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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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栗生朝美剪掉灌木丛突出的部分，破碎的枝叶纷纷扬扬落到地上，汁液从残损的边缘渗出。
她看着满地的叶片，愉快地哼起了歌。
“朝美！”
活泼的声音从路口传来，栗生朝美在反应过来前就已经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百田阿姨又让你带了什么来？”她推开小院的门，扬声问道。
穿着休闲运动服的女孩快步走到她面前，捧起一个白色的便当盒：“给！白灼虾！我当了一周的小白鼠，总算是结束了。”
“谢谢知子。替我向叔叔阿姨问好。”知道好友还要去打篮球，栗生朝美挥挥手目送风风火火的少女远去。
“她就是帮你作伪证的百田知子？”
一道平静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栗生朝美上扬的嘴角一僵，迅速后退拍上门，拿起刚才顺手挂起的剪刀警惕地向外看去。
白发的少年挺拔地站在墙边，被铁门缝隙分割出的金色眸子如同没有温度的太阳。
栗生朝美浑身一颤，久违的害怕涌上心头。
那个人什么时候...！她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拿武器的样子完全是个门外汉。”少年轻飘飘地瞥过女孩颤抖的手，点评道，“运气不错，要是越井武雄没有喝酒，死的就是你了。”
栗生朝美深吸一口气，“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面对指控，足够冷静也是一种破绽。”栖川烁注意到女孩想要再次后退又硬生生止住的动作，好吧，也没有那么冷静。
他无意恐吓十三岁的女孩，直入正题：“有人认为你的母亲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因为证据不足逃脱了罪责，这几天他就会对你的母亲下手。”
“...！”栗生朝美瞳孔骤缩，“妈妈没有...！”
她像是意识到什么，扬起的声音突然下落，压抑着嗓音道，“你胡说什么！警察已经调查过了，他是被别人害死的。你再不离开，我就要报警了！”
“越井武雄在别人眼里是一个好男人。”栖川烁没有和女孩辩驳，“他工作能力强却惧内，每天下班按时回家，节日和纪念日会给妻子送昂贵的礼物，女儿的各种活动从不缺席。”
栗生朝美眼里的厌恶越来越浓，栖川烁继续道，“虽然他英俊帅气事业有成，却从不嫌弃不够貌美不够体贴的妻子——”
“闭嘴！”栗生朝美握紧剪刀，力道大到指尖泛红，“不准这么说妈妈！”
“越井武雄被切了下/体，第一嫌疑人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妻子。”平静的声音像是魔鬼的低语，往栗生朝美的脑海中钻去，“你的母亲是真正的凶手——那个人是这么想的。证据其实没那么重要。”
栗生朝美想到邻居的议论，同学们的窃窃私语，那些各式各样的视线...她望着少年冷淡的眼眸，奇异地冷静下来，“你不那么认为。”
“办案人员还需要继续学习。”栖川烁淡淡道。
说起来这也不能全怪到警察头上。尸位素餐混日子的不少，但庞大的群体里也会有真正做实事和有才干的人。找不到凶手，错认嫌疑人，全体警察除了剧情需要的配角外都降智，和这个世界本质是创造出来为侦探服务的有很大关系。只有摆脱了剧情的桎梏，才能如同他的原世界那样正常运转起来。
他从警察系统中看到了现场照片。越井武雄身上刀痕凌乱不堪，看得出下手的人完全是出于愤恨行事。致命伤是刺入胸口的一刀，从伤口位置和角度来看是从下往上刺入，根据越井武雄1.9m的身高推断，行凶者在1.60m—1.70m之间，且由于刀痕较浅，综合判断是女性所为，栗生朝美的母亲正好符合。
“他们忽略了一点，”栖川烁道，“越井武雄小腿上的伤。”
大概是因为刀痕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法医并没有在意死者腿上撞击出的青紫。
“第一刀你从背后捅入，但没能致命，让他清醒了一些，你靠着周围的东西与他周旋，趁他撞在沙发上时刺了第二刀。那些泄愤的刀痕，同时也掩盖了痕迹。”
持刀者从背后袭击时通常会伸直手臂借力向前向下刺出，尸体背后刀口正是从上往下刺入的。
而在向前摔倒时刺入身体的刀和站直时刺入的刀，角度有所不同。若是考虑到这一点，栗生朝美1.55m的身高正好符合，也解释了为什么致命伤的伤口比第一刀深了2.4cm。
“平时被小混混占据的废弃仓库真是一个好地方，对吗。”栖川烁将疑问句说成肯定句，“越井武雄的死本该成为与你们没有关系的案件。唯一被你估算错的是那天下午与你母亲相约的好友临时取消了聚会。”
“——这让你的苦心付之东流。”女孩棕色的眼睛定定看着少年，听他说道，“而一个宁愿实施漏洞百出的计划也不愿意拿母亲平时使用的安眠药去降低风险的人，杀死了她的父亲。真相——”
“我没有父亲。” 栗生朝美打断他，“如果高天之上有神明的话，祂也会为我清理了垃圾而颔首。”
“他总是不满意。”隔着铁门，女孩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妈妈擦不干净地板，熨不好衣服，菜做得很咸，摆盘不好看...无能到只会对着妈妈发泄——！”
愤怒和仇恨点燃了她的眼眸。
栗生朝美永远忘不了妈妈抱着放学回来的她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朝美，我...我什么都做不好，我不是个好妈妈，我在努力做了...武雄对不起对不起...我该去做饭...不不不...要去擦窗户...”
幼小的她只能看着妈妈游魂一样松开她，去做她早上刚做过的事情。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地板很干净，爸爸非说有灰尘，明明衣服没有一丝褶皱，爸爸要皱眉责怪。她尝试和妈妈说她已经做得很好了，但妈妈却说她还小，不懂这些，爸爸才是对的。
所有的困惑消散在十二岁时的那个夜晚。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妈妈发疯般将摸上她床铺的男人撞出去的时候，栗生朝美突然明白了——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是个人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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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生尚纪不是凶手。”
栖川烁站在屏幕前，看着高桥幸治端详手中的刀。从酒厂薅来的摄像头质量过硬，连男人脸上满意的微笑都拍得一清二楚。
“哦？栖川君为何这么肯定？”旁边穿着便衣的友成信胜问道。
“栗生尚纪在连续拒绝几年朋友们的邀请之后突然答应，朋友却意外失约，而越井武雄恰好死在她外出的时间，案发现场恰好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栖川烁道，“结合越井武雄接到电话从聚餐中离开的行为和案发现场凌乱的痕迹，推断栗生尚纪临时起意将越井武雄约出并杀害是很合理的想法。”
“没错。”友成信胜点头。他虽然不是办案警官，但他在这个案子成为悬案之后去看过卷宗。
警方从越井武雄下/体的伤势判断凶手大概率与他有性方面的联系。越井武雄没有在外面的情人，妻子的嫌疑自然最大。
而凶器至今没有找到，案发现场痕迹太多找不出有用的信息，于是栗生尚纪只是作为嫌疑人被问话。
“但是有一点。”栖川烁继续道，“在邻居的描述中，栗生尚纪性格孤僻，不和其他人社交，又有严重的洁癖，每天的事情只有做饭和做家务。”
“类似栗生尚纪这样自成世界的人，如果起意杀人，必然有一个触发点。若是为情，越井武雄根本没有情人，若不是为情，越井武雄的伤势又在那里。”
“他不家/暴，没有性/虐的嗜好，栗生尚纪忍受不了伤害愤而杀人的假设也说不通。”
少年面不改色地说出限制级词汇，坐在屏幕前负责通信的警员向他投来奇异的视线。
而友成信胜已经陷入思索。
“说不定是某个看不惯他的陌生人呢。”桌子上的通讯器突然响起一道女声。
“四井，专心一点。”友成信胜回神，无奈道。
“他不是还没出门吗，我在这里很无聊哎。”四井千惠美略带抱怨。
在发现高桥幸治连着几晚在相同地方徘徊后，友成信胜火速调查了那条街道居住的人。一众平常的人中，栗生尚纪牵扯到的案件像黑夜中的灯一样显眼，不需要思考就能确定高桥幸治是冲她来的。
为了不打草惊蛇，友成信胜命下属继续监视。在确认高桥幸治购买刀具后，才悄悄地将栗生母女带到安全的地方保护起来，并决定找人假扮栗生尚纪，将高桥幸治抓个现行。
四井千惠美作为性别合适武力很高的警员自然当仁不让。
她和栗生尚纪都是黑发，不需要做什么额外的准备，只要换上自己带的家居服，侧对窗户假装在清洁就行了。垂在肩上的长发正好可以遮挡她的面容和耳朵里的通讯器。
“就越井武雄把名片到处发的样子，”四井千惠美拨弄着眼前的抹布，继续道，“任何人都能拿到他的联系方式再去电话亭打个电话。随便编个什么借口不就能叫走他了。”
她想到年幼的女孩挡在怔愣的母亲身前和她交流，想到栗生尚纪空洞的眼眸和始终握住女儿双肩的手，想到栗生尚纪离开时说的唯一一句话。
她说，桌子还没擦。
而懂事的女儿则安慰她早上已经擦过了，是干净的。
栗生尚纪对将要向她下手的人漠不关心，偏偏惦记一张桌子。
一种无法言说的战栗在那一瞬间爬满了四井千惠美全身。明明太阳还在天边散发着热量，她却觉得浑身发冷。或许是身为女性的直觉，她觉得卷宗里记录的“栗生尚纪疑似有心理问题”的背后没有那么简单。
越想越难受，四井千惠美“咚”地一拳锤在桌面，怒气蹭蹭往上蹿：“高桥幸治有病吧！”她不再称呼敬语，“他以为他是谁！上帝吗！什么狗屁高材生！！！”
“四井...”
友成信胜试图让她停下，奈何他的声音没有传到正高声怒骂的女警耳里。
栖川烁在一旁保持沉默。
他故意强调栗生尚纪无辜的合理性，四井千惠美又无意中配合地提出了其他可能。等高桥幸治被逮捕，警局中必然会议论这起案件。有同情栗生母女的女警在，栗生尚纪无辜的论调肯定会深入人心。
其实只要将凶手人选换成栗生朝美，一切巧合都有了解释。
越井武雄生活规律，周末和同事一直在同一家饭馆聚餐。而废弃仓库所在的地点，到他家、百田知子家和饭馆的距离几乎一致。
真正动手和想想是完全不同的。不知道栗生朝美多久前精心选择了这个地点，但杀死越井武雄的确是她临时决定的。也许她挣扎了好几天，但在栗生尚纪出门后，她猛然意识到这是她唯一摆脱那个男人且不连累母亲的机会。
于是一切顺理成章。
他做的引导其实可有可无。栗生朝美被怀疑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除非百田知子突然跑来警局承认她们当时没在一起。
但是...
栗生朝美的眼神，栖川烁见过太多了。那和单纯为母亲而愤怒的眼神截然不同。
反正栗生朝美就算暴露，也不会被判刑。什么帮助凶手逃脱，他不知道。他只是略微给她平静的生活加了点保障罢了。
‘世界上又少了一个对女孩子下手的垃圾，你会高兴的吧？’
栖川烁深深看着马甲卡上女孩绿色的眼眸，像是透过那一堆冰冷的数据，看到了曾经鲜活的故人。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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