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沦陷后我选择躺平》晋太元中

2、第一章：病危

　　枝头雀儿起，白驹过隙，转眼已是阳春三月。

　　自那一日慕云升跟着白詟施小姐二人回到那溯源城，养伤至今也有一段日子了。今晨还未起身的时候，他便听房门外一阵阵的嘈杂，间或几声炮响，十分热闹。

　　他吩咐身旁的小厮伺候自己收拾妥当，拄着根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外头，这才发现，这阖府上下一片喜庆，张灯结彩。仆从们忙忙碌碌，手下搬拿东西，脸上都不忘挂着笑脸。

　　慕云升有点懵，问近旁的小厮说：“近日是有什么喜事吗？有人过生辰？”

　　“慕公子说笑了，哪有人过生辰还置备那些喜糖花生啊？”小厮笑着回话，“您此前一直养伤，不常出来，许是还不知道我们家少主与施家小姐就快要成亲的事呢，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正好您在这也跟着乐呵乐呵沾沾喜气儿。”

　　“成亲？与、与施小姐？”慕云升有点站不住了，小厮赶忙扶住他，嘴里却还道：“可不是嘛，两个人也算好事多磨了，定亲这么多年总算可以成婚了！”

　　“您瞧瞧咱们少主有多贴心呐！施家原先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氏族，照理来说，与咱们家结亲可真是高攀了，少主又性子冷，不爱热闹，我们家主大人本打算略过这些俗礼，只把新娘子迎回来就是了……”

　　“那岂不是委屈了施小姐。”慕云升脸色不好的低着头，说话很低沉，“像施小姐那样天仙似的人，那样好的品格和容貌，只可惜出身不好，也不是她的错。”

　　“呦！慕公子这话可真是与我们家少主不谋而合啊！”小厮正讲到兴头，听他这话更加来劲道：“与咱们这样的家族结亲，是该给施家抬抬脸了！少主一早便吩咐咱们这些人准备，硬是遵照着凡间成婚的风俗置备了那些个物件。”

　　慕云升拒绝了小厮的搀扶，随着他的话，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厅堂内的那些布置上，站在他身后的小厮还在喋喋不休着，“……看看这府里的摆件，这排场，还有那些宴请的客人名单，这次那施家可真是改换门庭喽！”

　　“咳咳，咳咳……”慕云升忽而痛苦的咳嗽不休，弯下腰，惨白着一张脸似乎是被病痛折磨的不轻，小厮一脸紧张的要扶他回去休息，慕云升用怀里的帕子擦去了唇角边的血迹，还要勉强撑起一抹笑来，“是该好好休息的，我这条烂命，怎么着也得等看到表哥与施小姐成婚才好。”

　　“慕公子与我们家少主真是情深意重！”小厮不明就里，只是做出满脸的感动来，搀扶着慕云升又返回到他的厢房休息去了。

　　直到傍晚，待白詟自外巡查归来时，却听到了慕云升病危眼看着就要不行了的消息。

　　他一身披挂都没换下，急忙叫了医师就赶过去。

　　推开门的一瞬间都还能听到慕云升痛苦的咳嗽声，彼时的对方已然神志不清，今早还起来要与小厮一起到花园散步的人，短短几个时辰已形容枯槁命不久矣，白詟对这个小表弟的感情一直极为复杂，一方面，对方是除了父亲外唯一离得近的血亲，而且又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另一方面，他却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姨母死前将这孩子托付给自己，从小的吃穿用度，修炼资源什么的他都尽可能的供给他，想不到如今却把人养成这么个样子，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留在凡俗，做个富贵闲人安度一生也算善缘了。

　　病的糊里糊涂的慕云升却能隐约觉察到自己身旁站着的人，他嘴里叫着表哥，白詟坐在他床沿上，他拉过白詟的手，攥的死紧。

　　“表哥，我今日就要死了……”慕云升哑着嗓子，他拒绝让白詟叫来的医师靠近他，只是说：“让我死了吧，何必如此折磨，如此煎熬的度过这每一日呢？”

　　白詟看他这副可怜样子，眼底动容，伸手替他理了理鬓发。病重的慕云升身上很不好闻，甚至有点发臭，混杂着血腥带着腐烂的死亡的味道。

　　他却一点儿也没嫌弃，只是问他：“你还有什么心愿可以告诉我。”

　　只要他可以办到，他绝对会尽己所能的为他完成。

　　慕云升笑了，笑得发苦，“我孑然一身，有什么想要的，又配得到什么呢？”

　　他望着白詟，望着这个自小就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子，他的这位表哥自小拥有的就是这世间最好的东西，不论是他的出身他的地位，他的天赋他的修炼资源，还是他的容貌他的妻子。

　　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懂得慕云升的人生呢？

　　慕云升就好像自小长在烂泥里，从小爹不疼娘早亡，再加上性子软弱，谁看了都可以踩他一脚，他原以为这辈子就要如此浑浑噩噩永不抬头的过下去，直到自己十二岁那年白詟的出现。

　　那时的白詟也才筑基，刚刚历练归来，听闻他这一趟出去诛杀了不少邪魔，回来时乘坐着一头四级龙鼎兽被人们夹道欢迎。天知道这个被众星捧月的诛邪大英雄为何会记起自己这个在犄角旮旯里长大的表弟。

　　他出现的那一日慕云升还在为一颗二阶的丹药被人羞辱毒打，他的奶娘病了，需要一味药，凡人无法得到的那种。他在府门外跪了好几天才得父亲这般开恩施舍，送药过来的是个穿着十分金贵的小公子，听那些看热闹的人说，是父亲某一房姨娘的儿子。

　　对方要他跪下来磕头谢恩，慕云升不肯，两方因此发生口角，继而扭打……周围人的那些目光，仆从们的笑骂，那庶子的羞辱，让慕云升一度想要自己被打死在这算了。对他来说活着真的就是一种折磨。

　　然后，白詟来了，简直就是从天而降。

　　那个画面，他到现在都还记忆深刻。

　　“表哥……咳咳，咳……”躺在床上的慕云升一口血卡在喉咙里，气不顺，说不出话，白詟以灵力为他疏解，慕云升舒服了一会儿，胸口的压力减轻，整个人也有了一点精神气，他说：“表哥，你说得对，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们死了，我心里是痛快的，景辉城被毁，我心里说不出的舒坦，我一点都不会难受。”

　　“我那日……”白詟蹙眉，眼底闪过懊悔，他那日说话确实是有些狠了。

　　不过慕云升现在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解决了它们，我才发觉我可以重新活一回。表哥，你放心，不看到你大婚我绝不会走的，只是怕会弄脏了你的婚礼。”

　　“你何苦这么贬低自己。”白詟攥紧了拳头，慕云升就是这样，总能让他心里的气全打在一团棉花上。

　　“表哥，我只是舍不得你……”慕云升的神色忽而变得迷惘，“不知你以后又会去哪儿呢？”

　　“若有一天你失去所有，变得像我一样，你又会怎么办呢？会变得比我更糟糕吗？”他好像说起了疯话，“不会的，表哥生来就是个英雄，是救世主。没有这些为你锦上添花的东西你一样可以过的很好，我知道的。”

　　“这……表少爷这是在说什么胡话？怎么这么不吉利？”一旁的小厮皱着脸不住的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这话怎么跟诅咒似的。

　　白詟挥挥手让那些下人们都出去了，慕云升病的这般严重，死前总得为他在人前留点体面。

　　他又在旁坐了会儿，一直到有人禀报要他加急处理一些事情这才不得不走。走之前慕云升送了他一块玉佩，要他大婚时戴在身上，只当是做表弟的最后一点念想与心意，白詟急着理事，直接答应了推门离去。

　　离开前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发现慕云升躺在床上，两眼盯着虚空处，半耷拉的眼皮子底下似乎藏着很深的东西，帘帐里黑洞洞的，像一个漆黑的会吃人的漩涡。

　　“替表少爷把灯点上，派人守夜，他身边得有人陪着，知道吗？”白詟关了门以后对身边的人吩咐，“若是让我知道你们有一点不敬与怠慢，当心你们的命！”

　　“是。”底下人恭敬的送走了他。

---

作者有话要说：　　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悠悠千古道，此会在何年。
今日的更新为您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