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红耳朵》厉枝

1、第 1 章

　　云城的夏天虽然闷热，但也不至于逼得人喘不过气，在昨天的暴雨后，终于也有了阳光的透亮。
　　白色围墙上的爬山虎在微风中晃地自在，五点的下课铃夹着桌椅挪动的声响戳破了原本的安静。这标志着下午最后一节课地结束，大多数要住校的同学涌向食堂，当然也有小部分走读的“幸福”学生迈出了校门。
　　温宁一边顺着学校的外围走向工作的补习班，一边感叹：“真好啊，那么美好的年纪，根本不用操心钱的问题。”
　　温宁的家庭条件其实挺好，温父温母做了二十几年生意，家里住的也是三层的小别墅，但在家教方面还是强调“低调做人”“勤俭节约”。尽管出众的长相和气质还是惹来了不少的瞩目，温宁也靠着“装傻充楞”的好演技一一化解。
　　在无数次刷着旅游攻略高喊“新冠滚出地球”无果之后，温宁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向家里申请一次“口罩国内游”，意料之内，温父以“疫情危险”为由果断拒绝，但是架不住女儿软磨硬泡，在连续几月国内“本地新增为0”的情况下还是允许了，前提是“旅游费用自己承担”。
　　四处投递简历之后，选择了担任W教育的补习班老师，理由是离家近，可以走去上班就省了交通费。
　　说是补习班老师，其实也只是负责检查机构里高中生作业的辅导老师，平常工作时间也只用坐在自习教室最后排就好，清闲自由。
　　工作的地方有两层，一楼是供高中生写作业的自修教室，二楼都是老师办公和一对一辅导上课的小隔间，她只在一楼逛逛，二楼很少去。
　　趴在课桌上，耳边是纸笔摩擦的沙沙声，真是绝佳的入眠白噪音，意识开始涣散，却被突兀的开门声吓得一哆嗦。
　　进来的是一个没见过的男生，靠近脸和脖子的头发沾着汗水贴在皮肤上，白白的皮肤，高挺的鼻子，还没来的记看清是单眼皮还是内双，就径直走向那个她一直以为没人的位置坐下了。
　　身为辅导老师的责任感促使温宁站了起来走向他。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没抬头，只是管自己拉开了白书包，把一本本作业本掏了出来，摆在桌上。
　　“嗯？”温宁有点不满了，这小孩怎么这么没礼貌，真是莫名其妙啊。
　　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作业本右下角的名字栏
　　“林季扬”
　　虽然“教训”的话已经到了嗓子眼，但是顾及到其他同学都在认真学习，温宁还是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上班第三天终于还是碰到问题学生了”，温宁盯着他的后脑勺止不住地想，林季扬穿着自己的黑T恤，在清一色的白色校服中格外显眼。
　　自习课间休息时，温宁在接水间碰到了刚认识的小吴老师，她管初中生的班，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年多，接触下来是个可爱真诚的人，也就自然地和她聊了起来。
　　“你知道那个林季扬吗？”
　　“哦，你们班还挺帅的那个体育生吧。”
　　“他是搞体育的啊？”
　　“对呀，你的学生你怎么一点都不了解哦，他现在上高三，好像是国家二级运动员来着，蛮厉害的，就是比较有个性，你多包容包容，上一个管你们班的老师跟他闹了几次矛盾，请家长也请不动，听说是个厉害的商人，忙的很，很少管他。”小吴老师靠在墙上，眼睛溜溜的转，像是要回忆起所有相关信息，一股脑倒出来。
　　“到时间了，我先回去了啊，你别担心，他不是什么坏孩子。”
　　“有个性”这个形容词真是委婉而微妙啊，不愧是教师级发言，温宁点点头，端着杯子走回了教室。
　　他还是专注地写着自己的，桌子右上角放着一瓶青柠味的脉动，稿纸和习题册摊开占满了两张桌子。
　　“可能就是个叛逆期的小屁孩吧，我干好本职工作就行”，这样嘀咕着又开始检查起其他同学的作业。

　　没想到第二次的见面会来得那么快。
　　终于熬到九点下班，温宁拎上包迈着轻松的步伐往家走，馋嘴细胞在路过一家烘焙店时，开始叫嚣。
　　在一阵“要身材还是要快乐”的挣扎下还是选择了当下的满足，算了算了，就买个小面包犒劳一下自己，毕竟上班这么累了。
　　推开面包店的门，浓浓的黄油香气把她包围住，暖光灯下的面包有种“幸福”的光晕。虽然时间太晚，可以选择的品类已经不多了，但是温宁还是拿了三种，满足地准备结账。
　　结账柜台前面是一个有点眼熟的背影。
　　等下！
　　白书包！
　　脚步突然顿住了，她还没有作为一个老师在外面碰到学生该怎么做才得体的经验，而且第一次就是一位“有个性”的同学。
　　“我戴着口罩，不会认出来的。”温宁转身回去装成“继续挑选”的样子，其实余光在停留在他身上。
　　暖暖的光柔和地勾勒出他的身形，微带卷曲的发丝显得有些慵懒，即使是低头结账时背也挺的笔直，可能是长期锻炼的结果，肩膀也舒展的打开，校裤配黑短袖，脚上是一双篮球鞋，好像是当季新发售的，托表弟的福，她对球鞋也被迫“稍有了解”，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打扮也藏不住男孩的帅气。
　　“谢谢。”
　　清澈的少年音戳中了她，猛地一顿，发现林季扬接过店员的袋子转身往门口走。
　　是他的声音。
　　温宁有些出神，想起了她高中时曾经沉迷B站翻唱区，尤其钟爱那种“安静、内敛却又透着淡淡温柔”的声音，当然了这是她自己总结提炼出的形容。
　　对校服时光的回忆，一旦被勾起，便一发不可收拾，直到她懵懵地躺在床上时，才后知后觉的思索起来：他会对店员说谢谢，为什么跟我这个老师就连头都不抬一下？
　　也许不是没礼貌，只是他当时要开始学习了心情不好？
　　帮别人作解释是温宁的拿手好戏，但是二十三年的经验告诉她这项技能“天真地犯蠢，定神，是天花板上的小吊灯。意识到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温宁把被子往胸前一拉，对自己下指令：“睡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