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冢》阿木Mudler

4、/肆只灵/“我”视角

　　在一阵紧张慌乱中，我冲向厨房，拉开了冰箱的门。混着青菜味儿的凉气窜出冷藏室，扑打在眼球上，将我原本麻木的神经瞬间惊醒。我在一筐芹菜后面翻找着，努力搜寻昨夜剩下的那块奶酪面包，心脏却伴着窸窣声越跳越快。那股久违的、好不容易才压抑下去的恐惧感，又渐渐冒了尖。

　　可是没有时间再留给害怕了。还有两个重要的人等着我去保护。

　　终于找到了面包，我拿起它就连忙朝客厅跑去，并在心里估摸着跑到二楼所需要的时间。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就坐落在客厅的东北角，当初这栋房子还在动工时，舅舅考虑到会住进一个大家庭，就把一楼与二楼之间的地板打通，让客厅变成了一个横宽纵深的开阔区域，方便家庭成员们休息活动。

　　如今这些所谓的“家庭成员”，已不再把这里当做归宿了。

　　我小跑通过走廊，来到了客厅，却突然被扑面而来的寒气拥抱。我望着手臂上久久不退的鸡皮疙瘩，疑虑着，心跳也发疯一般地越来越响。

　　而当我抬头，视线对准客厅中央时，面包从我失去力气的手中滑落在地。

　　原本空荡荡的客厅，此时俨然一幅热闹非凡的场面。张张面无表情的脸，个个形态各异的身影，在电视前、沙发旁、地毯上，漫无目的地踱步着、簇拥着。那乌泱泱的人群在缓慢地攒动，给视觉带来窒息的拥挤感，可在听觉上，却是一片令人哑然的死寂。放眼望去，男女老少，高矮胖瘦，这形形色色的人皆是面如死灰，双脚步步都踩在地上，却一声未出。

　　又仰起头，向半空中的阴影望去。那些密密麻麻的脚底，就仿佛蝗虫过境，将头顶的吊灯团团围住，只漏出零星半点的光来。它们有些飘在半空，有些坐在吊灯上，只是一味沉默地望着彼此，却一言不发。

　　我吓得双腿无法动弹。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只听见了自己尖锐的叫声。

　　这就是古忆刚才提到的灵聚吗？

　　我那不合时宜的尖叫声，引来了个别灵的视线。然而危险并没有发生，他们仅仅只是盯了我一眼，就扭过头去，继续享受这场诡异的聚会了。我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感到有惊无险。正想悄悄退到视野盲区，思考下一步的计划时，我和他对视了。

　　那男人靠在客厅的角落里，凶恶地瞪着我。他有着棕熊般的体魄，和扭曲的样貌。不同于周围那些人灰白的肤色，他的肌肤呈现出溺亡后的乌青。那人张着血盆大口，露出狰狞的獠牙，无不透露着不详的信号。

　　[恶灵]。望着那男人狞笑地冲过来时，我的大脑只给出了这个名词。

　　就在这时，客厅突然下起了雨。

　　并不是液态，而是粉状的雨。那铺天盖地散落在客厅各处的红雨，好似一场畅快淋漓的血浴，触及视线中所有的事物，刹那间将硕大的空间全部填满。角落的大风扇也突然运转，使汹涌红雨变成了滔天巨浪，将这场浩浩荡荡的灵聚卷入其中。

　　一时间，室内外都如同银河倒泻，被困在磅礴暴雨中。

　　气温迅速下降，口中也渐渐呼出白汽。我牙齿打颤，缩着脖颈，视线一时不知放在哪儿。

　　“退后！”

　　我听见来自上方的呐喊，那是古忆的声音。我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刚抬头，就望见那自称驱灵师的女孩，自信从容地从二楼跳下，落入一片红涛之中。

　　我正想惊呼，却被那狂风携来的红砂迷了眼。先是一阵冰冷刺进眼里，片刻后又变作炽热的灼烧。我紧闭双眼，如无头苍蝇一般，惶恐不安地在原地打转。

　　“史斯铭！”

　　我听见古忆喊了声那男孩的名字。

　　“我在！”男孩立即回答。

　　“在哪儿？”对方问了一个不明所以的问题，可史斯铭却似乎听懂了。他毫不犹豫地回应道：“脚！”

　　向来沉默的史斯铭，此刻却发出激烈的喊叫，让人不禁为之一怔。

　　随后，我听到了刀刃刺入□□的刺耳声响。

　　“还有哪里？”

　　“胸前！”

　　“这个呢！”

　　“肩膀？”

　　“这个...”

　　如此这般的对话，在短时间内被不断重复着。

　　眼角的辛辣和刺痛终于停止，我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正想要一探究竟，却再次被一道黑影闪现至眼前。我踉跄着退后，在一片红色中定睛看去，发现又是史斯铭。

　　男孩喘着粗气，眉头紧蹙，面颊和衣物都被红色粉末污染。“还不快去你亲人那里。”他咄咄逼人道，却一句话点醒了我。姥姥姥爷还在屋里睡觉，他们是否听见门外的动静已不重要，就怕二人已经遇险——

　　我欲匆匆离开，可又放心不下，折身问他：“你们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史斯铭面色凝重，片刻后，却只答了一句：“一言难尽。”说罢，他便一边摆手催促着我赶快离开，一边缓缓倒退进赤色的暴风中心。他的视线一直紧紧锁在我的身上，直至被红雾吞没。

　　我犹豫着转身离去，然后打开了姥姥姥爷的卧室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