧如翎能看到萧然眼眶下生出的黑眼圈——对天生好皮肤的萧然来说，这是极度疲倦的标志。虽然佣兵还保持着警觉的神情，但她的站姿早就已经松垮了。萧然需要好好地睡一觉，不是值夜时候偷到的那种两三个小时的短促睡眠。可有视卓的追杀压在身上，在梳理完线索，理清下一步方向之前，哪怕在萧如翎这防御措施一流的家里，她也是睡不着的。
可是，等时候恰当了，萧然又会开始退开，回避一切私人话题，甚至可能悄悄逃走。如果一个人尝到了逃避的甜头，离开很可能会成为一种习惯。
“在去路问题上，我们找到了带着货车残骸离开的重型载货汽车。”感觉吵架的当口过去了，萧然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车上有源生回收站LOGO，之后我会亲自去一趟，也许他们还没来得及把一切都拆掉。”
“视卓的单子，他们当然会优先照顾。”
“尽管如此，视卓的单子带来的可都是宝贝，哪怕报废了，也是废品里的黄金。回收站一定会小心处理，不可能像对其他东西一样粗暴地压成一坨金属。”
“这是赌运气。你不仅要赌源生贪图小利，还要赌他们不会认出你来通知视卓。”萧如翎不赞同地瞪着她：“风险太高，收益也不怎么样。”
萧然无奈一笑。她当然知道这主意不怎么样，所以她一开始没有提。但要临时想一套打岔的话实在是有点儿难度，收到差评只能说是理所应当。
“分析结果出来了。”
萧如翎将结果投影出来，不等萧然说话，就快速地筛选去除，只留下最后一份，放大显示在桌面上。
“是这个吧？”
“是。系统里有信息吗？”
“只有在星斗联盟注册时录入的车主信息，是一家运输公司。”萧如翎稍停了一下，重又说道：“这公司两年前就已经破产，所有资产全部拍卖，用来赔付债务和补贴员工。法拍车辆是二手黑市上的宠儿，想找现任车主，没什么希望。”
在这种时候，萧然还是会埋怨自己的免疫系统，让她无法体会到植入插件后和赛博空间直接联通的感受。但她过于高傲，因而永远不会向自己承认，更别提告诉萧如翎了。
“车主不重要。我好奇的是车手。放大一点，我想看清楚她的样子。”
萧如翎将驾驶室玻璃的部分放大。车窗上贴有防窥膜的缘故，尽管经过了软件增强，图像的质量还是不高，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戴牛仔帽留红色长发的女性侧脸。
“缺乏合理的理由，我只能在犯罪数据库里查，如果这人没有前科，那你就得自己想办法。”
萧然皱眉看了一眼萧如翎，不明白她为什么觉得有向自己申明这件事的必要：“会被视卓信任来做见不得光的事，她不大可能曾经蹲过班房，不是吗？我的打算是，把这截图照片传给其他人，也许他们的社交圈里有人知道这家伙是谁。”
“他们的所谓朋友，这时候估计都在想有没有机会可以把你们卖掉吧。”
“他们没什么能卖的。视卓现在只想要我们的命，这东西他们可给不了。”萧然微微一笑：“不是所有人都养得起两个视卓安保那个级别的作战人员。”
萧如翎叹了一口气。她不喜欢这种光脚不怕穿鞋的赖皮想法，这其实就是在回避真正的问题。不过她只能点出问题就到此为止，萧然才是那个做选择的人。哪怕萧然真的选择回避，这个世界也必须接受。
“有点晚了，该休息了。”
“你担心继续和我聊下去，会丧失对法律的信心吗？”
“想什么呢，法网又不是你弄破的。”萧如翎冷哼一声：“我明天还得上班，继续聊下去，就要睡眠不足了。”
萧然刻意地打了个哈欠，惹得萧如翎也跟着打了一个：“睡眠不足，算得上什么大事。”
萧如翎眼中带泪，横了她一眼：“睡眠不足老得快。”
萧然无言以对。看来萧如翎是真想睡觉了，她想，否则不会讲这么难回答的话。她本来还觉得，她们能就着这事儿再多聊一会儿。萧然暗暗咬住嘴唇，忍过这一刹那的失落。相处终会相别，对话总是流干，尽管知道这恒常的道理，但还是免不了为此怅惘。
检索软件发出预料中的叹息，仿佛也在说明失望已成定局。萧如翎嘴角没有情绪地勾了勾，从机器中取出微型芯片，放在桌上。
“收好，别把它落在我这儿了。”
萧然也勾了勾嘴角，走上前去取回芯片。顺便她也拿到贴在桌边的板擦，转过身去，仔细地把板儿擦了个干干净净。
萧如翎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有一瞬间闪过一道微弱的光。
“晚安。”将板擦贴上焕然一新的板儿，萧然轻轻地说。
“等一等。”萧如翎叫住萧然：“别去沙发睡。去我屋里。”
“你在开玩笑吧？”
“如果视卓打算来我家突击检查，第一眼就能看到沙发。而要闯进卧室，最少也得先跟我打声招呼。”萧如翎说得有理有据有节：“这能给你足够的时间藏起来。”
大概这就是逃难到前女友屋里的坏处，萧然心想，事态很容易就听起来像偷情。
“但我不想睡地板。”
“你可以睡床。我的床又不是不够大。”萧如翎忽然促狭一笑：“我相信我的职业操守，你呢？”
“我不相信又有什么用呢？”萧然说：“不过你可别忘了，我有时候睡觉会打呼。尤其在我很累的时候。”
“那你可以赔我精神损失费。”
“是吗？我现在可是穷光蛋一个，哪有钱拿来赔你。”
“先欠着，等这事儿了了之后再赔也不迟。我还可以收点利息。”
萧然笑了：“对我也这么有信心？”
这回萧如翎没有答她。警局指挥官非常熟练地冲佣兵翻了个白眼，一气呵成地甩门离开。萧然愣了两秒，忽然自顾自地乐起来，笑着笑着，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好吧，是真的该休息了。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