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公主喜欢女的》阙下

41、湖水

　　这天晚上，因祖母听说她们即将前往水云行宫，便叫了她们一起过去用晚膳，老人家年纪大了，喜欢热闹，又总念着自己已经年老，所以总想着能够和子孙欢聚一堂。

　　也算是小小的辞别宴，祖母是真心疼爱这两个孩子，席间不断地嘘寒问暖，问了好些话，然后又抓着楚轻尘和徐南霜的手交叠在一起，说看到南霜和小楚能够相处得这么好很是欣慰……

　　而楚轻尘其实也是很喜欢祖母的，因为在祖母这里她似乎能够感受到一种亲情，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亲情，而祖母心里眼里都是对她们的疼爱和疼惜，楚轻尘每来这里一次，就越发留恋这种温存。

　　她觉得在祖母这里，她们是真正的一家人，在一起说说笑笑，说点家常的事情，每日起居，甚至是吃饭穿衣，洗漱梳头，什么都可以随便谈，随便说，老人家都十分关怀。

　　楚轻尘已经暗自将祖母看作是自己的亲人，若是能有机会，她愿意守在老人家的身边，端茶递水，陪她安度晚年，享天伦之乐。

　　但是冥冥之中，楚轻尘又觉得自己真的不适合这宫墙，不适合这富贵迷人眼的京城皇宫。

　　她总觉得自己会离开。

　　不论这里是有她所没有的荣华，还是有祖母，又或者是南霜，她隐隐约约觉得，她不会一直留在这里。

　　这里给她的温存越多，她越是能透过那黄昏幕下的背景中那飞檐斗拱的轮廓，望见这里荣华富贵掩盖下的争斗、血腥和残忍，她不想去想这么多，她只想好好活着，但是在宫里的世事人情又在一遍遍地警醒她，告诉她不能自我蒙骗，告诉她现在所有的一切她觉得温暖贪恋的东西，都是表面的浮华。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楚轻尘已经觉得有点厌倦了，如果不是有徐南霜和祖母在，她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发疯般地想离开这里。

　　虽然她觉得不愁吃穿挺好的，平日里表面上又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当回事，其实她内心多少还是有点想逃离这里，只是她一直在麻痹自己罢了。

　　确实啊，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良禽择木而栖，她楚轻尘可没有多大的本事能够选择自己生活的地方。

　　所以她反反复复地确认，让自己心安，说服自己心定，又偶尔会想那个自己本该属于的地方。

　　想到后面越想越心烦。

　　徐南霜盯了她的脸好久，见她还是在发呆的模样，不禁问她道，“楚儿，你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

　　楚轻尘恍然回过神来，见徐南霜正略微疑惑地盯着自己看，知道自己方才是失神了，摆摆手道，“没……没什么。”

　　“方才祖母点的那出戏曲，你想家了？”徐南霜猜测道。

　　“果然……果然什么都逃不出你的眼睛啊南霜，”楚轻尘叹了口气，确实，她在徐南霜面前还装什么没事人的样子，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好吧，“我只是觉得嗯，我不属于这个地方的南霜。”

　　徐南霜闻言只是笑了笑，“你最近不对劲啊楚轻尘，你看你这成天闷闷不乐的，哪里像是你啊？和你刚和我相见时那副神气的模样，可一点都不像哦。”

　　她刮了下楚轻尘的鼻尖，道，“别想这么多。”

　　楚轻尘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没错，我想这么多干嘛？这一点都不像我！我成天都想这些破事干什么？”

　　说着她就想站起身来给徐南霜比划比划，起码是撸起个袖子跟徐南霜拍拍胸膛，说“我楚轻尘是谁啊？”

　　但是她一伸头就碰到了那船上的横梁，瞬间就吃痛捂着自己的头瘫坐了下来，而徐南霜只听见砰的一声清脆的脑壳撞木头的声音。

　　徐南霜伸手去给她揉揉，但是又忍不住在楚轻尘的脑袋上弹了一下，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我们现在坐在船上你都不知道？”

　　楚轻尘吃痛，捂着自己的头嗷嗷叫，又被徐南霜弹了脑瓜，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坐在船上，在湖中心摇摇晃晃地荡悠着。

　　湖四周高挂着些红色的灯笼，灯笼里烛光透过那层薄薄的糊纸映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又迷糊人的眼睛。

　　而船上连一个撑船的船夫都没有，就只有楚轻尘和徐南霜两个人，楚轻尘往船舱外面走去，想起来自己晚膳后跟着徐南霜过来坐船的，还是徐南霜撑的船，吩咐其他人不准跟随，然后只带了楚轻尘一人过来说是散心的。

　　“明日就离开京城了，”徐南霜扶开船舱的珠帘，也跟着她走出来，缓步移到船头，望着夜穹之上那轮硕大的月亮，道，“到时候天高任鸟飞，你就可以自由自在了不是吗？”

　　“天高任鸟飞？”楚轻尘哈哈大笑，道，“那倒是，那我不得带着你啊？江湖散客？”

　　徐南霜知道她是说自己日后前往沈家打算用的身份，遂也笑起来，道，“此番江湖行，千里快哉风。”

　　楚轻尘蹲下去，挽起袖子去捞湖中的水，湖水微凉，很是舒服畅快，于是她很不顾忌地，用手掌兜了些水泼在自己脸上，洗了把脸。

　　徐南霜本安分坐着，还觉得湖水比较脏，但见楚轻尘这般畅快淋漓的模样，自然也想尝试一下，但是仍旧觉得不合时宜，就坐在那里看着楚轻尘。

　　楚轻尘高兴了畅快了，欢喜溢于言表，眼里那份神采和欢愉根本就挡不住，再加上此刻她满面的笑容，任谁看了也心动。

　　她确实想着自己明日离开这憋死人的京城，她就可以天高任鸟飞了，毕竟她觉得京城连风都是不动的，带着股令人窒息的闷热，而出了京城，那便就是她的天地了。

　　她见徐南霜坐在边上望着她，遂大着胆子骗徐南霜往旁边看，然后迅速捞起湖水往她脸上泼去，指着她哈哈大笑。

　　徐南霜本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但是摸到自己脸上的脂粉，瞬间就坐不住了，她一手拍起船桨，船桨在她的一掌拍打下直接翘起一头，而徐南霜又出手横拍一掌，把那船桨从湖中带出来的水全往楚轻尘身上泼去。

　　楚轻尘没想到她突然这么大反应，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那一帘水直接全泼在了她身上，脸上，楚轻尘抬手揩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道，“南霜你来真的啊？”

　　话音未落，她便轻轻一踩那船头，就要向徐南霜扑过来，徐南霜灵巧地避开，然后左脚一蹬船板就上了船舱顶，红衣翩翩，夜风卷起她纱裙的一角，衣袂若飞，鬓边的头发被吹得横过脸颊，徐南霜高傲地看着她，笑起来。

　　楚轻尘不甘示弱，也飞身而上，谁料就在她快要抓住徐南霜的衣角的时候，徐南霜莲步轻移，往身后转了几步，就直接往湖中飞去。

　　楚轻尘自是又追了上去。

　　徐南霜每当要落下时，便用足尖轻轻地在湖水上一点，然后又飞身而起，往近处的桥上飞去。

　　而楚轻尘每当要抓住徐南霜的衣裳的时候，总能被她恰到好处地避开，于是她也足底点水，只不过没有徐南霜那么轻灵，又加上她急促，就溅起来不少水花，显得颇为狼狈了些。

　　徐南霜轻轻踩在桥上扶手的圆石块上面，看着楚轻尘笑。

　　“笑够了没有？”楚轻尘斜着眼问她。

　　“笑够了。”徐南霜笑得直不起腰来，好不容易止住笑，就从桥上跳下来，走到楚轻尘面前，看见楚轻尘全身湿透的模样，又忍不住想笑。

　　“你过分。”楚轻尘拍开她想要去拉自己的手。

　　“不要嘛楚儿，你浑身都湿透了，你说万一走在路上被谁看见了怎么办？”

　　徐南霜强行把她拉过来，然后用宽大的袖子挽过她的肩头，纵使楚轻尘想要挣脱也不能，然后就这样拉扯着她往回走，道，“总不能让我的妻子被别人看了去吧？”

　　“我自己都还没怎么看呢。”

　　楚轻尘睨了她一眼，抱紧自己道，“你流氓！”

　　“快走快走，我送你回宫里去……”徐南霜坏笑，“送你回宫里去还不好吗？哪里流氓了噢？你冤枉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