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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金戈铁马入梦来,英雄侠义衷肠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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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清欢,”江准泛起一丝玩味的笑,“真是有趣。”
自进了偏厅,江准嘴里不知说了多少遍展清欢,承谨略略皱眉。
“她是展敬臣的妹妹。”承谨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抽烟,一开口便是云山雾绕的,令人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展敬臣?江准敛起笑容,换了个姿势坐正,像是自言自语:“展敬臣这个人,我虽未与他交过手,但静观这几年淮军和五省联军的交手,早也就看出来,展敬臣纵使再怎么硬撑,终究挺不了多久。”
“这次宛平之战虽是大捷,与全国的形势,怕还是没有多大改观。”承谨这话是故意而讲的,他太清楚江准的心高气傲。
果不其然,江准立刻从沙发上蹿起来,大步走到墙上的大地图前,指着地图上做了标记的省份道:“眼下,华北华东,中原地区有奉,直,皖三军坐镇,此番奉直两军联手,一锅端掉了段祺瑞那老家伙的皖军,北方可以有一时的清净了。可你看,承谨,”江准指向西北和南方各省,换了一种老练的语气,“五省联军在南方野心勃勃,时时盯着中原,晋军,桂军,湘军这些西北的绿林汉子也是虎视眈眈,这几股力量互相牵制,现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这阵子先休整一段,待我有了兴致,这里,这里,还有那里,承谨,我说过的,我要点燃大地,照亮自己。”江准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满脸写就的都是豪情壮志。
承谨并没有被江准的斗志感染,轻轻敲掉烟灰,抬头看着江准:“那,依你看,同南方的水路生意,单靠淮军,是做不成的了。”
江准有些失望:“又回到你这蝇头小利上了。”
“呵呵,”承谨干笑两声,“乱世需要有你这样的天才少帅,但民国要想扎稳根基,实业是第一位的,这份担子,我就当仁不让了。”
江准觉得有理,拉过一把凳子坐下,道:“也罢,那我就明白告诉你,这段时间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不说别的,展敬臣把他妹妹送到这儿来就是最好的证明。淮军开战,是迟早的事。”
“哥,”江蓠鬼头鬼脑的半倚在门外,嗔道:“外面那么多人,你们偏偏躲到这里来。承谨哥哥,不如出去跳一支舞。”
承谨略有点拘谨,抱歉地道:“不了,我商行还有事,要先走。至于承惜,到时候让她自己回去吧。”
江蓠多少有点失落,不过从小到大,这又不是第一次。有的人天生就像一块年皮糖,左右逢源能让他们感到享受,而有的人,就算别人已经沸腾,他才刚刚开始冒泡。承谨显然是后一种,这样想想,厌气些也没什么了。
江准心里盘算的却不是这件事,他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以一种命令似的不容置疑的口吻道:“靳承谨,一会儿,我派人到府上送样礼物给展清欢赔礼。”
江准和靳承谨自小在一起长大,对江准的脾气秉性和语气态度,靳承谨早也就习惯了,但今天听来却觉得格外刺耳,当下淡淡地道:“不必了,她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
“她才来了几天,承谨哥哥,你哪里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哥哥,你只管送就好。”江蓠有些不高兴,靳承谨心里觉得窝火,一句话都没说,大步走了出去。
此时的清欢,正如靳承谨所说,早就忘了在江家的不快,所以当紫苏进来说有人给她送礼时,她还满腹狐疑,跑到院子里一看,原来是一辆老款二八式自行车。
这要是放在现代,兴许跳蚤市场里都不会出现这样的淘汰货,但当前,清欢还是由衷地高兴,这总比什么《齐物论》,《四书集注》的好多了吧。
身后的紫苏道:“这是江公馆派人送过来的,小姐,是江小姐送的么?”
江公馆?清欢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江准,还算他有礼教。虽然和江准有点不愉快,但清欢终究按捺不住,招呼紫苏:“来,紫苏,上车,我带你。”紫苏有点不敢,但还是依言坐在后座上,清欢兴致勃勃地骑上车,绕着院子骑了起来,起先紫苏还紧张兮兮地抓着清欢的衣角,唯恐一个不留神摔下车去,慢慢地,也就放心了——清欢的车技还是说得过去的,毕竟从小都是骑车上学的。
两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和一院子的阳光打成一片,肆无忌惮地笑着闹着,这座深宅大院也没能锁得住她们的快活。
江准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来的了,一开始只是嫌自己家里乌烟瘴气,就想到靳家清静清静,然而走到西厢房门外,不觉停住了脚步。这里虽然也是热热闹闹的,但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和他驰骋沙场的刺激和成就感不一样,和家里的旖旎风情也不同,是一个对他来说完全新奇的世界。
“咳咳,”江准轻咳了两声,紫苏侧过头来看见是个军官,就收敛笑意,拍拍清欢:“小姐,你看门外。”
透过空气里细微的粉尘,他一袭藏蓝色军装,虽是慵懒地斜倚在门边,却还是带着几分军人的刚毅。
“原来是江少帅。”清欢把车停好,江准指着自行车道:“江蓠很爱玩这个,我便想着你也喜欢。”
清欢低头莞尔,江准忽然想到什么,兴致勃勃地提议:“这样,你坐在后面,我来骑。”
“你?”清欢指着他,“这可不比骑马,要是摔了,那我可就陪你一起倒霉。”
江准不由分说的拉过车,清欢暗笑他跟个小孩子似的,依着他乖乖坐在后面,江准使劲一踩踏板,车子歪歪扭扭地前进,龙头很活络,没几下江准就乱了方寸,连人带车倒在地上。
摔的时候清欢是紧紧闭上眼的,等到落地了,却并未感觉到疼,再一看,原来江准在倒地前的一霎把她整个人护在怀里,现在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她甚至能听到他节奏分明的心跳,闻到他身上薄荷和烟草混杂的清凉气息。
清欢微窘,赶紧爬起来,看着江准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江准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霸气十足地说:“这个不成,改天我再送你一辆。”
清欢也没开始那么讨厌他了,于是随意问道:“咦,你家里不是还在开舞会么,你这个东道主就这样跑出来?”
“那些乌合之众,”江准轻蔑地一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对了,宛辞呢,怎么没见她?”
清欢听了甚是惊讶,又联想起承谨那日的奇怪举动,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