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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天帝淮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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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司命倒是猜得到这个“他”指的是谁,只是如此暧昧不清的称呼,让他愣了一瞬,随即掏出命簿,翻到其中一页道:“帝君您罚昭玉小神君下界,需于十世内做满十件克己循规之事,否则便永世不得再登天界,如今已至第十世。”
天帝眸光微动,“他完成了几件?”
“呃……”司命有些为难的顿了顿,“六件……”
“如何才六件?!”天帝气的竟有些失态。
“这……还不是帝君您的要求太苛刻了……”司命十分小声地替人辩解。
“苛刻?”天帝微微眯了眯眼,“十世轮回只要他守十次规矩罢了,这般算得苛刻?”
面对质问,司命在闭嘴与争辩之间选择了后者,毕竟若是一个弄不好,昭玉便再也回不来了,帝君若是后悔起来,他怕是要背锅。
“帝君,您也知道,昭玉小神君性子活泼好动,最不喜欢被那些个规矩捆着。
‘克己循规’这四字瞧着简单,做起来却难得很。
先说这克己,须得是他不喜欢的,强束着自己的性子去做,方才叫个‘克己’。
再者此并非一时之功,总要至一世轮回终了,若今日他忍得,明日又忍不得了,这‘克己’便是半途而废,算不得成功。
昭玉前尘记忆全无,并不知这克己循规之事,能做成这六件,皆是因命途所逼,不得已为之,已然是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不少苦了……”
他抬眼瞧了瞧天帝,叹了一声道:“剩下这四件,一世恐怕……”
天帝闻言眉间拧的更深,一时之间竟不知是焦虑烦躁多些,还是后悔多些。
默了片刻,他又问:“他做成的,是哪六件?”
司命又是一叹:“头一件年少壮志,想从军建功立业,父母只此一儿,令他堂前尽孝,不许远行。
他强行离家入了军中,不过半年,父亲突然病故,母亲无所依靠,他不得不回到家中,照顾母亲,然事与愿违,他竟比母亲去的还早。
第二件家中世代为将,偏他好舞文弄墨,父亲极看不惯,言他坏了族中规矩,二人险些因此决裂。
而后逢战事起,生灵涂炭、哀鸿遍野,父亲战死沙场,他弃文从武,拿着父亲的刀保家卫国,终血洒黄沙。
第三件他本生在官宦人家,却不满苛政,不欲科考为官,谁料父亲被冤屈,全族问罪,他侥幸逃过一劫,改名换姓入朝为官,意图为其父洗刷冤屈,亦望谏言献策可解生民之苦。
只可惜这尽忠职守循规蹈矩的清廉好官,不等替父申冤,便被奸佞之臣陷害,含恨而终。
第四件他生在皇族,不爱受皇族规矩管束,本欲做个逍遥王爷,怎奈皇家纷争最是无人可独善其身,生母被害,他不得不收敛性子回到这漩涡之中,而后称孤道寡,被这规矩绑了一世。
第五件……”
“好了,”天帝心口一滞,有些听不下去,抬手止了他的话,“莫说了。”
未想到自己觉得极容易之事,竟让他受这般苦难,方才能完成……
司命暗中抬眼瞧他的神色,有感而发,似是自语道:“他非修行之人,若是无灾无难,又何必强逼自己一世做不喜欢之事呢……”
天帝一时愣住,他当日不过是想让他长长记性,守守规矩,怎的就成了如今这般……
他心里似乎有什么情绪,什么念想,呼之欲出,或是说,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封印,而这情绪,早在昭玉在时,便起了。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司命担心自己此番多话,紧张到觉得自己神命不保之时,他敬仰的天界之主轻轻问道:“烁尘,本君……可是做错了?”
司命一愣,忙道:“帝君自有帝君的考量,天界三族,无规矩不成方圆……”
他还未说完,天帝轻轻摇了摇头,道:“本君说的是修无情道之事。”
嗯?
什么意思?
司命被这透着些危险的言辞惊了一惊,随即道:“帝君当日之举,乃是为神族存亡、天下安定,何错之有。”
天帝不置可否,淡淡道:“于神族而言,确然是件好事。”
司命心中咯噔一下,帝君此言何意?他隐隐能感觉到些什么,暗自叹了一声,自他发现帝君对昭玉的不寻常,便该想到这结果才是。
天帝说完便再次沉默,司命暗暗抬眼,他家帝君今日沉默的次数着实有些多,人界有句话叫做“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他瞧这样子,帝君怕是要变态了。
战战兢兢地等了一会,他家帝君却道:“无事了,下去罢。”
“是,小神告退。”司命松了口气退了出去。
合上门没走几步,猛然被人拽住,来人刻意压低的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司命司命,怎么样?帝君可是动了情念?
什么时候将那位神君接回来?什么时候立帝后?”
司命猛地一抖,回头瞧了瞧那合上的门,见无动静,立时拽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移形至花园,咬牙切齿道:“你要死也莫拉着本君垫背!
帝君耳力好着呢!在门外便敢胡言乱语,知不知道妄议帝君是什么罪过?!”
这小丫头一天到晚上蹿下跳,比昭玉有过之无不及,若不是看在她与圣君有些渊源,帝君又颇为放纵她,他真想照她脑袋哐哐砸几锤,瞧瞧里头是不是住了个傻猴。
小丫头敏锐的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诚恳道:“方才是小仙欠考量了,不该在帝君门外说。
这会离得远了,帝君听不到的,司命你快说说,帝君是否当真动了情念?”
司命气的要翻白眼了,“你哪只耳朵听本君说离远了便可议论帝君?!
再者你知不知道帝君修的是无情道,动情念可是关系到三族稳定、天界将来的大事,万不可乱说。”
小丫头撇了撇嘴,不服气道:“无情道有甚好的,再者帝君那般厉害,便是动了情念,也可治理好三族……”
司命闻言反倒叹了一声,道:“也罢,你一个刚入仙道不久的小仙,不知此事渊源,更不知其中利害,倒也情理之中。
只是此事关系重大,不可乱说。
否则……”司命瞥了她一眼,“‘乐安’二字还能不能继续写于仙族名册之上,可就不好说了。”
“乐安”正是自己的名字,小丫头却丝毫未被他吓住,伸出手戳了戳他道:“烁尘大人,你就莫装腔作势地吓唬人了,这般端着,不累么?
我这不是只与你说么,旁人我还瞧不上呢。”
眼瞧着司命神色缓和了些,她便眼珠一转,凑近拉着他的袍袖,小声问道:“你方才说的,帝君修无情道是何渊源?又有何利害?”
司命瞧了她一眼,将自己的袍袖拽出来,道:“这倒没什么不好说的,当日帝位空缺,急需一人来统领神族,可人选哪里是这般好定的。
帝君虽被寄予厚望,却年纪尚轻,灵力亦不够,可内忧外患,并无时日让他慢慢成长,帝君不得已,方才修了无情道。
一来,向神族许诺,断私情绝私欲,自此以公以衡,只为神族着想,绝无偏颇。
二来无情道因付出了这般巨大的代价,又摒弃了私心私念的干扰,修炼起来可谓一日千里,其能达到的境界也要比其他修炼法门更高。
这般,帝君方才是坐稳了帝位。”
乐安听了有些替天帝抱不平,“那这般帝君岂不成了天界、三族的牺牲品,变成了个治理三族的工具人了?!”
“嘘!小祖宗你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司命四处张望了一番,见无人方才放下心来,叹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也不无道理。”
话音未落,他耳边忽然响起传音:“烁尘,回来。”
司命浑身一震,莫不是他们背后议论帝君被他老人家发现了?!“若是帝君要将本君罚下诛神台,本君定要拉你垫背!”说着便急匆匆往天帝书房去。
乐安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当是帝君传唤,猛然想起自己手中拎着的食盒,冲那匆忙的背影喊道:“哎哎哎!顺便帮我带着给帝君的糕点!”
然而被唤之人一路火花带闪电,走得毫无留恋。
片刻之后,司命战战兢兢地站在天帝面前,心里直打鼓,若是帝君当真听到了怎么办?若是帝君要将他判上诛神台怎么办?他那些个话本传记、野史秘闻的事业无人继承了怎么办?
他正胡思乱想,天帝合上了最后一份奏章,道:“烁尘,他此世如何?”
又是问昭玉?
啧啧啧,帝君这果然是变态了,司命心中感叹一把,正色道:“昭玉此世投生商贾之家,家境富足……”
说着他翻开了命簿,毕竟天界与人界时日差着许多,似昭玉这般被贬至人界的,又无天定的命数,发生了甚,命簿方才会显现字迹,这会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过的……倒还算顺遂,现今年满十八,家中给他……”司命念到这顿了顿,他说不好帝君对昭玉,是否存了他猜测的那份心思,若是有……
他心中轻叹一声,接着道:“给他定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