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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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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这个花园有些奇怪。郁郁葱葱的花草中间,突然就出现一座八角的凉亭,衬得背后的三层西式建筑古里古怪。好在是看得习惯了,不然一定以为这庄园的住人有病。
从记事起,这个漂亮又奇怪的花园就是自己天堂的一部分。从学校回来,坐在凉亭里写作业,看书,是件习惯到如吃饭睡觉一样的事情。等到所有的事都结束,那些五色的花草就象遇到了灾难一样的,被自己风跑的衣襟刮得枝叶飘飞。园里的花匠说,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可是那又有什么用?这个笑闹的孩子怎么可能就因为你没办法就停下?四季里的欢笑都从这里来。蓝的天,绿的草,还有……三楼最里面的那扇窗。
那里住着人,象是个不大的孩子。文宇说的时候,身边的花匠说怎么可能?从来就没见园子里有其他的孩子。然后摇着头走了。可文宇知道,是有的,只是自己从来没看清楚过。抬头的时候,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周末,文宇一早就起床坐在亭子中间盯着那扇总是挂着窗帘的窗户。可那日,窗帘是拉开的,人,却再也未出现。
那日是10号,文宇的生日。
“文宇你发呆?”柔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没等文宇收回神,已飘然落座。行动快如鬼魅。
文宇抬头。
“姐你别没事出来吓人行不行?”什么人走路无声难道她不知道?
“大中午的会呆成这样,然后还怪我?”陆文宇你好另人伤心。“怎么不继续睡了?”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整齐的摆放,并无动过的痕迹。
“我起来补充能量。”端起咖啡杯,啄了一小口。
--整天在家睡还这么能吃!你是猪吗?
--养猪养成我这样,你不觉得失败?
清梵突然一副气绝身亡的样子回荡再文宇的脑海里,瓷杯后面的薄唇轻轻的向上扬。
“笑什么?”陆文佩坐在对面再也看不下去文宇这副痴傻样。怎么离家几日就如着了魔一样?
轻轻的摇摇头,文宇放下杯子。
“不可说。”
油腔滑调的一副讨厌的模样。
“韵诗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陆文佩正色问。
“都安排好了,后天吧。”汪算是个讲信用的人,说到做到。突然想起他身后那个笑容如水的人,心中隐痛。
“他大概明天会回来。”
“我还真怕他会错过呢!”从前到后,时间计算得刚刚好。
“我……晚上的飞机。”陆文佩低下头。
“放心,我会赢的。”轻轻得抓了下她得手,安心,是自己唯一能给她的了。
收起笑脸起身穿过青石板路。
陆文宇,你幸福了20年,象个白痴一样活的貌似幸福,现在,该结束了。
世界是无法消失的,该来的来,该走的走。
正午不到,厅堂忙碌,庭院整齐。黑车一转进入,主人的光亮皮鞋敲打着地面,步入大厅。
“先生您回来了。”管家公式化的打着招呼。
“恩。”脱下外套,环顾四周,并未见到要找的人。“文宇呢?不在?”
“少爷昨晚参加朋友的酒会,清晨才回来,现在大概还没起来。”接过主人的衣服,如实回答。
“他起来了就让他来找我。”提起文宇,眉眼间自然的就流露出笑意。待一道庸懒的声音响起,面上的笑纹就更深。
“舅舅你找我?”
纯黑的丝质衬衫衬得文宇白皙的肤色几近透明,懒懒的靠在二楼缓冲台的楼梯扶手上,脸上尽是惺忪未醒。
“醒了?”
“恩。我约了韵诗。”语闭,一个不幽雅的哈欠,转身欲上楼。
“文宇,你说的韵诗是……”见文宇要走,曹开口追问。
“赵韵诗。”眨眨眼睛,微微笑了一下。“我以为舅舅应该认识的。”挥手继续向上走。两步即止,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着曹。“对了,我们定了明天举行订婚仪式,忘了告诉舅舅。你去的那破地方连通讯措施都没有,实在是耽误事。您不会怪我没事先通知是不是?”一早晨属这句话说的长,文宇立刻觉得身心疲惫。不过话是说得够满的了,舅舅你这么疼你的侄儿,定也不会反驳吧?
睡相渐消,此时的文宇已是满面春光。有妻是喜,不过,这位舅舅的表现也很另人满意。这个从不喜怒形于色的人,此时竟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还真是希望他奔上来揪着自己的衣领狂吼一阵呢。可是他不会,如果他会,就不是陆文宇的好舅舅了。
曹张了张嘴,声音未出,最终也只是干干的笑了两声,象是枯木被硬生生断开一样的闷脆。目送楼梯上纯真笑脸的人消失,脸色一沉,惊得身后的管家赶紧底头,真恨自己不会盾地之术,灰溜溜的跟着曹进了书房。
“他最近在干什么?”明亮的落地窗前,曹面向窗外,看着下面那个怪异美丽的花园,等着身后的人回话。
“少爷自您出门以后,就跟新西区的赵韵诗来往频繁,每天电话见面不断。前些日子还消失了好些天,我派人四处打听过,都说是在赵韵诗那里。可是咱们的人在那附近监视了很久,也没见少爷出入过……”
“最近他还跟谁有接触?”
“旧东区的……汪。”
“一个多月就给我弄出个未婚妻?”缓缓转身坐下,眼神落在桌前的相片上。一个阳光少年绽放着夺目的笑颜,只有无忧的环境才能酿出这样的纯净吧。一直希望这会是永远的快乐,那么现在的,只是巧合吗?
“他最近做事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没有?”
“没觉得。回来以后,还是跟以前一样,经常翘课,三天两头的喝得一身酒气。”
多心了。曹你多心了。他做玩世公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自己还是神经兮兮的防了又防。以陆文宇目前的情况,别说不知道,就算他什么都知道,想来也翻不起多大的花来。想订婚就订吧,一个赵韵诗也未必能起多大作用。
摆了下手,管家点头哈腰的出去,留一个疲惫的曹躺在椅子里。
回忆象是一坐高墙,经历越多,顾虑越多,心中沉淀的黑色泥石就越砌越高。每日精心看护,生怕有坍塌的一日,毁灭得尸骨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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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别照了,这边有个人都快石化了。”修长的身体软软的懒在一张粉红色的大床上,格格不入,奄奄一熄,看着镜子前面的公主。谁说王子和公主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前提是王子的房间没有镜子,不然这样的公主还不把王子折磨死。出门吃个饭要照超过两小时的镜子,以后房间里一定要布置的象清梵的家一样,不放镜子。
--清梵咱们家真仿古。
--何事?
--镜子……
--水盆在那边,请随意。
“笑什么啊你!”拿起手提袋,拉了一把文宇。“走吧。”
终于可以走了。文宇整了整衣衫,看了看身旁的韵诗公主。
“有人说过你身材妖娆吗?”
“真的吗?讨厌啦你!”韵诗嗔笑着拉着文宇走出去。
同样的话,说给不同的人听会有不同的效果。韵诗会害羞,而那个人……则会动怒。
“在想什么?”韵诗闪着一双慧眸看在文宇的眼里。
那是一双任谁见了都会沉迷的眼睛,美丽透明,淡淡的亮妆衬得她美如仙子。没人会不爱这样可爱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吧。
“汪那边说什么了吗?”
“没有。不过他说会来参加的。”
“你知道清梵跟他是什么关系吗?”问话的时候,有人觉得心里似乎有条紧张的神经,绷得死紧。
“他自己说是他好朋友的小孩。也许是真的吧,不然怎么看那么紧,对不对?”
轻轻的点点头,心中期待。但愿,是真的。
“你在担心什么?”
“没有……”
“文宇,你跟纪清梵在一起的那些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发生什么事?会发生什么事?能有什么事可发生呢?整天吃饭睡觉打架拌嘴,没一件事是值得拿出来研究探讨的,可是这该死的记忆就是老围着那些琐碎到不能再琐碎的事情转。陆文宇,你离精神分裂不远了。
“没吧。”
“那我怎么老觉得你最近有点怪。”
“我只是想不透,纪清梵为什么去顾易杰那里接我,然后就直接去了汪那儿。”为什么他会知道,而自己,却什么都不明白。
--恭喜你,陆公子。如愿以偿了。
路边的风,吹落了一地的干枯黄叶。那些死掉的尸体飘摇着,纷飞在仍旧翠绿的新叶之间。舍不得,不愿走,如风,依然会拉着离开。清梵你说枯黄的叶子是为了新生,那新生的叶子是为了什么?为了连自己都看不到的未来日子吗?如果我只愿做个睡不醒的叶子,幸福的干枯,幸福的飘走,是不是你也会一样。两条永不绞缠的路线,就这么自由的走下去。今日今时,一切都已无可悔改了。
修整一新的草地,挂满彩球的厅堂,真心假意的寒暄,杯光交错的聚会。从里到外的热闹,那些千奇百怪的笑脸看得文宇心情舒畅。身边走过格式衣冠禽兽,此时面容都如天使,嘴边挂着真心祝福,文宇点头道谢。再转身拉下一身华丽的韵诗,从此,公主和王子过着幸福的生活……
“汪老板真赏脸啊。”
曹的声音穿透众人的嘈杂,最后还是落在文宇的耳朵里。厅堂的一侧,正是汪光鲜的站在那里,笑容可掬。
“谁的热闹不看,你曹的热闹我能不到场吗?是不是?”尾音跟着哈哈的笑声。
心寒。文宇暗觉好笑,身边的韵诗轻轻的转身招待客人。目光跟随,环顾一圈,终于停在一处角落。
万盏灯光的厅内没哪处照射不到,而一样的明亮却也总有冷清的角落。三四个侍者,两三只搀猫,一个靠在沙发里端着血红酒杯迷茫少年。
“恭喜。”见今日的主角大驾来临,随未起身,但也举起酒杯,送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后面暗语似乎是“懒得理你”。
“近来可好?”不一样了。原来的斯文学生已经消失无踪,面前这个被装点一新庸懒如猫般的人,怎样看都跟之前那个每日为生活奔波的穷学生重叠不上。满身的华丽掩盖了他浑身的利刺,出口就是客套竟让自己陷入谷底。陆文宇你要知道,这样的纪清梵是经你手而转变的。提醒一下,别后悔就是。
“托您鸿福。”稍稍的动了一下,精巧的镜框下面,眼神迷茫的看着手中的酒红。“你的未婚妻很漂亮,哎,我是垂潋不得啊。”透明的玻璃杯中深重的颜色被一倾而入,留下晶莹的薄唇,和唇角一滴溢出的红色。象血一样迷了人的眼。
“清梵!”汪的声音突然敲碎文宇的失神,一只手夺走清梵手中的杯子。“谁让你喝这个的?哎!”叹口气,回头一脸没辙的看看身后跟来的曹。“清梵酒品不好,沾不得的。我看今天就这样吧,我先带他回去。”说完伸手将人拉起,就要走。
人一入窟,想走哪那么容易。曹一步蹿出,伸手拦下。
“汪兄别急着走。我这就要人给清梵收拾房间休息,我们的事还没谈完呢。”一成不变的表情,看得文宇心都累了。只是可怜了汪,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好机会溜走,就又拜拜了。
“文宇!送清梵上去。”曹下令。文宇遵命。
原来那眼中的涣散迷离不是沉醉,而是真的醉了。
--你把你那个叫酒东西拿远点!
--很不错的,要不要来点?
--穿肠毒药你不知道?
--死而甘愿。
“三楼最里面那间。”
搀扶着清梵的文宇就觉后背一僵。
“有鬼?”
文宇皱眉。这纪清梵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你乱说什么!?”手臂一用力,将迷糊的人往怀里一带,大步上楼。
“呵呵```陆文宇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吗?”
喝醉了的人不值得理睬。文宇脚步未停,继续走。
“我就是想看看你能有多得意……终于抱得美人归了是不是……我也终于回来了……”
土黄色的刻花双扇门前,清梵说,我也终于回来了。
那淡黄色的厚重窗帘,整日掩盖着不让阳光射入的窗口,简单的室内装饰,模糊中,消失在清梵困乏的眼中。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回你叔叔那里去,你可不可以……”
睡着了。轻轻的为他摘下压在脸上的眼镜,瞄到紧闭的双眼边竟有两滴水。顺势缓缓的流下,消失在枕边。
怎么了?只是因为醉了吗?喝了酒的人都会这样的,你却让人看得心疼。匆匆几日,圆润的脸颊已见消瘦,露出尖尖的下巴。压低点,再低点,只轻轻的吻一下而已。什么事都不会有,只是补偿我的心疼而已。
床头昏黄的灯映着两张轮廓分明的脸上,越来越近。
“汪你……这么做……不原谅你……”
僵住了。是咒语,没有谁的咒语比这句杀伤力更大。纪清梵你明明可以走为什么回去,你明明不喜欢他那里为什么还要去。他为什么不肯放过你。
梦呓中的人翻了下身,微开的领口露出白皙的锁骨,一颗红色的闪亮划出,刺痛了文宇的眼。
那是把锁,可它,到底是锁住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