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碧落下黄泉》沐如繁

4、第四回 血不染指浅花黄

　　昔有佳人，一场剑舞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

　　春光潋滟，一池碧水映着扬扬洒洒的花瓣缓缓飘落，黎错微闭着双眼舒适地平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沐浴着暖暖的阳光在她身上流淌着温柔。鼻间尽是混着青涩泥土味的草香还有淡淡的馥郁花香。

　　手边是在埋头奋力啃草的团子，一对长耳朵机灵地四下转动。蓦的，团子停下啃草的小兔牙，三下两下啃完嘴里的草四只小短腿几下一蹦窜到了黎错的手上紧紧地缩着。

　　享受着大好春日的错错微睁开眼，微侧过身趴在草地上好笑地看着缩在自己手下的毛绒绒的小肉团，忍不住伸出手去戳了戳那软软的小身子娇笑道，“团子……”

　　团子抬起眯的细细的小红眼一脸不满地仰视着头顶的绝色丽人。

　　“哦？原来是有人来了，难怪团子会难得的放弃时间不啃草呐……”错错从容地起身淡笑一声，爱怜地捧起比初遇时明显胖了许多的小肉团向绝顶的山门信步走去。

　　还没到山门已经见到了那个门外焦急地徘徊着的小小身影。

　　那身影一个转身正打算直接闯入，瞅见抱着团子漫步而出的错错时竟激动地甜甜大叫，“师姐！”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身影还略显稚嫩的俊脸上滕地升起两抹红霞。

　　黎错一袭嫩黄的云纱俏皮可爱地像是林间的精灵，冲着人影莞尔一笑，脚步轻点身形一晃直接落在了山门处。

　　“末秋，怎么了？”

　　绝顶洛池气息醇厚，花香馥郁，是阮凌碧为黎错发病时专门隔开的禁地。往日若没有事，阁内的弟子是不可随意进入的。

　　当然，除了那个桀骜不驯、不服管制的谢清味和偶然受阮凌碧的指令来找黎错的麦竔晏之外。

　　因此末秋明明到了门口，还是纠结地不断徘徊。

　　年仅十一的末秋微垂着头，偷偷地瞟了一眼身前明眸皓齿的绝色师姐。见她竟浅笑地也望向自己，脸腾地一红。紧紧拽着袖子大声道，“阁外……阁外来了宛川雷门的人！口口声声要让师傅把二师兄交出去！”

　　“雷门？他们来做什么……那师傅呢？”错错轻蹙着黛眉，脸上浮着淡淡的厌烦。又是来要人的，宛川雷门？真当凌碧阁总堂的大门是他们想来就来的么。

　　“师……师傅今早就去了金陵，师兄们带了一群师弟都去了山下不在阁中。那雷门的人带了一大帮子人正在门口叫嚣，元醒师弟和子岱师弟都在门口拦着让我赶快来……来找师姐……”

　　一口气说完，末秋终于敢抬起头看向他们一堆人中传的神乎其技、一笑倾城的仙子师姐。

　　他真的和师姐说上话了吗？看着春日下泛着淡淡金光的优美的轮廓，初萌情思的少年心，懵然而动。

　　似真似切地瞅着柳眉淡描却亲近柔美的师姐。近看才真真是清眸流盼、含情凝睇、双瞳剪水，璨若夏花，绝色倾城。他一定要和元醒他们说师姐一点都不如传闻中那么难以接近！

　　“一大帮人？还真当凌碧阁没人么！”错错嘲讽地一笑，继而浅笑着转过脸正色道，“末秋，走，去看看！”

　　随即脚尖微点，身形优雅地跃上半空几下轻跃朝山门掠去。末秋紧随其后飞身跟上，却略显的吃力，轻功在同龄人中顶尖的他竟跟不上黎错的脚步！

　　山门外

　　“叫你们阁主把谢家那野种交出来！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不然今个儿我们雷门也顾不得什么武林大义必定血洗凌碧阁！”一名精瘦的男子包裹在黑衣下，一双三角眼精明阴骘地瞅着守在门前的十几名凌碧阁弟子阴狠道。

　　“二师兄才不是野种！”年仅十二、三的元醒一脸铁青地持着长枪冲着那男子大声怒道。

　　三角眼阴骘地斜睨了一眼，笑的万分阴冷道，“一个毛头小子也敢跟本长老说话？是不是太没规矩了。”厚袍一挥一阵黑雾直冲元醒面门而去。

　　“元醒！”一旁的子岱惊道，手中的长枪已经飞速刺出，挑开了带毒的反刺。可力道之大却让他自己重重砸在了身后的大门之上，侧过身子就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师兄！”

　　“子岱！”

　　十几名凌碧阁弟子一阵心惊，焦急地大叫着子岱的名字。

　　人群开始聒噪起来，元醒又惊又怒地扶起脸色惨白的子岱。

　　颤抖地为他拭去唇边的血丝，拿起手下的长枪就要出去为他报仇，却被子岱一下拉住了袖口，“咳……别去。这雷门长老功力不浅，连师兄或许都不是这老怪物的对手……咳咳咳。”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急咳，‘噗’子岱蓦地推开元醒，趴在一边又是一口血涌出。

　　原本清润沉稳的子岱此时像是一个了无声生气的娃娃，清润的眸子不复明光，脆弱的一碰就会闭上眼不能再睁开。

　　“子岱……”元醒看着虚弱地将近昏迷的师弟，语不成声地低吼。

　　一只淡雅的蓝色衣袖突然伸过，兀自拉过了元醒手中的子岱。

　　两指捏开子岱紧闭的唇，一粒带着清新淡香的药滑入子岱的口中。看子岱昏迷中也紧皱着的眉缓缓松开，来人才重重‘嘘’了一口气。

　　抬起头，青涩的脸上带着安慰的浅笑，看向依旧自责的元醒。

　　“元醒，子岱会没事的。”末秋轻声安抚道，却似有着不容质疑的力量在里边，让人一阵心安。

　　突然，一抹嫩黄的倩影从众人眼前掠过。几乎是与此同时，三角眼蓦的痛呼一声倒在了身后的弟子的身上，手臂和大小腿上赫然扎着六枚泛着淡淡冰冷银光的‘七星’！

　　“宛川雷门堂堂大派，只会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么？在我凌碧阁山门前重伤我师弟，真当凌碧阁没人了么。”

　　三角眼身后另一名佝偻的老头眼里逼视出一阵精光，霍霍有神地紧盯着来人的身影，阴狠道，“哪儿来的丫头！竟敢出手重伤我雷门长老。”

　　一袭嫩黄的云纱飘然停下，身形窈窕。巧妙地隔开了两派人，背对着雷门众人凌然而立，如一池碧叶中的姣姣莲花，独世而清立；又如误入凡尘的仙子，自然而然地以高贵的姿态俯视着芸芸众生。

　　两方人马皆因这个突然出现的皎若秋月的气质绝世的女子蓦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和口中正要说未说的话，双眼呆滞惊艳地看着绝世独立红华曼理的女子。

　　十几名初进阁内的少年弟子看见那抹倩影时，皆是看到亲人般的激动和见到倾慕之人的心动。自知是在外人面前因此克制着心中无限的委屈眼眶红红地哽咽着齐齐用唇型喊了一声，“师姐……”

　　服了药脸色开始缓缓好转的子岱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震惊地瞠大了清润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黎错令人震惊的出手和那重瞳内看向他们柔和的光泽，心如幼鹿轻撞般的萌动着。

　　黎错在雷门中人或愤怒或疑惑或震惊的目光中缓缓转身，雷门众人皆是震惊的屏住了呼吸，不敢描摹眼前女子的绝美，不敢在那双灿若夏花的璀璨眸子中留下一丝一毫的无礼举动。唯恐眼前是一场华丽而唯美的梦境，瞪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还略带些青涩却堪比炎恒第二美人——暖晴公主的绝世丽人！

　　入目是一张出现倾城的姣好脸庞，如蔷薇花般的清冷绝丽，水样的容颜浅描淡画的眉眼，不点而朱的唇因为怒气微微抿着，那双一池秋水般的水眸中的冰冷寒的渗人。国色天香般般如画，此女当之无愧！

　　三角眼忘了身上六枚清冷暗器带来的蚀骨痛感，佝偻老头阴冷的眼中浮出了暴涨的淫光，其余雷门众人眼中充斥着迫切渴望的□□。

　　听她朱唇微启，“究竟是谁伤人在先，长老是否应给个说法？”清淡如独立的莲花般引人深入，迷醉其中的淡雅声线。没有任何的质疑，是笃定的冷绝。

　　佝偻老头□□着开口，眼睛不停地扫视着黎错姣好的身形，“你是何人？莫不是……阮阁主？”

　　错错厌恶地蹙起眉，“伤我师弟，出言挑衅要我师兄。宛川雷门目中可还有我凌碧阁！即便师傅不在，你们定当要给个交代！”

　　“哦～原来是阮阁主的高徒。我雷门只不过是要谢家那野种回去交给门主，凌碧阁三番四次出售阻拦是何意图，莫不是要和我雷门作对。令阁弟子出言不逊，本长老代为管教一番，姑娘不道谢也罢，却还出手重伤本长老。这，又是何道理。”三角眼咬紧牙阴骘地开口，字字连珠紧紧相逼。眸中却是掩不住的占有欲！

　　“我二师兄是去是留轮不到某些个走狗来说教。作对又如何，真当我凌碧阁会惧怕你们宛川雷门一分么。管教？长老可是认为自身有那个资格？”黎错冷笑一声，水眸中的冰冷紧紧逼近。看得三角眼心中一颤，竟有不像再纠缠下去的意念！

　　水眸眯起危险的弧度，身边顿时杀气尽显。场上空气刹时变得压抑起来，功力弱者竟开始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体力不支地用兵器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还有，野种这个词，本小姐很是不喜欢。尤其是用在我师兄身上。”纤指一晃，一枚‘七星’呼啸而出，险险擦过三角眼的脸，在那张贼眉鼠目的脸上添了一道红痕。

　　“你！”三角眼闷哼一声，气结地涨红了脸。伸手抚上脸上的伤口，手指拿到眼前却是一片血红。被一后辈如此出言挑衅，自身又重伤于她手的屈辱感涌上眸中，杀气隐隐。

　　“本长老不和你这小女子计较，快快把姓谢的交出来。于你于我都好过！”三角眼阴鸷地站起身，瘦骨嶙峋的手悄无声息地背在身后。

　　“计较？”黎错身形一顿，云纱下的纤手紧紧攥着。水眸冷冷，清声吐字，“应长老所求，那我们，便好好算算账！”

　　三角眼顿时感觉到不对，背在身后的两手一挥。一阵毒物迎风极速漫开，大吼道，“带不会人，谁都别回去，给我上！”

　　场面一片混乱，雷门精英拖出身后长长的煨毒铁笊篱，笊篱上密密麻麻的尖刺反射着阴冷的光。

　　“末秋，保护好子岱！”黎错微微停顿，身形一晃迎着毒物轻盈而上。唇角挂着浅浅的冷笑，手中的七星划过一人又一人的‘散灵穴’，虽不致命却刹时失去了意识，武功尽失！

　　元醒身手敏捷地护着末秋和子岱退到了安全区域后，嘱咐几个师弟护在子岱的周围。灵动的眸子在黑雾中搜索着，看见那瘦骨嶙峋背对着他的人影时，眼角划过一抹狠色，青涩的脸上满是杀气。

　　眼角瞥见一抹清瘦的身影直冲三角眼而去，黎错手下一顿，焦急道，“元醒，不要冲动！”伸臂夺过几个铁笊篱不顾尖刺已经扎进了手心地反手掷了回去。脚下轻点，直接踩过几个雷门精英的头顶百汇穴，一把推开就要被三角眼打伤的元醒，飞速地转过身狠狠一掌击出，迎上了三角眼出了全力的掌心。

　　“师姐！”回过神的元醒愣了愣，在黑雾中辨清方向后看见一抹嫩黄的倩影代替他迎了那一掌，大惊失色的叫道。

　　手掌一阵发麻，不知是毒还是真的被震成了内伤，疼痛难忍的黎错水眸一凛，但还是伸手挡在了元醒身前。紧抿着有些发白的菱唇，伸手按向腰间。一柄软剑‘咻’地弹出，似是感觉到了主人的怒气，平日里温顺的剑身竟也不再柔和，而是散发着微微的冷光。果断地注入内力后，三尺青锋带着几分嗜血的寒光直接滑向三角眼的脖颈！

　　剑尖传来划破皮肤沾上热血的触感，错错手中的‘赤羽’发出饮血后兴奋的清鸣，这是作为一把好剑，最好的贺礼！

　　黑雾缓缓退去，空气恢复清明。被划开气管的三角眼，命不久矣地趴在佝偻老头的怀里都是骨头的手用力地按着脖子却还是不断有血从指缝中溢出来。喘着粗气硬是不断气。佝偻老头嫌恶地看着自己胸前大片的血迹，隐忍地没有将他推开。

　　三角眼奄奄一息地看着最后的战况，待到看清凌碧阁无一人中了黑雾中的‘尸腐毒’，衣不沾血的冷冷看着他时，惊恐地摇着头，喉管深处传来粗重的喘息。“不……可……可……能！”一时气结，蓦地断了气。依旧睁大老大的三角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江湖中有人能不怕他门雷门密毒‘尸腐毒’，不敢相信一大堆的雷门精英和他堂堂雷门长老会敌不过今天只有初学弟子在的凌碧阁，不敢相信……他横纵江湖半生，嗜血无数，如今却死在一个倾城绝丽却血不染指地灭了他们众人的未满二八芳华的女子手中！

　　佝偻老头把怀中的三角眼丢给一边仅存的几个精英中的一个，惊恐喘着气站起身，“你……你是妖女！”

　　元醒直接一枪横扫而出，怒喝道，“闭上你的狗嘴！”谁，也不能侮辱他的师姐！

　　黎错淡淡地看了一眼场上七倒八歪的雷门精英，把受伤的左手收入袖中跨入大门，款款走了几步却又停下微侧过身，浅描的眉眼好看的不似凡人，“回去告诉你们门主，想要人……先看看他是不是有那么多人可以死……”

　　在佝偻老头震惊得目光中，侧回身，“元醒，门口清干净了。末秋，带子岱回去好好养伤。”

　　众人一齐朗声道，“是！师姐！”

　　一群少年郎，一场花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