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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不胫而走的缘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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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娘亲在程家后院找到程家小妹时,她正在小院里舞弄她爹爹从玉门关一带带回来的大刀。程伯父平生最欣赏的女子有两人,一是英勇善战的樊梨花,二是英姿飒爽的穆桂英。本来程伯父的人生规划是寻觅一个武艺高强的女子,两人相伴共闯天涯。
程伯父想找一个江湖上的女子为妻,当然这整个的求娶过程要依照着江湖上的规矩来,依照江湖上的规矩,喜结良缘的第一步就是要英雄救美,十八九岁的程伯父为了完成英雄救美的小目标,一天到晚就往别的帮派乱斗的地方钻,他在刀光剑影中四处躲闪,看到落单的女子就上前帮忙,就这样他掺和了好一次的混乱斗争,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敢在这样以钢碰钢的地方谋生活的女子,不是对象刚!就是自身刚!”
对象刚的轮不上他救,自己刚的还有可能救他。在程伯父一次误入高端局被一名武艺高强的女子救助之后,程伯父漫漫地歇下了英雄救美的心思。
初听这个故事的时候是在一次给程伯父践行的酒桌上,我父亲和程伯父聊起了策马奔腾的少年时光,他们俩把酒言欢,口若悬河地追溯那段封存进年轮里的岁月,他们情到深处,唏嘘不已,但是年少的我并没有被这些成年男子对过往的追忆所打动。
作为武侠迷的我一听就发现了其中的逻辑问题。在无数武侠作者的笔触下,不论是英雄救美还是美救英雄都是典型侠侣爱情的开端。我嚷嚷着说出我的判断,我父亲和程伯父当时就是一愣,但是我父亲很快就从我的言论中反应过来,我看着他眼睛里的迷惘消失转化为清醒,眼光定定地盯着我,我就知道我父亲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冲他笑了一笑,我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在脸上荡漾开,我的父亲就飞快地抄起戒尺(在狗都嫌的年纪,我父亲的戒尺可以说是随身携带!)越过我们俩之间的椅子像我冲过来,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来不及收回,眼神就开始四下窥探一个合适的逃跑路线,听着我父亲愤怒地喊道一句我耳朵都挺腻了的话:“家长言时,小儿慎言!”
我一边思索着,那个结论本就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一边飞快地闪到了我娘亲身后。就在这一场闹剧朝着我被揍的方向发展,一句话给故事情节带来了转机。程伯母笑盈盈地看着眼神还迷茫的程伯父问道:“是呀!这个变通的法子,你当初没有想到?”
我和父亲听到这样的话,都停了下来,我是因为有人认可了我的观点,不知道我父亲是不是因为他也发现我的主意不错。反正我看他是坐回了程伯父的身边,戳了戳还在迷茫中的程伯父。程伯母也看见了我爹的小动作,脸色一下就难看了起来,夹着嗓子说道:“还不是怕自己成了人家女侠的累赘!”
清醒了的程伯父很快就领悟到了妻子言语中的冷醋,嬉笑着给程伯母夹了一块程伯母最爱的栗子糕,“我这个累赘呀,只有你可以拖得动了!”程伯母哼了一声,抬脚就走你开了,我看着程伯母那个瘦弱的身板在风中摇摇欲坠地,飞舞的衣角和发丝仿佛都在告诉我如果风再大一份,她就要乘风而去。
这么样的小身板比救下程伯父的女侠还厉害?这个问题曾经困扰了我很长一段时间。程伯父没有追上去,就喊上一句:“娘子,待会我就从刘兄家直接去和商队汇合了,等我回来给你带漂亮的发簪。”程伯母的回应很小声,微弱的音波接着微凉的风传过来的时候只是一句浅浅地:“随便!”声音主人的一角已经消失在了院角。我这么一句话让大家都兴致缺缺,酒局很快就结束了,父亲要送程伯父离开,母亲忙着招呼人收拾残局。
我悄悄地跟上了送人离开的父亲,我躲在柱子后面远远地看着父亲和程伯父交谈了几句,父亲一脸担忧抱歉,程伯父只是摇了摇头。我看着这样的情形,估摸着今天这顿打是逃不掉的,正准备离开把自己藏好。没想到程伯父拔出了佩剑,在我家前院练上了武功,那是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过舞剑,程伯父身姿矫健,脚步轻点似水上微步,出剑迅疾如惊巢夜鹰。很不幸地是,这把如冰似蛇的家在我沉迷于程伯父高超的武艺中时,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指我的面门。
程伯父定定地看着我,我一眼就瞥见了他眼中泪水,他看见是我,赶忙收起剑,我正要和程伯父探讨他的剑术和眼泪,我爹就已经和程伯父道了别,拎着我的耳朵要往后走,我挣扎着看着程伯父拖着长长影子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不知哪本武侠小说中的话一句话:“英雄已末路,陌路无人识,影惜少年时。”
程伯父的少年事我不知道,但是之后的故事,我基本上都是很了解的。程伯父喜得千金的之后,以樊梨花,穆桂英为灵感起了一个名字叫做——程竹蕊,本来完全依照程伯父的意思要叫程梅蕊或者是程兰蕊的,但是程伯母觉得梅花,兰花这些个元素好多女孩都用过,不够文艺坚韧,就取了“竹”字。
我这个蕊妹妹是个温良淳厚的性格,却偏偏在程伯父的影响下,自小就喜欢舞弄刀剑,起初程伯母很反对蕊妹妹舞刀弄枪的行为,但是挨不过父女两个人的劝阻,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娘亲找上蕊妹妹的时候,蕊妹妹的大刀正舞到飞起,看见我娘亲忙把大刀卡在木桩上,和我娘亲问好“干娘!”,我娘亲一贯不喜欢女子舞刀弄枪的,平时遇见这样的场景一定是要数落蕊妹子几句的,但是她今天忙着问蕊妹妹和马小公子的事,就没就舞刀的事说教蕊妹妹。看着蕊妹妹憨厚可爱的模样,小手应为握刀变成了又红又肿的胡萝卜,我娘亲一手拉过蕊妹妹,一边替她暖手一边问道:“你可知道探花郎家的马小公子?就是小林儿之前和你说的京城佳婿?”
蕊妹妹一脸疑惑:“干娘,你咋知道林妹妹和我说了这些,小林儿可是让我不要和你和娘亲说的。”“你不要管我如何知道的,你到底认不认识马小公子?”蕊妹妹一脸为难,吓了我娘亲差点拿不住手帕,“有事你直说干娘替你想办法?”蕊妹妹松了一口气:“那干娘你保证不和小林儿说你知道,不然小林儿一定会觉得是我说的,要和我闹脾气的。”娘亲也松了一口气看着蕊妹涉世未深的模样,换了个问法:“我一定不和小林儿说!你只是听小林儿说,你见过小林儿口中的良人佳婿吗?”蕊妹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娘亲又换了个问法:“你最近又遇到过比你年长不了几岁的男孩子吗?”“刘哥哥算吗?”
娘亲一脸无奈:“还有别人吗?”“没有!”娘亲不死心:“认真的来说,蕊妹,你己经长这么大了,可有什么心仪的男子?干娘给你把把关。”“没有。不如干娘替我看看刀吧,爹爹新送了我一把刀,我是等爹爹回来给我开刃了再用,还是我先练上再给爹爹开刃?”
娘亲最不喜欢听有关兵器的话题,结合蕊妹的回答和娘亲对蕊妹的了解,在看看蕊妹还有点婴儿肥的只能称为可爱,不能叫漂亮的无辜的脸庞,娘亲大致知道了蕊妹和马小公子相识的可能性极低,几乎没有。那么马探花的提亲就更加引人深思。
娘亲还在思考着,程伯母慌张地走了进来:“马探花说我们蕊妹有什么远见卓识。”这话连蕊妹自己听了都皱起来眉头。“莫非是马探花来提亲是喜欢蕊妹的武功?”娘亲看在插在木桩上的大刀猜测到。“早就叫你不要练了,你偏不听!这下马探花突然来提亲这个如何是好?”程伯母责怪道。
蕊妹突然明白了出了啥事,也开始着急起来:“提亲?我才不要嫁人,爹爹还说要送我去学府练武功呀!”我娘亲和程伯母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其中的敏感词“学府”。
娘亲突然想去父亲一日喝得烂醉的回来直说程威胡闹,现在明白了什么意思,她顾不上回忆,冷静下来分析,要是说武功,虽说大潮流下还是女子不习武不落面,但是那些武将家的女儿的功夫可比她这个三脚猫功夫,全靠一腔热血的干女儿强多了,马探花亲自来提亲肯定不是因为蕊妹这点功夫。“你爹说要送你去学府,我怎么不知道?我不同意。”“爹爹上次回家的时候听说学府可以招女子,开心地宴请了好多商店的老板,你不同意,爹爹多没面子呀?”“合着这条街上的人都知道了呗!你爹竟然敢瞒着我,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程家母女开始为了学府的事情争吵。
商业街上的人知道了,估计全城大部分人都知道了,程家姑娘要上之前只有男子才上的学府了。娘亲渐渐明白了过来:现在要上学府的姑娘身价都会翻倍,就像前年赏花宴上贺贵妃一件月蓝色衣裙,惊艳四座,全城所有的月蓝色布匹价格水涨船高一样。
娘亲领悟了过来,就郑重地问:“这件婚事大概是赶上了新令的机缘,但是先开店的人未必有好生意,你们是什么意思?”马家公子才名远扬,程伯母也是有所耳闻的,但是这个提亲一事实属突然,当下也拿不出什么主意。蕊妹从小林儿那里是听说过一些八卦消息,但是之前心里一直惦记着大刀,没有细想过这样的问题。
娘亲看两人都不知所措,马探花还在前厅,一直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就想了一个权宜之计,对程伯母说:“你先不要慌,这件事,我们都是做不了主的,只有等你家程威回来才可以定夺,你可懂了。”程伯母心领神会,忙去前厅与马探花周旋。等马探花走后,娘亲离开了程府,打算去布店找父亲商量一下。
到了店铺,今天的生意竟然这般好,几个量体的师傅都被叫了出去,店面里浅色的布匹十分抢手,娘亲在店铺中帮忙,听着顾客们的议论,娘亲发现自己和程伯母研究了半天的蕊妹被提亲的真实原因已经人尽皆知了。
看着店里所剩无几的女子适合的面料,娘亲吩咐店里的伙计明天去仓库提一批浅色面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