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拾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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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天，怡君云颀轮流着往寒月宫西苑跑，照顾那个可能是德太妃的女人。她伤得不轻，本身身体也不好，第二天就发起烧来，尽说胡话，拉着怡君不放。冷宫环境恶劣，缺医少药，如果不是有人悉心照料，她只怕过不了这关。眼见她烧退了，吃得下东西了，两人才松口气。
这天怡君带了吃的刚进门，看到长孙秀璇只穿着单衣坐在椅子上，便招呼道：
“你起来了。觉得好点了么？”
“你是谁？”看到有人，长孙秀璇露出一副警戒的样子。
“我？我是你姐姐啊。”怡君笑起来。
“一派胡言！我姐姐乃是长孙皇后，你也敢冒认！”
她神色严峻，眼神清明，虽然披头散发仍露出几分威严，倒不似前几日疯疯癫癫的样子。
怡君弯腰行礼，道：“我是锦萃宫的美人，因得罪了皇后娘娘被贬至寒月宫。前次被德太妃误认为是长孙皇后，是我冒犯太妃了。”
“皇后？李承天就只有一位皇后长孙秀钰，哪来的第二个皇后！你得罪的是谁，难道是上官卉珍？”长孙秀璇火气更盛，提到上官卉珍这个名字时甚至有些凶恶。
怡君看她似乎搞不清时日，以为自己另有所指，于是解释道：“先帝已驾崩，现在当政的是太子李正，我得罪的是他的皇后上官倩蓉。”
“上官倩蓉……”长孙秀璇念着这个名字，表情迷惑，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才停下来，口气有些落寞，“是呀，是我糊涂了。”
怡君不语。
上官卉珍是当今皇上的生母。上次长孙秀璇说上官和叶琪害了她们家，其中上官必定是指上官卉珍。当年长孙皇后被废，德、贤二妃先后被贬冷宫，上官卉珍掌了后宫实权，但始终没被封为皇后。对于面前这个家破人亡身陷囹圄的女人来说，长孙氏的皇后之名只怕是她最后一点安慰，无怪如此紧张。
“这几日是你在照顾我？”
“是。”
长孙秀璇端详了怡君一阵：“倒是个大方得体的。你是怎么得罪上官的？”
怡君将前后经过说了一遍，长孙秀璇冷哼道，“上官家真是胡作非为惯了，教出来的小辈一个比一个不像样！”
又似安慰道，“也别难过了，我看你面相是个大贵之人，不会在这冷宫呆太久的。”
泥菩萨教你渡江？怡君低头苦笑。
她看向窗外一地被树荫剪碎的光斑，听到藏身于树中的蝉已开始不停歇的鸣叫，原来已经是夏天了，原来她已在这冷宫呆了半年了。
另一边，赵瑜刚从紫宸殿出来。
本来李正召她来厮磨时光，谁知半路有政事上报。来人是当朝国丈，亦是皇帝亲舅上官长天，李正不得不见。他愁眉苦脸的说国丈最爱罗嗦，这一来又不知要谈到几时。于是赵瑜干脆先走。
她坐在步辇上，摇摇晃晃，阳光洒下来，有点昏昏欲睡。
到映日湖，一阵凉爽的风吹来，她才又睁开眼。看时间还早，于是她命人停下，往湖边走去，她记得这里有个凉亭。
果然有，却已有人坐在里面了。两个女子，一黄一红，外面守着一排太监宫女。
想必是两位地位不低的妃子。赵瑜眯眼瞧着，她眼力极好，尽管距离不近还是能看清里面人的大致面貌。那红裳女子面容秀丽，举止端庄。而那黄裳女子则娇俏可人，气韵灵动，尚有几分稚气未脱，很是可爱。她有心结交。
此时一个太监看到她，喝道：“谁人胆敢在此张望？”
赵瑜大方走出去。身后才匆忙赶上来的媛媛抓住她的袖子往下拉，一边自己也跪下。
“参见皇后娘娘，德妃娘娘。”荣华宫的宫女们齐声道。
赵瑜一愣。
此时几人隔凉亭还有段距离，赵瑜看到亭中女子只略瞟了她们一眼，又继续谈笑风生。
那太监走过来问她们哪个宫的，媛媛赶快报上名号。
不一会一个中年太监走过来叫赵瑜上前。
赵瑜走进凉亭，两女上下打量着她。
那红裳女子开口：“原来你就是赵瑜啊。”
赵瑜没来得及回话，黄裳女子就问道：“你没见过她？”言语之间很是疑惑。
“没有，是我那婢女见了告诉我的，我不是转头就跟你说去了嘛。”红裳女子又看看赵瑜，“倒真是挺像的啊！”
“哼，一样那么不知礼数，册封了这么久，连个安也没来给我请过。”黄裳女子刚刚如花笑靥换成了满脸厌恶。
赵瑜已知道这黄裳女子就是当朝皇后，心中不禁惊讶。
“还是孙家的人呢，也不知道怎么教的。”红裳女子，也就是那德妃娘娘继续开口，她看起来端庄贤惠，刻薄的话倒说得很顺口。
“孙家？是不是那个常跟我爹作对的孙晋？”
“是啊。”
“那她怎么会姓赵呢？”
“听说是义女。”
“哼，我看他分明就是找这丫头来狐媚惑主的！”
“那孙晋在蛮夷之地呆久了，自然想重掌权力回长安嘛。”
“回长安？做梦！”上官倩蓉瞪着赵瑜说到，“回去告诉孙晋，只要有我上官家一日，他就永远别想！”
说完起身便走，其他人连忙跟着。
德妃经过赵瑜身边，轻轻说了句“好好的兴致都没了，真煞风景。”
分明没说半句话，却平白受了一通气，赵瑜实在火冒三丈。这宫中女子看上去端庄秀丽娇柔可人，却不是阴险狡诈就是刁蛮任性，她总是无辜被牵连实在可恶！
想那皇后德妃个个都不好应付，上次只是一个命令就害得她那么惨，这次正面对上了，只怕……
她越想越心忧，再无闲心，匆匆带了人回荣华宫。
“娘娘别气了，气坏身子不好。”媛媛看她愁眉不展，好言相劝道。
“媛媛，你进宫多长时间了？”赵瑜突然问道。
“十二年了。”
“那宫中人事你总知道一些？”
“…听过一点。”
“那我问你，皇后娘娘的事你知道多少？”
“这…奴婢从未在蓬莱殿当过差，对皇后娘娘所知不多。”
“那德妃呢？”
“也不太清楚。”
“知道多少说多少！”
“确实都不知道。”媛媛低头。
赵瑜十分泄气，她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们以前那个夏充媛，你总知道了吧？别人说她是病故，真的么，还是别有内情？”
“真的…是病故。”媛媛额上冒汗，扑通跪下来，“娘娘，饶了奴婢吧。”
赵瑜看她的样子，说不出的气恼。她捂着额头，撑在桌上，朝门外挥挥手。“你下去吧。”
“谢娘娘。”媛媛如蒙大赦，快步走了。
不知道，还是不肯说，一眼就看得出来。赵瑜料定夏妃之死跟皇后有关，最怕祸延自己，偏偏这小宫女什么都不肯说。她虽是荣华宫之主，却没有一个用得上的人，真是混账。
筱柔在门外已听到赵瑜和媛媛的对话，连忙守在一边，就怕有人过往。心中叹道，原先还以为这赵瑜有几分心计，却原来是个傻瓜。光天化日，门也不锁窗也不关，就向宫女调查起皇后的底细来了。
这事谁敢胡说？
何况都是些安生本分的小宫女，谁又会知道？
看她烦恼的样子筱柔也有点着急，今天遇到上官倩蓉时筱柔其实很担心，上官倩蓉善妒，她又风头正建，最怕就是她会变成下一个夏如心。如今看她似乎要想对策却不得其门而入……筱柔狠了狠心走进房中，将门窗关好，又拿上笔墨。
赵瑜抬头，看到那个小哑巴正在桌上快速写着。
[皇后上官倩蓉，其父上官长天乃太傅中书令，姑母上官卉珍乃是贵太妃亦是皇上生母。其兄上官德谨封号燕国公兼任范阳节度使，其弟上官德勤封号齐国公。德妃林妙晴是皇后的表姐，其兄林德昭是乐安节度使。上官家掌握兵权控制朝政，朋党众多，权倾天下，娘娘不可不防。]
赵瑜看了点点头，又问：“你家夏妃娘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筱柔一顿，提笔写到。
[乃是皇后嫉妒夏充媛受宠，趁皇上离宫，冤枉她与人有染，并将她毒死的。]
“果然，”赵瑜叹口气，“皇后如此势大，我又怎么逃得出她的手掌心。”
筱柔对她一笑，又飞速写起来。
[娘娘单纯，未试过勾心斗角，但无需担心，未到穷途末路。皇上当政三年，正是血气方刚想要大展拳脚，国丈不放手让他做主，事事牵制，皇上早有积怨。你义父孙晋将军乃是上官家宿敌，虽然远在广州，但手握兵权，若能为皇上所用可以制衡上官家，也是娘娘一大靠山。皇后善妒，暗害宫中女子，与皇上感情不睦。包括娘娘在内，九嫔有四人，婕妤六人，各人都是官宦之女，在宫中受气，不敢明言却肯定积怨在心，若能拉拢她们以及她们背后的权势，自然可以与皇后分庭抗礼。]
或许有天取而代之！
赵瑜眼睛亮了。片刻又冷静下来。
“你为什么要帮我？”
[夏充媛生前待我不薄，我视她为亲人，却眼睁睁看着她被逼死。皇后心狠手辣，我绝不能让你重蹈覆辙。]
赵瑜很是惊讶，筱柔的话已然超过一个下人所该说能说的界线。
她看着筱柔，知道她是因为自己貌似夏充媛才这么帮自己。但这却是她进宫后得到的最纯粹的一份感情，这小哑巴是在冒着生命危险帮她！
赵瑜问她：“你今年几岁了？”
筱柔不解，仍是写下[十六]。
“我十七，从今天起，我做你姐姐，只要有我赵瑜富贵一日，必与你共享！”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拾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