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规无矩》㭝年

2、接近（一）

　　辛墨年刷着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今天是开学后的第二个星期，他现在在宿舍的卫生间里刷牙。
　　他瞄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
　　八点。
　　早自习还有十分钟结束。
　　然后……然后高一的人就会下楼跑操。
　　包括他。
　　辛墨年把口里的水吐掉，揉了揉眼睛。
　　然后打了个哈欠。
　　他随意地从水龙头底下捧了一些水，拍在自己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
　　他甩了甩一手的水，离开了寝室。
　　虽然他并不爱学习，但是跑操还是要跑的。
　　不然会被别人说肾虚的。
　　他可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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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辛哥。”
　　“昂，你今天能跑了？”
　　辛墨年瞟了一眼林旦的腿，林旦的左腿前些阵子崴了一下，还请了一天假呢。
　　“啧，一天天说这个多没意思。”林旦勾住辛墨年的脖子，“说的跟我很柔弱一样。”
　　“难道你不柔弱吗？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辛墨年反问，指了指林旦几乎挂在他身上摇摇欲坠的脚。
　　林旦沉默着把脚放了下来，然后悲愤交加地看着辛墨年。
　　“没爱了是吧？你是不是不爱你的Linda了？”
　　“这大白天的这么就做起梦来了？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病这么重了都没人关心你……你爸妈才不爱你了吧？”辛墨年立刻回击。
　　“你！”
　　“话说回来你怎么不去找你的Mike？怎么着？他不爱你了？”
　　“才没！我的麦宝很爱我的！他哪有你那么没心没肺！”
　　林旦横眉怒目，愤慨地指责他。
　　“行行行，你俩天长地久好吧。”
　　辛墨年敷衍摆了摆手，说。
　　“你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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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完操之后，同学们都安分守己地回到了教室里，坐在位置上收拾着书或等老师来上课。
　　辛墨年回来得最晚。
　　他做事有些磨磨唧唧，不仅是因为懒，也因为他不想那么早就去上课。
　　上课多无聊。
　　他从后门进来，坐到了属于他的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这个位置其实不错，虽然它是学生们眼里“老师放弃的人”的专属座位，但对于不爱学习的人来说，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老师不管，各种奇奇怪怪的人在身边打闹，想发呆就发呆，怎么玩都随便。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的身边摆着一张空桌子，他一个人坐。
　　他带着些自嘲意味地扬起嘴角。
　　倒也是，他一个垃圾，怎么能在这个学校里有一个同桌呢。
　　不知怎的，辛墨年抬头，目光穿过层层人群，落到了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的人上。
　　那是楚衡月。
　　就是那个光芒万丈，他甚至有点喜欢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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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为什么是数学课啊啊啊啊啊……”
　　林旦抱着头，悲愤地用头撞了撞桌子。
　　“人命由课程表不由你，坚持吧，少年。加油！好好活着！”
　　辛墨年声情并茂地对着身前的林旦说。
　　林旦痛苦地皱着眉，不想搭理辛墨年。
　　“啧，别这样，”辛墨年推了推林旦，“待会儿下课咋们去买吃的去。”
　　“你自己去吧，辛哥。”
　　“怎么了？”
　　辛墨年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我爱数学，我要补数学，我要在你们玩闹的时候多刷几套数学卷子卷死你们！”
　　林旦一副胸怀大志的样子。
　　辛墨年无语地看着林旦。
　　“瞧把你能的，说着咋还挺有感觉呢。不去直说，少浪费我无价的时间。”
　　辛墨年翻了个白眼。
　　就在这时，高一三班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老郭进来了，堵住了林旦正打算反怼的嘴，林旦只能愤愤地瞪了一眼辛墨年，转过去听课。
　　“别吵吵了啊，上课。”
　　“今天我们学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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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耶，好上头哦……大早上的先来节数学课提提神，上午每节课都有精神。”
　　一下课，林旦就转过头来看辛墨年，一边苦恼地揉着太阳穴一边说。
　　“我去买吃的了。”
　　辛墨年起身，没理林旦。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林旦有些生气地问他。
　　“没有，怎么了？你说啥了？”
　　辛墨年也问他。
　　“……没事了，帮我带瓶水。”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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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拿瓶水，再整盒薯片和辣条。”
　　辛墨年轻车熟路地说。
　　“好嘞。”
　　便利店老板也不含糊，利落地去取了东西。
　　看样子老板已经和辛墨年混熟了。
　　“你们不是快要上课了吗？咋来我这了？十七块啊。”
　　“不用找了，你记着，下次我就不给钱了啊，”辛墨年把一张一百的纸币放在桌子上，闻言一愣，笑着回答，“上课无聊嘛，出来买点东西吃，马上就回去了。”
　　“噢。”
　　老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回去了嗷，叔。”
　　“昂，早点回去啊。”
　　“知道了知道了。”
　　辛墨年随意地摆了摆手，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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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了一回儿后，辛墨年放慢了脚步。
　　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早回去上课呢。
　　辛墨年环顾四周，虽然好像也没什么玩的。
　　过了一会儿，辛墨年在一棵瘦弱的银杏树前停下了。
　　这棵银杏的树干歪歪扭扭，还很细，纹路也不太好看，甚至布满划痕，很多伤都已经愈合了，却带着刺目的疤……
　　他的目光向上。
　　一片略显青涩的叶子傲然矗立在枝头，它不在风中凌乱，它击碎了风，但它没有向世界宣布自己的胜利。
　　它沉静。
　　它不说话，它光芒万丈。
　　辛墨年看着它，目光中带着审视与光。
　　直至离开，他都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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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墨年站在教室的窗子边，沉默地看着窗子另一边里的一个学生。
　　他刚刚出去了一趟。
　　到班级门口的时候已经上课了。
　　他的目光透过被擦得干干净净的玻璃，定格在了少年乌黑的头发上。
　　发质不怎么硬，光洒在上面，反而有种很柔和的感觉。
　　仿佛它的主人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一样。
　　辛墨年垂了垂眼，看向了少年略显单薄的脖颈。
　　可能是因为有些瘦的缘故，在他低头的时候，后脖颈上会凸起一块骨头。
　　这骨头真是……一点儿也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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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一阵风吹来，携卷着几片叶，掀起了他校服的一角。
　　他有些怔愣地望向天，风却逃走了。
　　在他出神之际，窗另一边的少年抬起头，看向了窗外。
　　也看见了他。
　　窗内书声朗朗，窗外风过枝梢。
　　一个人在屋里，桌子上堆满了一打又一打的试卷资料。
　　一个人在屋外，心里有广阔邈远的蓝天和悠然而过的风。
　　“呼——”
　　桌上的试卷翻了页，他有些软的头发飞舞着。
　　“怎么这会儿风这么大……”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咕哝了一句，看着黑板继续讲新课。
　　他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