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糖】听闻远方有你》无意漫漫

2、魏覃番外

　　初见苏合红是在一个午后，天热的紧。那个小姑娘气质出众穿着华贵，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她长得可真好看呀，比他见过最好看的小姑娘都好看。她就那样泪眼汪汪的坐在门口的小石墩上，小手捏紧裙络，一声不吭地望着远方。他从未见过女孩子哭，这小姑娘好看，连掉眼泪都好看。不过魏覃觉得还是没什么好哭的，有饭吃有衣穿不就很好了么。
　　魏覃最熟悉的女性是他姐姐，叫魏林。名字男气，人也刚强。他从未见过姐姐流泪，姐姐虽是女儿身，却是家里的顶梁柱，流汗流血就是不流泪。父亲身患重病缠绵床榻，家里全靠姐姐女扮男装作工度日，他从小给人做点小活计贴补家用，能吃饱穿暖余点钱给父亲看病他就很满足了。
　　“喂，这个给你。”十岁的魏覃个头已经不小了，他拿出贴身收着的三颗蜜饯递到小姑娘面前。
　　小姑娘看着他，不接他的蜜饯。
　　魏覃手伸了老久，发现对方不接，尴尬地收回蜜饯，小心地放回胸口布包里。
　　“不要就算了，我留着给爹吃。”
　　小姑娘眨眨眼：“你爹一个大男人还要吃这个？”
　　魏覃见小姑娘说话了，憨笑着回道：“我爹每天得喝我煎烧的药，需要这个换换口味。”
　　“你爹病了吗？”小姑娘眨眨眼，被泪水洗过的眼睛越发明亮。
　　魏覃在门口另一个石墩上坐下：“我爹病了很多年，不过有我和我姐姐在，一定能治好他的病的。”
　　小姑娘点点头，然后就不说话了。
　　魏覃等了一会儿又问：“你刚才为啥哭呀？我看你穿的挺好，总不会是因为饿肚子吧？”
　　小姑娘才下去的眼泪又泛起来了，她哽咽着：“我娘也没了……我以后就只剩一个人了……”
　　魏覃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只能手忙脚乱地给小姑娘擦眼泪，然后把怀里的蜜饯全部塞她嘴里。“吃点甜的，心里就不苦了，我娘过世的时候，姐姐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小姑娘被塞了三颗蜜饯，只能鼓着腮帮子开嚼。乡野之地的蜜饯甜里夹着丝苦涩，比不得京城的果脯，她不喜欢这味道。但是以前爹爹总是教导哥哥和她，不能浪费一滴一点，每一口吃的都是老百姓辛苦劳作获得的。
　　“对了，我叫魏覃，你叫什么名字啊？”魏覃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写上自己的名字，这可是他练了好久的成果。
　　“苏合红。”小姑娘接过树枝，在魏覃两个字上面写上苏合红三个字。
　　魏覃看着这三个字，心里默念苏合红。他有预感，这个名字将伴随他接下来的一生。从这天起，魏覃每天都往隔壁苏家跑。跑多了他也知道了苏合红的一些事情。
　　小姑娘是被京城那边的人送过来的，她的父母兄长都死了，只能送到潭州苏家来寄养。苏家两口子没有儿女，收养苏合红后，两老对苏合红也算是百依百顺了，好在苏合红也挺好养，脱了锦衣华服穿粗布衣裳也毫无怨怼。
　　苏家两老时常在地里劳作，家里常剩下苏合红一人，每天街东头的梁婶子会过来苏家洒扫洗浆，顺便给苏合红做顿饭。苏合红吃过饭要去给苏家两老送饭，从第一次她不认路找了魏覃陪着去后，每次只要不忙，魏覃总是自发过来陪苏合红去田边送饭。
　　这一陪，就是五年。
　　苏合红是个坚强的姑娘，除了第二年的某一天里哭过，魏覃就再也没见她哭过了。后来，魏覃知道那天是她的生辰。那天苏合红一直哭一直哭，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陪在她旁边静静地看着她哭。她哭完后轻声道：“我爹死在了大漠，我哥死在了玉门，我娘也死在了边关，我不想留在京城外祖母身边了，他们说我是苏家人，苏家伯父伯母很好，可我还是想去找爹爹娘亲和哥哥，我想去漠北找他们。”
　　魏覃知道苏合红的心愿是去漠北，可最先去漠北的人竟是他的姐姐魏林。姐姐说要出人头地的最快路子不是入朝为官就是入伍为将，他们家穷，都没读过书，只能选第二条路。姐姐女扮男装惯了，在他十三岁那年随军而去。
　　一年后，爹爹的身体没有撑过他十四岁的那个冬天。苏合红摸着他的头，模仿姐姐的样子让他别哭。
　　没有了父亲，他决心追随姐姐一起随军征战。是苏合红拦住了他。她说：“哪怕当武将，也是需要学识的。”
　　魏覃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和苏合红一起在京城来的先生处学习。他早就知道苏合红出身名门，但不想她竟然是当今天子的外孙女。
　　她姓苏，是本朝开国第一将苏江锟的女儿，她的母亲是大燕第一美女长康公主，她的兄长是年级轻轻就封神的征北大将军苏合景。自己这样的人居然会和她坐在一起，命运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如果不是她决意要来苏家，像自己这样的乡野小子大概一辈子也碰不到她这样的京城贵女。如果不能封侯拜相，自己和她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吧。
　　魏覃坚定了沙场建功立业的念头。这个念头一直在他心中，支撑着他躲过匈奴的长矛利刃，支撑着他度过三千多个日夜。直到一天，他身上被匈奴捅了个对穿。
　　十年了，魏覃以为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向她的外祖母当今的皇太后提亲，命运却在这时跟他开了个玩笑。他想回潭州再看看她，却发现自己已经做不到了。每一个来看过的大夫都摇头，即使陈玄横刀相向，大夫们都拒绝再给他诊治。他对陈玄说：“我不后悔跟随你父亲的南征北战的这些年，跟你们一起纵横沙场我很快乐。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她，那处宅子是我要送给她的，我不能遵守约定了，是我对不起她，让她白白等了我十年，帮我把我书案上的金丝楠木盒交给她，让她忘记我吧。”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母亲，父亲，姐姐，还有那个穿着华贵的小姑娘，他们的身影像走马灯一样在他面前流转，最后定格在那个被他吻过后的羞涩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