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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壹只灵/“我”视角 ...

  •   “‘亲爱的古忆小姐’——这么写应该没问题......”

      我喃喃自语,带着一丝犹豫,在键盘上敲下口中的话。

      [亲爱的古忆小姐,自从那件事结束以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我按捺不住挂念之情,决定写一封信给您。]

      双手敲到这里便停顿,随后又放逐了思绪。眼前恍然闪过一片纷飞的殷红,往记忆深处探寻,又望到一件于风中飒然而立的玄青色风衣,和那一头鬇鬡黑发。

      回想起这些,手指的速度也不自觉加快了一点。

      [说句玩笑话,比起那场骇人听闻的事件,您的个性似乎更加让人难以忘怀,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免得您在流浪的途中受人欺负。如今我已经顺利地融入了新学期,课余生活也忙碌充实。只不过,尽管这一月以来,我都在尽力朝前走,可我还是——]

      我合上眼睑。

      [我还是无法忘记那段和古忆你、还有史斯铭共同度过的时光。]

      那段持续一天一夜、被封存的时光。

      一个月前,似乎我身边所有的人,都还卡在暑假这个看似无穷无尽的时间黑洞里。这段供人休憩调整的时间真是格外得长,尤其是在鸣鹿县。

      当浓稠的夏日阳光搅拌着聒噪蝉声倾盆而下,时间似乎也放弃般地疲软在路上,任由草丛里窜出的蚱蜢和树叶间滑出的麻雀拽住头和脚,沿着门前小巷无限拉长。

      这就是鸣鹿县——我的家乡。夏日的冗长令人叹为观止,小县城的朴素又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今年刚满20岁的我,在小学时期就跟随父母去了城市生活。姥姥姥爷不肯跟着去,执意留在县城,说是为了守着刚建好的新房子。因为害怕老人孤独,舅舅们和我妈商量好了,每年春节都回乡看二老一眼。后来,舅舅的公司面临财政危机,妈妈的单位也突然发生人员调动,工作压力让他们分身乏力,时间久了便干脆不再回去。这几年,也只有我趁着暑假的空档回去陪老人。

      这老家的房,是我大舅舅在七年前建起来的。一栋略显奢侈的三层小洋房,在如今的家乡却也十分常见。不过,也许是归功于两位老人多年的精心维护,这栋房子从远处看,总是比周围的建筑崭新许多。

      我挑了个最凉爽的下午,躺在窗边的沙发上看书。由于家里没什么人,我得以在无人打扰的状态下顺利看到了傍晚。

      透过纱窗吹进来的晚风中渗出丰沛的水汽,我立即捕捉到了[即将要下雨]的讯息,于是连忙关了窗、放下书,跑去院子里收衣服。

      我硬生生地从衣夹上扯下干衣物,动作果断又粗暴,仿佛这雨下一秒就会滴落。

      姥姥姥爷慢吞吞地从屋里走出来。姥爷是位身强体健、精神矍铄的老人,他脾气躁,走路快,总是嫌一旁姥姥挡着他的路。刚步入庭院,他就从姥姥身后探出身子,大步迈到我面前。

      我微笑地看着此刻正假意埋怨对方的二老。

      他们也是出来收衣服的。见我在院子里,姥姥隔着老远就开始持着粗嗓子夸我懂事。姥爷轻拍我的肩膀,从我手里接过衣服,叮嘱我进屋继续做自己的事,千万别着凉。

      “看看这云.....一会儿天黑了肯定落大雨。”姥爷抬头看了一会儿,嘀咕着。

      姥姥从架子上扯掉毛巾,搭在肩上,附和:“不只下大雨,还会打闪咧!”说罢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儿下不下雨,要是发大水了,他们几个该咋整......”

      [那儿],不用说,一定是指我上学的那个城市;[他们几个],不用说,也一定是指两位老人家的子女们。

      我出声安抚:“没事没事,那儿离鸣鹿多远啊,不会下雨的。就算下了大雨,他们几个住的又是高楼,淹不着。”

      姥爷哼了一声。

      “要是那儿不下雨,我现在就让人把你捎过去。没事儿老回来看俺俩干啥,都是一只脚入土的老头老太太了——嗨!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收衣服的时候别直接扯,毛巾都被你扯坏三条了!”本来还在教训我的姥爷,在看到大手大脚的姥姥后,又扭头去呵斥她了。而我也只好把刚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什么入不入土啊,你们还健康着呢。我执拗地想着。

      老人家睡得早,九时未到就进屋躺下了。我当然是不困的,就又躺回客厅沙发上看起了书。

      电视还开着。天气预报员说,今晚会有强对流天气,居民不宜外出。我抬头,望向窗外愈发沉抑的黑夜。

      夜空中,原本雾蒙蒙的灰色逐渐转黑,厚重的云层像是溅上了咖啡的奶沫,浓得化不开,让人莫名尝到了苦涩。就像是什么生物在其中蠕动,又或是在沸腾,云层开始不安分地蔓延,下沉。

      蓦然间,一道惊雷。

      刹那间,门口的防盗车发出歇斯底里的警告,猫嚎犬吠,久不平息。

      风乍起,狂作。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雷声震天,响彻窄巷。

      大雨终于瓢泼淋下。

      窗户被刻入了闪电的惨白色,映出我上半身的虚影。雨滴砸落,有的在石板路上炸开,有的被劲风轻松托起,被无辜牵连进天与地之间嘈杂的战争中。这一切的一切,衬得房子内静谧异常、无声无息。我面前的落地窗,就如同一块巨大的电影幕布,仿佛永无止境的末日狂欢正在此上演。

      阴冷,逐渐从门缝中渗入,如蛇一般在地板上匍匐前进,攀上我的脚踝。身体轻微打颤,我倾身,哆哆嗦嗦地伸手去触不远处的毯子。

      指尖刚刚碰到柔软的布料,身后的大门却倏地被敲响。

      “咚!”地一声。

      我深知这叩门声不是源自于听觉错乱,可谁又会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前来拜访?也许,大门是被从哪里吹落的石块击中了也说不定。

      我又屏息,听了会儿门外的动静。

      当我终于确定是风搞的鬼后,耳边却再次响起接连不断的敲门声。

      叩门声比雨点还密集,击在铁门上的力度毫无收敛之意。

      “喂——家里有人嚜?麻烦开一下门吧?”

      门外真的有人。我触电般地从沙发上跳起来。

      暴风雨携来的噪音肆虐着,可来者的声线却丝毫不被其打扰,即便透过铁门也听得真真切切。

      “有人嚜?老衲可看到了,客厅的电视机还亮着呢。”

      和尚?

      这语气听起来不咸不淡不慌不忙,可又痞里痞气的,倒不像是出家人能说出来的。

      我想了想,决定去开门。

      随手打开客厅的灯给自己壮胆,然后忐忑不安地走到门边。我缓缓抓住门把手,屏息拧开,拉开一条缝,视线朝外探去——

      然后突然要命地倒吸一口气,发力把门关上!

      刚才我所看到的,只有一双在黑暗中幽幽漂浮着的发光瞳孔——散发着明黄色的亮光。

      妖怪?!

      我并没有成功把门关上。门外蓦地伸进一只糙手,卡住了正要合上的大门。由于我用了全身的力量去关门,手的主人立即发出了尖锐又短促的嘶吼。

      我的神经此时已经完全紧绷了。开门真是个愚蠢的决定,万一对方是要入室抢劫,那我和姥姥姥爷岂不是凶多吉少了。我开始慌乱地分析着。听刚才的声音——门外的似乎是个女生。可什么样的女生会有如此惊人的力气?我奋力抵住门,又低头去草草打量着那只夹在门缝里的手。

      这是一只穿着露指皮革手套的手。陈旧的手套上遍布着水珠,指甲缝里藏着黑色的泥沙,大拇指的指甲甚至有过断裂的痕迹。这只手的力气出奇得大,足以抵御我全身的力量,我又开始手足无措,空白的大脑想不出接下来的反抗计划。

      “你到底是谁啊!”我应激似的大喊。

      那人趁我精神松懈的这一刹那,手倏地发力,将门彻底扒开了。我踉跄着后退一步。铁门撞在壁上,逼出一声脆响。凛冽的气息夹风带雨,争先恐后涌进室内。

      风吹打着我的眼睛,生疼。客厅的灯光推着风往外走,铺在了来人身上。

      “如今的世道啊。”

      她开口道。

      “连避个雨都不让,太冷漠不是嚜?难不成老衲会吃了你?”

      女孩抬起方才那只被夹住的手,试图捋直被风吹成爆米花的黑色长发,可惜发丝已经湿透,理顺后,她看起来就像是顶着一把肮脏的拖布。

      她活动了一下脖颈,然后朝我呲牙一笑,“既然门都已经开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进来了呦。”

      门是你自己扒开的好嘛!

      女孩用衣袖抹了把被雨水濡湿的面颊。她的额头和两颊沾满了常年驻扎的泥垢,因此固执地呈现出黝黑状,这让她笑起来的时候,牙齿显得特别白。

      我望着她,她却看向别处。她那仿佛被随意组合的五官下,包裹着精心修剪过的精神气,她像是饱经风霜的旅行者,尽管各处都脏兮兮到难以收拾,那双少见的琥珀色眼睛却迎着灯光熠熠生辉。刚才我看到的那两团浮在夜中的鬼火,大概就是她的瞳孔。

      见我没吱声,她权当我默认了,于是抬脚迈进来——我下意识地瞄向她的脚,发现这个女孩竟然穿着草绳编的鞋。

      她环视客厅,口中发出“哎呀,挺大的嚜”的感慨。她张口闭口都自称老衲,口音也十分怪异,仿佛这人一直生活在脱离于现代社会的异世界里。屋里显然比外面暖和,她舒服地喘了口气,歪肩想卸下背后鼓囊囊的粗麻布包,可又犹豫了一下。她转身问我:

      “施主,你家有吹风机之类可以烘干衣物的东西嚜?”

      我还没有完全消除被人强闯住宅的不适感,不禁皱了皱眉,往旁边一指。

      “吹风机在那边的桌子上。”

      还真是不怕生。

      这人没有换鞋就走了过去,一路上种下深浅不一的黑色泥印。她摸索了一会儿,插上吹风机插头,这才把麻袋搁在地上,继而扒下身上那件泥点星散的玄青色风衣。

      我不禁倒退一步。

      那女孩的右侧腰上,别着一把太刀。那深红色的刀鞘上残留着浅浅的裂痕、动物的爪印、以及微不可察的凹陷。而刀柄,则被脏旧的绷带缠了一层又一层。

      她将整把刀从腰带中抽出,稳稳放在地上。自己则席地而坐,打开吹风机的开关,吹起了风衣——而不是头发。她的四周一时间摆满了陈旧又鲜见的古怪物品,乍一看,还以为是在进行什么邪教仪式。

      我注视着这个不速之客,在终于确定其无歹意后,才无奈转身去关门。不料,门外的暴风雨中还站着一个人。

      “还站在外面干什嚜?进来吧。”女孩一边吹着裤脚,一边头也不回地唤道。

      我谨慎地打量着门口的男孩,可他的身体几乎融进了黑夜里。他穿着黑色的衬衫,有着一头潮湿的黑发,黑色的镜框下,还有着一双乌黑的丹凤眼。我同他对视着,握着门把的手却在悄悄打颤。

      “你是谁?”我问。

      男生的面色又沉抑了几分。

      “这小伙子是老衲在你家门口碰上的,貌似也想来屋里避雨。不过事先声明——我们可不是一路的。”

      我觉得让人家一直站在门外也不是办法,干脆破罐子破摔,侧身请他进来了。

      与那女孩不同,这人全身上下一尘不染,就连雨水都没沾上——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手中正拿着一把伞。

      漆黑的长杆雨伞,伞布崭新,而伞架就显得脆弱不堪、弯曲凹陷,不成形了。也难怪他要进屋躲雨,如此大的雨,这坏伞恐怕难以支撑。

      男孩依旧阴着脸。

      “唷,还生气呢?”女孩揶揄着,她吹完了裤脚,终于开始吹起了头发,“不就是想借你的伞避避雨嚜,生哪门子气啊?”

      男孩定定望向她,头一次发声:

      “真没礼貌。”

      女孩却毫不在意,嗤地笑出来。

      见他要去角落的板凳坐下,我连忙上前:“那个,你还是去坐沙发吧。”他看起来很整洁,我并不担心他会弄脏姥爷精心打扫的沙发,“需要喝茶吗?”兴许是因为他替我怼了那个流浪汉,我下意识地把他拉拢到了己方的阵营,语气也温和了不少。

      男孩自始至终都皱着眉:“不了。”

      “我要。”女孩摆了摆手,毫不见外。我无奈道:“不好意思,请你能先去把脸和手洗洗吗?我们这儿有热水和香皂。”

      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请求,她却露出为难的神色。

      “洗掉可不太好。”她语气难得轻了下来,用着怪异难懂的说辞认真向我解释着,“老衲这脸上身上看似脏,却都是费了许多力气,在外界攒下的万物之气。如果洗掉,就不容易伪装自己了。”

      她那双异常漂亮的眼睛,剔透晶莹,仿佛洞悉了世间所有。

      “胡扯。”沙发上的男孩冷不丁又冒出一句。

      双杀!

      流浪者恶狠狠地举起吹风机指着他,“没人要你当捧哏,给老衲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收回吹风机,佯装无事,又对我说:“总之,就先麻烦施主你一夜了。”

      “啥?不是只进来避雨吗?!”

      “对啊,”她仰头望向落地窗外的雨景,“老衲就是来避雨的。雨什么时候停,就什么时候走。”

      这许是狂暴的雨声带来的幻听,但是我似乎听见她呢喃了一句:

      “这雨,恐怕今晚是下不完了。”

      我打开厨房的灯,径直走向锅台。

      最后还是决定把两人留下来过夜了。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把人家赶出去实在有悖于公序良俗。那个脏兮兮的女孩说她睡在地上才能睡着,所以就不占用房间了——正合我意。而那个仿佛与全世界都结下仇恨的皱眉小哥,则决定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女孩吹干所有的湿物后,又把它们一件件放回身上,连麻袋都重新背了回去,一点都不像是即将要入睡的人。

      “请问你们这里提供夜宵嚜?”她说,然后又试探道:“不要钱吧?老衲现在身无分文。”

      她的最后一句话彻底把我惹怒了。

      “什么叫[提供夜宵嚜]?当我这里是招待所啊!话说那是哪个地方的口音?[老衲]又是咋回事?穿越来的吗?那女的绝对是穿越来的吧!”

      我一边愤懑地吐槽,一边又乖乖地倒腾着夜宵。

      突然间,我感觉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我也没有多想,就直接转过身——

      一个乞丐。

      我的身后,站着一位衣衫褴褛、头发花白的老乞丐。

      他是什么时候跑到房子里的?刚才开大门的时候?可我只看到一女一男走进来。也许是更早?

      一个突兀的想法登时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也许,他一直都在这里,在房间的某一角,而我不知道。

      我退了一步。

      “爷爷?”我小声地开口,“你在我家做什么?”

      老人没有作声,而是突然抬起状似枯井的双眼,将手里的铁碗朝我伸来。

      我认出了这个人。这是最近经常在门口巷子中徘徊、被邻居们喊“王瞎子”的乞丐。他溜进我家里,难道只是为了讨一口饭吃?

      “那个,王爷爷,”我轻轻推了下他的碗,以表抗拒,“我这里没有现成的饭,也没什么钱,要不您改天......”

      话还没说完,老人却突然又将铁碗往前一送,这回直接抵到了我的下巴上。这破旧的铁碗竟透出彻骨的冰冷,仿佛是在三途川里浸了无数遍。

      我试着躲,可那碗却一直固执地跟随我移动,直到我被逼得走投无路,恼怒之下大吼一声:“让开!”

      下一秒,我的面前闪现出一道人影。

      来借宿的那个男生不知何时赶到的,此刻正定定地横在我和老人中间,他伸出手,吃力地抵住对方愈加狂暴的压捻。我心里一惊,才意识到当下的危险,也许比我感知到的要大很多,于是连忙从男孩背后探出脑袋,朝那乞丐看去。

      然后,我看到了她。

      女孩默默地伫立在乞丐背后。她像是一只安静又沉稳的野猫,悄无声息,没人能轻易感知她的到来,却能隐隐地嗅到危机感。她熟稔地抽出腰身右侧那把泛着诡谲光芒的利刃,随即将之举过头顶,朝乞丐劈下。

      我呼吸一促,失声大呼:

      “快停下!”

      她要杀人!

      然而,老人的注意力此刻已全部放在了男孩身上,其精神也处于十分不稳定的状态。这措手不及的偷袭,一定会让他一命呜呼。

      只是我没想到,女孩这一刀竟然落了空。

      只见王瞎子在触及刀刃的一刹那突然变了形,就如同液态的水一般,化作蛇状的半透明物质,钻进门缝里逃走了。

      男孩转过身,问我:“没事吧?”

      我难以平息自己的震惊,不禁瞪向他。

      大脑一片空白。

      一个人,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啧。”

      女孩收刀回鞘,走向我,突然一巴掌狠狠拍在我的肩膀上。

      疼。

      “你,帮什么倒忙?”

      她瞳孔里的琥珀色,变成了奇异又尖锐的亮黄色。

      “如果不是你喊的那一声,能让那玩意儿跑了?”

      什么叫,那玩意儿?

      我脊背发凉。

      女孩又瞥了我一眼,背过身去。我和男孩怔怔地望着她。

      “第一只灵,终于出现了。”

      她叹了口气,似乎如释重负。

      我的双腿却突然软了。

      她在厨房里来回踱步,右手不时抚向刀柄,又抠抠下巴,若有所思。

      “事已至此,还是告诉你吧。”她咳了一声,语气终于又变回了先前的随性大方,“知道‘二体论’嚜?”

      “啊?”

      “生物之所以可以对外界做出反应,是因为具有[意识]。而这个意识,是由你那实实在在的身体里、时刻都在运作的大脑产生的。”

      我点了点头。

      她继续说:

      “可事实上,还存在着一个潜在意识,”她竖起一根手指,“那就是沉睡在生物体内部的[灵]的意识。当生物的躯体死亡,一直沉睡的[灵]就会苏醒,脱离宿主,独立出来。[灵]不是鬼魂,也不是什么灵异现象,而是生物体内潜在意识的代称。所谓的二体论,就是指你的[躯体]和[灵]相互重叠,构成了具有两个独立意识的身体。你死亡的那瞬间,灵就从你死去的躯体手中接过接力棒,继续运行你的意识,走你死后的人生路。”

      人死后,脱离躯体的不是世间所传的灵魂,而是意识吗?

      不知为何,我身边的男孩听得格外专注。

      “生物体的死亡必然会引起灵的产生吗?”

      他的声音僵僵的。

      “问得好。”女孩打了个响指,回答,“死亡并不会必然引起灵的出现。只有当死去的生物还有[心愿]未结,且执念颇深时,体内的灵——即潜在意识——就会接受这一讯息,分离出来并具象化,徘徊于世间,替宿主完成生前未完成的心愿,实现了,就会消失。”

      我颔首,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徘徊于这世上的灵,都是心愿未了的灵。”

      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我不禁又急切地发问:

      “那刚才那个王瞎子......”

      “虽然一定会吓到你,但事实就是——”她的停顿耐人寻味,又令人焦灼难耐,“这位老乞丐,在三天前就死了。”

      我就像是被人抓住脚踝倒吊起来,头顶的冷汗径直滴落在地上。

      我刚才,对着一个死人说了那么多话?

      “还有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你的这栋房子煞气十分重,而今晚的雷电更是加重了这份煞气的分量。这也就是正常情况下不会被普通人看到的灵、却在今晚显形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这屋里不止一只灵?”

      女孩嗤笑一声。

      “何止是‘不止一只’啊,”她放慢了语速,“这里简直快成灵的派对了。”

      我攥紧了冷汗遍布的双手。

      不止...一只,在我姥姥姥爷的房子里。

      “哎。”

      女孩突然背过身去,朝厨房外走去。

      “老衲不知不觉又跟你们说了那么多废话,那只灵的具体方位我都感知不到了。”

      她抬起左手,缓慢放在刀柄上,并口出狂言:

      “快感谢吧凡人,幸好今晚有老衲在,不然你们就要在灵的汪洋里游泳了。”

      “你——”

      我听见了颤抖的声音,正是来自于我自己。仿佛苟延残喘,一息尚存。

      “你到底是什么人?”

      恍惚之间,我望见了一片无垠的黑海。

      我立在悬崖上。

      不时有几颗小石子磕绊着跌落悬崖,摔进滔天大浪里——如果我再不后退,那就是我的下场。

      我瞳孔打颤,心想,必须要马上逃离这里才行。

      可我转过身后,却险些撞上一把直指我心口的利刃。

      刀的铁质刀身被深邃大海映照成黑色,刀柄被绷带缠了一层又一层。

      我意识到,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尽管极度恐惧,但是我必须要跳下去。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人类的心愿是无穷无尽的,”男孩淡淡地说,“那么灵岂不是也无穷无尽?”

      流浪者转过身子,搔了搔杂草般的头发。突然间,她的五官泛起笑意,眼里则是不遗余力的信念和勇气。

      “这就是我存在于这世间的原因。”

      她的语气正经了起来。

      “我叫古忆,是人界和平年代第28号驱灵师。今晚请多多指教。”

      ——TBC——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只灵/“我”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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