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一纸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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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阵已破。
这登凌波山已经没有意义可言。
又或是，从宁无舟拒绝登山的那一刻起，这场争论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沈元夕心中叹气，虽然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可这并不是他安排的路子。
宁无舟用自己的方法赢了这场赌局。
他不卑不亢地拒绝了沈元夕一流的傲慢。
花桥一路延伸至西。
无人敢登桥。
玉芝大长老放声大笑：“老夫认输了。”
永济大师冲那个站在高处的人影点头。
屠苏神官心中发胀，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先前的失态是为什么。
不是气愤，不是怒火。
只不过因为那样的话语，是从一个少年口中说出来的，这令他浮生愧疚。
不是对宁无舟一个人的逆境而愧疚，是对所有他视若无睹的事物而萌生歉意。
屠苏在羞恼，追逐天日的他们，比不过一个命悬一线的九皇子。
宁无舟在逃亡路上，从没有忘记过任何人，没有忘记过任何苦难。
屠苏神官呆呆望着宁无舟，看着他的如意。
他激动想道，有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那柄如意就是真的……
宁无舟稳稳走在桥上，朝西边走去。
突然有人在大喊道：“殿下！”
玉芝大长老瞥一眼，永济大师稍有停顿。
屠苏神官是在喊那位名叫寒江客的小公子，殿下？
那千金之躯的殿下们，可都好好待在京都和边关历练呢。
唯独有一位，没人能具体找到他的动向。
而且那位殿下，也正好与寒江客关系颇深。
九殿下，寒江客，被屠苏的话语点醒，两人笑容都复杂了起来。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九殿下，还想要将这江湖搅成多么风云变幻的局势？
屠苏失言，急忙又喊道：“小公子！”
宁无舟回道：“你有事吗？”
屠苏期待道：“你，你的如意是从哪里来……”
宁无舟打发道：“捡的。”
屠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捡的？敢问您是从哪里捡到这如意的，可有什么机缘？”
宁无舟心想机缘没有，坑了他不少成就点。
看屠苏神官这么执着发问，宁无舟不得已回道：“从湖里捞的。”
确实是他从池子里抽出来的啊，也不算说谎。
屠苏眼神一亮：“是什么样的神仙湖？”
宁无舟比划道：“就是那种圆圆的，普普通通的湖，嗖的一声出现又消失，里面什么东西都有，金如意铜如意，你想要的如意它都有。你多找找，说不定哪天能碰上呢。”
屠苏神官愁眉苦脸，这湖听起来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不对，他想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屠苏抬起头道：“小公子，你……”
宁无舟的身影已经走远。
“罢了罢了。”屠苏摇摇头，“我会在京都等着您的。”
这语气说的，他完全相信宁无舟能够回到京都了。
玉芝大长老接话道：“他果真是那个人？”
屠苏神色尴尬，还真被这两人听到了，瞒不住了：“就是他。”
玉芝大长老边笑边抚掌，道：“没想到啊，自从北海之事后，老夫还会有这么叹为观止的一天。”
谁人不是与玉芝大长老一样，这一整日心绪大起大落，没有平稳歇气的时候。
玉芝大长老胡须飘飘：“你们怎么想？”
永济大师道：“能够再早点见到他就好了。”
他是在指，之前对宁无舟避而不见的事。
想到这个，三人同时都浮出一丝后悔。
屠苏神官道：“这么说起来，好像我们都是专程来见他似的。”
嗯？
三人都被这想法点醒。
专程来见他？
凌波山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力邀三教，如今被宁无舟毁了，居然毫无说法？
这说得过去吗？
而且宁无舟也是平芜道人亲自送到他们面前的。
他们惊叹，平芜道人好深的心机啊。
“平芜道人呢？老夫可得好好讨个说法。”玉芝大长老咂摸出其中意味，不满道。
他们看见沈元夕正在狼狈狂奔，跟随花桥前去。
沈元夕不敢上桥，他怕那花桥一踩就碎了，更怕宁无舟使个小手段就给他扔下来了。
宁无舟在天上飞，沈元夕在地上追。
三人无言：“……这平芜道人也不容易啊。”
一阵花香飘入畋猎场中。
衣衫能拧出水的贵客们，吓得屁滚尿流。
宁无舟手中的九曲枪雷电散去，但她将目光已移到了看台之上。
“雨停了，我我我得先回去了。路过路过，纯属路过……”
花瓣飞在妖兽尸体上。
更多胆小畏惧的妖兽，挤在斗场一角，小心翼翼地看着宁无枝。
雨过天晴，哪里来的花？
一少年从天而降。
黑衣劲装，飘然若仙。
众人怔道：“他是踩着花瓣来的？”
这小神仙，是来干嘛的？
他率先落在看台上，看模样清秀得很，仿佛一位小书生。
他躬下身子，对一躲在犄角处避雨奋笔疾书的人问道：“你在画什么？”
这装束，是不夜坊记录的人。
这雨才消停，执笔记录的人好不容易才得了机会，能够将刚才发生的一切画下来，眼下宁无舟又来挡光。
今日畋猎场上宁无枝以一敌百的事足以载入史册了，将这份记录卖出去，不夜坊又要大赚一笔了！
执笔人头也不抬，不满道：“在画正事，麻烦让让。”
宁无舟道：“哦，你画的这个人，我认识。”
执笔作画者刚给驭兽人画上手中铃铛。
他心中大惊道：“你认识？”
驭兽人的凶残，他们可都是亲眼所见的。
这个不速之客，与驭兽人什么关系？
执笔人抬起头，目光瑟缩道：“……你是驭兽人的？”
那面容狰狞的尉迟固，悄然摸到宁无舟身后，捞起一把大刀，冲宁无舟的脑袋斩去。
执笔人看见一雪亮刀锋高举，大声尖叫道：“啊！！！”
宁无舟踹一脚案桌，执笔人被撞得后退。
大刀将他刚画好的纸张劈成两半。
“算是仇人吧。”宁无舟对执笔人苦恼道，“对仇人最好还是一开始杀了就好，不然以后麻烦太多了。”
尉迟固崩溃，他胸前皮肤又疼又痛，瘙痒难耐，这是某人“赐予”给他的红字。
而现在，这个人堂而皇之地来到他面前。
“沈元夕骗我！沈元夕那个废物，他竟然没有杀了你，还让你赢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你怎么可能会赢呢，你哪里来的胜算？你命怎么这么好啊！啊？怎么到哪儿都有人帮你，谁都要来掺和一脚！”
“你就应该死在三教圣坛上，丢尽脸面，沦为全天下的笑柄！”
心神大乱，尉迟固呕出黑血，走火入魔之状，他疯狂摇动金铃铛。
剩下的妖兽，呜咽挣扎，就是不肯动弹，比起金铃铛带给它们的折磨，它们更怕场中的那把枪！
“动啊！一群废物！他妈的为什么不动！老子要把你们全给炖了，气死老子了！去死！你们全都去死啊！”
“你也去死！”
尉迟固举起大刀，神色癫狂，根本找不准宁无舟的方向。
他气得疯了，只是胡乱在看台上挥砍，贵客们慌不择路地逃跑，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以后别画这些了。”
执笔人躲在角落里，听见那墨衫少年这么说道。
语气很冷，更像是在警告他，这个少年很不喜欢这里的一切。
少年踢飞案桌，白纸哗啦啦四散。
尉迟固发现了他的位置，爆发出平生最大的力气向他挥刀。
少年越过尉迟固，跳下看台去。
刀重重砸在台阶，尉迟固发出短暂的一声：“呃……”
尉迟固缓慢地眨眼，白纸覆面。
一道极浅的口子出现在他的脖子上。
那颗头颅，咕噜噜落地。
执笔人一瞬间想到这画面该如何题字了。
小书生，以一纸杀人。
所有人都不敢高声惊呼，只是将这画面牢牢刻进脑海里。
宁无舟走向场中央的小人。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宁无枝不是在看着他们，她一直在看着的是这个出手无情的神仙少年。
浮世地狱之景。
偏生这两人，没有染上一丝一毫的血气。
仔细一看，他们不是长得很相像吗？
看起来就是一对兄妹……
畋猎场瞎了眼了，一次性招惹上两个杀神！
在场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喘，完全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这飞来飞去的一片花瓣又能索了自己的命。
那少年问女孩道：“有没有伤到哪里？”
女孩终于放开枪，任由武器落地，她只是摇摇头。
众人松口气，这个小人还蛮傻的，毕竟她哥哥的表情冷得吓人。
仿佛只要她说一句不好的话，这少年就能让白纸变黄纸，铺满整座畋猎场。
宁无舟的表情忽然有些松懈，没那么严厉。
看台上的人和宁无枝都不知道，他早就在另一个地方看到过先前发生的一切了。
宁无舟认真看着她，说道：“我在这呢。”
我在这，我看着你呢。
说出来也没关系，不用害怕让我担心难过。
宁无枝扯起嘴角。
这是她第一次跟他抱怨，声音很轻：“哥哥，我好痛啊。”
这世界有很多很多的人，可是在乎她说什么的，只会有眼前这个人。
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所以，她也只用轻声讲与宁无舟听。
她如振翅蝴蝶遇风，翩然坠落。
宁无舟接住昏迷的宁无枝，没有让她再倒进积水里。
宁无舟看向她一直站定的位置。
那是个封上的地道口。
从开始到现在，她寸步未让。
宁无舟心想，真是个傻孩子。
宁无舟对身后赶来的人道：“你听到我妹妹刚说什么了吗？”
沈元夕气喘吁吁，用折扇给自己降温：“元夕当然听到了！”
他咬牙切齿，比谁都愤怒似的：“元夕一定让他们都加倍痛回去！”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一纸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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