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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1
      故事本就不重要,开始或结束,精彩或平庸,全都无所谓,反正结局注定走向死亡。在无法追溯的两端之间,蝇营狗苟的小人儿们,什么才叫值得?

      “荆南市某女子被发现残忍分尸后抛尸下水道”
      方潋皱着眉点开了网页上的推送。这件事这几天很热,网上到处都在讨论。而且,最近的暴力案件不只这一起。
      不同地区,不同受害人,不同施暴者,不同作案手法,不同原因,莫名其妙的,暴力血腥的案件突然如雨后春笋一样,在这片宁静美好的土地上接连不断地冒出。
      不知道究竟是黑暗终于掩藏不住它孵化出的蛾子,还是有无数只手在背后暗箱操纵,抑或,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悄然到来……

      方潋最近总觉得周围有点怪怪的。朋友说他想多了,可能最近压力太大了,他没有反驳,笑着附和了一句,可能吧。
      上午会议时,耳机里传来尖锐的耳鸣,持续地折磨人的神经,却没有超过他可以承受的限度,在会议主持人絮絮叨叨的话后,隐隐传来小孩嬉笑的玩闹声。
      呼,终于结束了。方潋看了一眼时间,他今天晚上约了谢大忙人一起吃火锅,时间来得及,得赶紧准备了。

      蝉鸣鼓噪中的夏天才是真实的,而最近几年,好像越来越热了。

      他迷迷糊糊地从睡梦里醒过来,身体随着动荡的车厢不停摇晃。方潋伸手揉了揉额角,本来打算一路醒着,顺便看看风景,怎么一不小心给睡着了,真是太迷糊了。要是被楚绾知道,又该笑话他了。
      这是本来就订好的行程,他要回春家庄一趟。可能昨天和谢阳聊太晚了,今天有点困。刚睡醒,意识还有些不清醒。
      方潋头倚着座椅靠背,眼神放空地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因为车的速度而看起来连成面的树,因为速度而消失的花和石子。
      他无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也可能因为无聊,毕竟在高速行驶的车上,人能做的事情其实很少。而踏上车的原因,唯一能称得上目的的,只是从终点站驶向起点站而已。嗯?好像说反了,可能是睡迷糊了。

      到站了。黑色短发,穿着一身清爽的体闲服,拎着一个黑色行李箱的青年从车上跳下来,是方潋。车上陆陆续续又下来几个人。车子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再从那个黑漆漆的洞口迈下来。
      于是门关了,带着速度天然赋予它的压强,气流卷挟着黄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荒凉又寂静的地方,仿佛不肯再注视它一眼。

      成片的因为季节时序的规则而直接干枯在根上的杂草,一眼望不到边的地,坑坑洼洼的土路。最先下来的那个拎着行李箱的青年,面不改色地拉着行李箱直接沿着路往里走。
      只有他带了行李箱。

      夜色渐昏,黄沙弥漫,不知是车子突然到来、行人的脚步激起了风沙,还是这里的风本就激扬尘沙。

      2
      在这群外来者迈入春家庄之前,一双小小的眼睛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他们,冷冰冰地,好像自己有资格评估审视这些衣冠楚楚的人似的。

      方潋直接用钥匙打开村长家旁的老院子,推开积满尘埃的破铁门。门很矮,他进时需要低头。院子里杂草疯长,满院的绿意盎然,却显得这间院子更为破旧。
      夜晚,方潋依偎着灯光,拿着笔在本子上写着些什么,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外面偷偷摸摸地大快朵颐。他恍若未闻,继续在灯光下写着什么。

      清晨的第一缕金色阳光被第一缕风吹到他沉睡的脸颊上,方潋醒了。这是独属于他的清晨。新的一天开始了,该去处理事情了。
      方潋出门后,调皮的风吹动桌子上的笔记本,某一瞬间的某个角度,光波反射出本子上的字迹:
      天亮了,昨晚是个平安夜

      清晨就该有个好心情,方潋想。一出门就遇见了一个红色泡泡裙的小女孩,戴着一个红色波点的大蝴蝶结,牵着一条黄色的大土狗,站在村长家门口的老槐树下,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方潋微笑着和她打招呼,送了她一块很甜的巧克力。口味是方潋不太能接受的甜,但小女孩们大概会喜欢吧。
      清晨,是该有个好心情。
      小女孩静静地目送方潋朝远处走去,过了一会儿,带着大黄狗离开了树下。

      方潋沿着村子里的小土路一直往前走,他要去拜访一家重要的亲戚。只是这次回来,村子好像很奇怪,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但好像一切又那么自然。方潋摸了摸项链。
      项链大概是铁制的,灰扑扑的,很不起眼,倒是造型有几分奇特,是一副残缺的拼图。
      拼图这种东西,只要缺了一块,就不完整了。

      路的两边全都是金色的麦田,风吹动阵阵麦浪。确实,秋天该丰收了。路的尽头是麦田,大片大片,一望无际的麦田。麦田里,每隔一部分就矗立着一座高高大大的风车。在风的吹动下,风车的叶桨轻快地转动着。
      到处都是金色的,欢快的氛围,是童话里描绘的那种幸福详和。

      不远处亲戚向他招手,他们家也正忙碌着收割麦子。
      “练练来啦?最近咋样啊?好久不见俺家练练了。”
      “吃饭了没?”
      “哎呦,练练来了?来帮忙搭手干活吧”
      “唉呀,你让他干活弄啥嘞,他又不会。俺练练一边儿玩吧,一会儿给你拿东西吃。”

      方潋腼腆地笑着,乖巧地答应着,“姨奶,我是来领东西的。”
      “我收到一封信,信里说有个神秘的人很久以前给我留了份东西,我想……”
      “把它领走。”

      “哦!你说那个黑色的铁盒子啊。”
      “它埋在那边地里呢,你去挖吧。”她朝远处比划了一下“能找着不?找不着嘞话,你先挖吧,等你姑忙完,让她带你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吧,你们先忙。”

      方潋对着麦田里的风车发呆,这里如果设置关卡的话,能怎么设置呢?难道让风车变成巨型机器人到处攻击?这也太单调无聊了吧。
      挖盒子的过程太漫长了,他已经刨了好几块地了,地皮弄得乱七八糟的,一会儿估计会挨骂,还没找到盒子。休息一下,对着风车和麦田发呆。

      盒子到手了,忘了是自己挖出来的,还是姑姑终于看不下去直接帮忙挖出来的,总之拿到了。这个神秘人留下的神秘黑匣子,似乎没有什么用。方潋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还是没察觉它的特别之处。
      其实除了信,那人还给方潋留了个梦,是他寄存东西时的场景。梦里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神秘男人,看不清脸,但似乎和他的亲人们很熟,大家都认识他。
      留完东西,他甚至明目张胆地隔着梦跟方潋打招呼,好像笃定方潋一定会来,为了他,哪怕明知见不到他。他那么嚣张地离开,徒留梦里的自己委屈又生气。
      然而方潋什么都不知道。虽然感觉那个男人很熟悉,但方潋遍寻记忆,说服自己根本不认识他。

      梦醒后,梦境的记忆随着意识的清醒飞快地模糊淡去,越是近处的记忆就越模糊。
      在梦里,即使是拼了命想要记住的东西,醒来也是会遗忘的。

      独属于方潋的清晨过去了。新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3
      按照正常人的日程来说,一天似乎应该从早餐开始。想要在这间小破屋里做饭,是要自己生火的。方潋这么些年下来,上得了学术论辩的沙龙,下得了野外生存的赛场。
      但奇怪的是,这人有时莫名其妙地娇气,并不打算为了吃一顿无关紧要的早饭一大清早弄得自己灰头土脸。所以这只娇气的懒虫犹豫了三秒就决定去隔壁村长家蹭饭。

      昨天下车的人都在,在院子里围了一大桌子,吃饭都心不在焉的,反倒热衷于聊天和东看西看。村长家的男人在堂屋里吃饭,几个女人在厨房忙活些什么。院子里的桌子空出来一个位置和一副碗筷,就像是专门等一个坐在这里的人似的。
      看到方潋走过来,空位旁边的一个人热情地招呼他过来。方潋刚坐下,那人又热情地和他聊天。“哎呀,你好啊。我叫池景行,叫我小池就行。怎么才来?”
      “你昨天怎么走那么快啊?不是说好了一起旅游的吗?”
      一起,旅游?
      看着方潋疑惑的眼神,“亏你还是老庄家呢,请我们旅游,自己还半路闹脾气。出来旅游还气性这么大,啧,大少爷。”
      方潋顺着池景行的指引查看手机,手机里果然有相关的证明。
      哦,原来是出来旅游啊。

      据说这里有世界上最令人沉醉的花海,他们这群青春飞扬的年轻人便趁着假期来这里游玩打卡,而他正是领头人,一位家财万贯的富家少爷。
      方潋从善如流地打开软件查余额,一串零绕得人眼花。
      方潋:……
      心情好像更愉悦了一点呢。

      接下来他们又开始了讨论,方潋没怎么听进去,认认真真地吃完了早饭,对着院子发呆。
      鸡圈那边好像有什么贴着地皮踊动,鸡扑棱着翅膀飞来飞去,动静不大。方潋认真地瞅着,有个黑影窜来窜去。
      突然方潋对上了一双小小的眼睛,眼神满是漠然。方潋对着那双眼睛笑了笑。
      漠然深处,似乎还燃烧着什么。

      方潋的小动作没人注意到。早饭时间结束后,一群人就各自开始在村里游玩。
      他们在早饭时就已经把方潋身上带的线索摸清楚了。携带行李箱,有村长家隔壁院子的钥匙。这些应该是给新人的保护,可以携带一定量的物品进入谜境,以及一段时间的安全区。不过安全区可以撑多久就不确定了。

      方潋一边踩着村里的小土路的边沿儿散步,一边思考这种情况,人们应该怎么想呢。

      首先应该通过那些人的聊天、行为,还有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整合一下所有的信息吧?

      那现在情况似乎明了了,他在去一位好友老家的路上意外进入了另一个时空(目前推测是时空),出于新手保护,也可能是考验,他进入异时空的方式(或者说前置剧情?)与他之前的生活经历有一定连贯性和相似性,而且他被分配的身份似乎在这个异时空里有更大的优势。
      看其他人的意思,他们现在需要做的似乎是尽可能弄清楚村子的情况?(村子里大概率藏有很大的危险),活到接他们离开的车子来(按照旅行的计划,三天后的早上十点,也就是4号)。

      方潋一边整理,一边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记录些关键信息。
      这个,呃,东西,被选中的条件是什么?运行机理是什么?存在目的是什么?还有……
      真是,有意思的东西,完全激起了他的好奇心和探索欲。
      方潋微笑着抚摸了一下脖颈上的项链。

      八点三十分,按照时间,是一天中该做正事的时候了,比如学生应该开始学习,工人应该开始工作。
      那么今天的日程安排,方潋翻了翻小本本,也就是来这里的原因——找东西。什么样子,不知道;去哪找,不知道;找什么,不知道。

      方潋一路溜达到鱼塘。鱼塘附近长满了各种水生植物,被鱼尾击打得浑浊的水层,掩盖厚厚淤泥。
      除了如蛆附骨般又黏稠又滑腻的鱼腥味,这里的环境倒也还算优美。

      一个干瘦的小女孩在水里灵巧地游动,身姿轻盈,仿佛天生活在这里的鱼。
      岸上有个高大凶狠的男人,盯着水里的小东西。眼神与其说是凶恶,更多却是冷漠的残忍,甚至是一丝理直气壮的期待。
      反复潜入水下,四周波光粼粼,憋气时间仿佛没有尽头。向一条鱼贷款几分钱的时间,心惊胆战地露头……
      流动的水层,食物富余的游鱼,肥沃的淤泥,可以轻而易举地围困一个人竭斯底里的挣扎。

      方潋记得这双眼睛。

      那男人懒洋洋地和方潋打了声招呼,声音是带着几分压抑的激动。
      方潋透过他的神情,仿佛能嗅到数千万公里外青黄不接的草原上,成群的鬣狗看着腐尸残渣流下恶臭的口涎。
      毕竟这种贪婪又残暴的畜生,只敢成群结队地出现。然后,将垂暮或受伤的雄狮撕成碎片。

      方潋漫不经心地回应着,笑容里挂着几分勉勉强强伪装出的真诚。
      宾主表演不怎么合格,好在双方观众都不怎么在意这无关紧要的前戏。

      被至亲亲自盖章定论的小贱货抓紧时间浮上来呼吸几口。
      瞧,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贪婪下贱,这么廉价又带着恶臭的空气,都值得她窝窝囊囊地去偷。
      不知廉耻,像一条碍人眼的癞皮狗,死皮赖脸地在这个未曾记录她的世界不光彩地喘息着。

      太阳又开始朝西边挪了一点,上午本就那么几个小时。太阳的角度就这么被闲人掰着指头一点点数过去了。正午将至。至不至,正不正倒也都不重要,这块地上大概也没什么东西能叫人拍板说一定是正的。
      重要的是阳光,阳光恰好这么照过来,照亮了那个可怜的小东西的脖子。恰好让方潋看到,那个拼图碎片样子的胎记。她身上的泥太多了,多得差点让方潋看不清她这个人本身。

      这次,方潋终于看清了这双眼睛的主人。

      终于可以结束了,这个无聊得甚至让人提不起胃口恶心的旅程。
      连创造了这个游园的主人都懒得再去继续琢磨打造它。
      诸恶也是和人一样,有三五九等的。这里的故事太无聊了,旅程也那么乏味。只有新奇的,能经得起玩味咀嚼的丑恶和痛苦,才有人光顾。

      太阳再度升起,又再度西斜,这一天天的刻度总算被愚人给数清楚了。回城的巴士载着人在晚风里游荡,风中传来蝉噪的烦扰。
      小女孩沉默地倚着窗户,抱着个缝的歪歪扭扭的娃娃,穿着干净的衣服,口袋里塞着甜得逸出来的糖和巧克力。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么?”那人浑不在意,“一个守门人,或哭或笑没有半毛钱故事。”
      一个荒芜的人,连故事的种子都不肯在他身边发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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