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空》静梓

8、因为，你一直都在

　　“木初，我来了，昨儿个纯贤回甘肃了，为了你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元寿会叫干娘了，现在天天叫，就是不见你去回应他，他也是要哭鼻子了。”

　　“木初，你怎么能叫兰素也哭呢，多坚强的女人啊，失了孩子，多年又不得子，她都没这么哭过啊。”

　　有一个声音，总在我耳边响起，没有昼夜。

　　我知道，是你，胤禛。

　　“你睁开眼看看我吧，看看我的脸，看看我的眼。你看我的发已经有了银丝，你为什么不看看？”

　　“我一辈子都能等你，可我好怕！木初，我好怕.....”

　　啪嗒！冰冰凉凉的，有东西落到了我的眼睛上。

　　胤禛，你哭了？

　　你为我哭了。

　　“你在怕什么？”我在努力，努力醒过来，努力睁开眼，努力回应你。

　　“难道你在考验我？看我是不是真的能一直守着你到你醒过来？木初你放心，我一定会的，所以我拜托你，我求你，求求你醒过来吧。”

　　原来，他没有听到，我还是说不出声。

　　像一个牢笼，困住我的身体。

　　像一双大手，紧箍住我的喉咙。

　　好难受！

　　胤禛......胤禛...胤禛，胤禛！胤禛！胤禛！

　　“胤禛！”我突然看到了光，看到了床上的纱幔，看到了胤禛和我紧紧相握的手，然后，眼前一黑。
　　好像并没有过许久，我又有了知觉，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知道么？只怕一次，就那么一次，我都想让你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哪怕让你离开我，我都希望你能再叫一次我的名字！木初！醒过来啊！”

　　“胤禛。”听到我的声音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死死不放，说：“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我不是在做梦吧？”我笑，说：“你总说我是傻瓜，我看你才是。”

　　“你醒了！你醒了！茗儿！”

　　“奴婢在！怎么了王爷？”

　　“木初醒了！醒过来了！”

　　“什么？！”茗儿一下扑到我的床前，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小姐...小...小姐!你终于醒过来了，饿不饿？累不累？”我摇摇头，说：“辛苦你们了。”

　　“小姐别这么说。”

　　“别哭了，王爷还在这儿呢，像什么样子。”茗儿马上抹掉眼泪，还给我了一个微笑。“来，茗儿扶我起来，我想到外面去走走。”

　　“这......”茗儿看向胤禛，看他的态度。

　　胤禛拉过我的手，说：“我来扶你。”

　　***

　　原来，已是盛夏。

　　胤禛说：“木初，给你看样东西。”我问：“什么东西？”七绕八绕也不知道到了府中的什么地方，“什么东西这么神秘？我都要转向了。”他说：“马上就到了，茗儿。”

　　“奴婢在，给您。”茗儿递上一方丝帕给胤禛，胤禛笑着要蒙住我的眼睛。“怎么？”胤禛说：“你马上就知道。”

　　蒙住眼睛，身边各有一人扶着，这感觉太熟悉了，好像自己一直在黑暗中这么走着一样，身边左右都有人，自己不能停步。

　　这一“觉”好长，我太累了。

　　“在想什么？到了。”耳边传来胤禛温柔的声音。“这是哪里？”我轻轻一嗅，“好香！”我伸手去抓蒙住眼睛的丝帕，马上眼前一亮。“这......”

　　“来。”胤禛轻轻的拉住我的手，带我慢慢向前走，温柔的说：“这是凤仙，以后你来要小心别碰它，上次我差点叫花籽弹到，好在威力不大。这是杜鹃、这是牡丹、这是芍药、白萼、夹竹桃、紫薇、玉兰......”他一路走一路说，边说边看我，而我却看花看得痴迷。

　　不知何时，我们又转回到花园门口，我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大大的花房。

　　“正是七月，花相继都会开，这里，你可喜欢？”我点点头，心想，我又怎么会不喜欢呢？我问：“都是你布置的？”茗儿说：“小姐，不光是王爷亲自布置，这些花啊草啊的还都是王爷亲自种下的呢。而且，别的福晋格格王爷都不告诉，可大兴土木总会叫别人知道，但王爷就是不让她们来。”我轻打一下茗儿的胳膊，说：“几月我不在真是没人管教你了，怎么什么话都说呢。”

　　这次胤禛倒是笑着帮茗儿说起话来，道：“茗儿的性子好，有什么说什么，不碍的。”

　　***

　　院中石凳，我与他静静对坐，微笑不语。茗儿会意已经悄悄走开，这里只有我和他。

　　“胤禛。”我轻唤。

　　“木初，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担心你......”他紧紧抿住嘴唇，不再往下说。

　　“担心我醒不过来么？我说过的，我不想走也不会走。但你要照顾我，还要建花房，朝中不忙么？”

　　“从四月查处索银受贿案，惩治了苏生，皇阿玛又出面澄清你的身世，让太子和太子党们看到了他们的立场，实在大快人心，我这才开始动的工。近来酷夏皇阿玛又到热河避暑，因你昏迷不醒我也没有跟去，也得了时间继续来盖花房。好在动作还算麻利，不然你醒来就不能看到这个惊喜了。”

　　“我已经睡了四个月了？好久。”

　　“是很久，不过不是四个月，是一年四个月，但只要是在等你，四年、四十年我都等得。”说话间，一只蝴蝶竟然落到胤禛的肩头，它好像并不怕人一样。便问：“怎么蝶儿并不怕人？”胤禛也看到，轻轻一吹气，蝴蝶就飞走了，他说：“这就是让你落水的罪魁祸首。”我惊讶，说：“这是那两只蝴蝶？”

　　“正是，张儿吓坏了，只到回了府才发现手中还圈着两只蝴蝶，我好生养着，总是没辜负我的心血活了下来。”

　　“张儿的性子倒比茗儿她们还像个姑娘，心思还细腻，不然灵巧的蝴蝶也不会叫他这么轻易捉到，不如叫他来帮你照料花房？你请个花匠好好教教他吧？”

　　“这是我送你的花房，你说怎么就怎么。”我点点头，说：“那就叫他来吧，之前我病着不知道耽误了你多少事情，现下我醒过来了，更要为你分担一些。我知道这里的花草蝶儿都是你的心血，我一定好生照料，不叫你再费心。我会像你守着我一样，好好守着你送的花房，你送我的这份心。”

　　“你怎知我一直守着你？你怎知我一步都未曾离开？”我轻笑，道：“因为你是我的胤禛，因为你一直都在。”

　　这夜，我第一次成为了胤禛的女人。

　　床地间，我见到了更加温柔的他。

　　***

　　“苏大人死了？”

　　“不，流放出去了，这比杀头可受罪万万倍，他一辈子甭想翻身了。”

　　“那皇上没有迁怒太子么？”胤禛还是我熟悉的表情，微微皱眉，他说：“我没告诉你么？那案子是一年前的事儿了，去年九月太子被废了，囚禁宫中，你可知他被囚禁在哪？”我摇摇头，他继续说：“你曾经住过的地方，咸安宫。”我小声嘀咕：“怎么会是哪儿呢。”

　　“你说什么？”

　　“没什么，太子的阴谋暴露了，你也不用劳心费神了。”

　　“那倒不然，他虽如皇阿玛说的那样英姿粹美，从小聪明还精通满、汉、蒙三语，又功夫出众，但却心智不足，精明算计下明显显得差人一等，我倒是不惧怕他，再说他也同那苏生一样，永无翻身之日，我还怕他再回来做我的绊脚石嘛。”我心一滞，胤禛的话说的好像心中另有目的一般。太子是绊脚石的话，莫非......“木初你在想什么？”

　　“太子他......”

　　他拦住我的话，说：“总说他干吗？他也已经不是太子了，还配你这一声一声的叫么？”

　　“胤禛，话说的这么明白没有好处吧？”

　　“我心中自有分寸，我也只是和你说说，现在就算隔墙有耳我也不怕。”

　　我想了很久，才开口问道：“胤禛，我有事情总想不明白，能不能问问你？”

　　“你问。”

　　“胤禛，你是不是...想做皇上？”

　　我原以为他会再次皱眉，或者挪过头不看我，然后搪塞过去，可他却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毫不犹豫的告诉我，说：“是！我想做！不是想做，到时候我是非做不可！”他的神情，我形容不了，但是他仿佛君临天下一般，对一切势在必得，我不由得吓了一跳，缩到床的里面。“怎么了？你怕什么？”

　　“我怕...我怕......”我始终说不出来我在怕什么，可他说他要做皇上，我确实是怕了的。

　　“你别怕，到时候我做了皇上，虽不能让你做皇后母仪天下，但却能让你只在皇后一人之下，你可开心？”

　　“我不开心，我不高兴。”

　　“为什么？”他紧紧抓住我的双臂，拼命的摇晃我，“告诉我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么？我就不能做么？”

　　“不是！不是的！”他一把放开我，我后背一下撞到床上栏板，疼痛不已。他低吼：“好啊！原来你不信我！我就那么不得你心么？竟然连你都不信我！”他腾地下了床，披上外衣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你不明白么？我不是不信你的能力，也不是怕今后的生活和进宫地位低微，我是怕你出事啊！

　　你步步为营，才看到一丝曙光，不能就这么放心大胆，那是要前功尽弃的啊！

　　你为什么不懂？为什么？......

　　茗儿来的时候，我还是昨晚的姿势，呆坐在床角一直到天明。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