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南山景》白衣影眠梦

3、待嫁闺中3

　　且说那头，青云跨过门槛走进这首饰铺子，便见到几个贵女带着丫鬟站在那啧啧的挑剔的挑选着布料。
　　不过这几个贵女显然不是处于京城最中央的那种极富极贵，甚至有点算暴发户的，也不过就勉强有个贵女的名头，家里当个算不上大算不上小的官罢了。
　　青云又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首饰铺子跟外面所看到的第一印象差不多，就是个虽然精致但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以看得出来操办着首饰铺以及这首饰铺招用的人都是手极巧的。一些普通的红宝石，绿宝石珍珠之类的，雕刻的栩栩如生。就连红宝石粉也利用了起来，细细的撒在一根簪子或者手环上，给那原本偏平时的簪子和手环，平添了一种奢华却并不过分庸俗的光彩。
　　因着她身穿的是朴实无奇的丫鬟的服装，落在那些贵女之中，完全不显眼，反倒是像是跟在他们身边的伺候主子的小丫鬟，而且还是低等丫鬟似的，所以自然也没有人过来招待他。
　　青云也不着急，只是自己先打探了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这店怎么看怎么都没什么情况。青云更加疑惑，她家主子说的那个她从来没听过的玩意儿，这里是否真的会有？
　　不过当然还是谨遵她家主子的命令，从那些贵女身边小心的绕过，并不触犯她们，挤来柜台前，压低了声音对那柜台的人说了一句，“我想要找你们家掌柜。”停顿了一下，又说，“买夜明珠。”
　　那站在柜台前伺候的人吓了一跳，又听到后面那个名字，更是吓了一跳，可是看眼前这个女孩也不过穿着一身丫鬟的服装，就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头，觉得是不是在刻意的逗他玩的？
　　青云也察觉到他眼神之中的蔑视了，她倒也是个聪明的就将自己揣在怀里的银票在那人眼前快速的晃了一下，然后又故作冷漠地说了一句：“我家小姐不方便，特地命令我乔转打扮来买的，毕竟你们也知道——这东西恐怕也不是明面上可以交易的，至少，不该弄的人尽皆知。”
　　“是是！”伺候柜台的那个人赶紧的点头，知道这京城之中有无数的暗波汹涌以及某些见不得人的事，虽然不知道这家的小姐有什么样的胆量，居然敢来碰着烫手山芋，又是用什么样的途径得知了他们这有那东西，拿了又去又有什么用处。不过这也不是他们这点小人该烦心的，赶紧让这位贵人或者说贵人的丫鬟稍等片刻，然后就匆匆忙忙的去找掌柜——也就是他的父亲了。
　　且说李掌柜呢，现已经被这莫名其妙来的夜明珠搞得焦头烂额了，虽然说也不至于是莫名其妙到直接从天而降的，但对于李掌柜这个平时就老老实实做生意的人来说，跟从天而降也没啥差了。
　　大清早的店还没开，忽然直接有一个黑衣人翻窗而入，可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对方是来抢劫的，结果对方直接一把将一颗夜明珠塞给他，说将这夜明珠当在这里了。问他值多少钱。
　　当时可怜的李掌柜都没睡醒，本来是出来伸个懒腰的，被这么一整颗给吓懵了，眯了半天才忽然之间意识到：哎哟，这是夜明珠啊！他既然是做首饰和珠宝方面的商人，怎么可能不懂得夜明珠是个什么玩意儿？可给吓了一跳！赶紧哆哆嗦嗦的说到：“夜明珠，这可是个无价之宝啊……这这这……我便是倾家荡产也是收不起的呀！……大人还是赶紧的将他拿回去吧！……”
　　然后便要将放在手里简直都发烫的那颗大大的夜明珠推回去，结果对方却是眯起了眼眸，然后一股是危险的气压迎面扑来，吓得李大人的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而那黑衣人也说的干脆，并且极具威严，又不容人反驳：“既然无价之宝，那本王也不为难你了，我想你这珠宝铺几十年来赚的钱均一半给我便是了，这夜明珠就当在你这了。”
　　这跟强买强卖有啥区别呀？
　　李掌柜简直是欲哭无泪，可是奈何人家都自称本王了，这肯定不是个简单人物，惹又惹不起，只好赶紧的答应了他的要求，还得显得欢心雀跃，而且好像自己得了个大宝贝似的，其实心里面却恨不得把这夜明珠随便找了个垃圾桶丢了！谁愿意捧着个这么个玩意儿啊！这皇宫之中的东西，是他们平民老百姓能够拿得起的吗？被发现了还不是砍头的大祸！到时候就是跳进黄河里面也洗不清啊！而且平白无故亏了那么些钱！不过现在，比起钱当然还是这个夜明珠的处置更重要了！
　　所以这些天李掌柜跟他那脑袋有点一根筋的傻儿子，两个人都焦急的整天来回踱步。
　　不过李掌柜也是个冷静的，这个时候倒也不能够表现出什么异常，就吩咐他的儿子还是照常的开店，以前该干啥现在照样干啥。
　　心里说不慌张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李掌柜还淡定点，他的儿子也不过才二十来岁的年龄，跟沈昭昭也差不多，自然是一听青云提到夜明珠就慌了，听到对方要买这玩意儿更是简直是飞奔一般的去找李掌柜了。
　　李掌柜听到了自己儿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完，也有些震惊，原本以为是那王爷派人来买了，后来听到居然是个丫鬟，而且照他所说，他家的贵人似乎是个姑娘或者贵族妇女。
　　“女的？”李掌柜愣了愣，又想到那天夜晚，那个黑衣人猛然之间过来，不由分说的就把夜明珠塞给他，又不留分说的搞走了钱。对呀！他虽心存侥幸，但还是不得不从理智上面承认，那个王爷恐怕是压根就不会来了，或者至少短期内是不会来的。这应该不是那边的人，那这个忽然之间冒出来的女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掌柜当然也不怠慢，就让自家的儿子赶紧把那个丫鬟带过来，心脑袋里面却在飞快的是想着该如何是好。首先他慌张的是对方怎么会知道他手中有夜明珠，不过接着又释然了，对方既然不是直接去告状逃傻，而是来这边跟他买这夜明珠，恐怕是有什么用处，所以应该不会将他捅出去。而他能够让这夜明珠脱手也是再好不过的，不仅如此，还能够让自己赔掉的钱赚一部分回来。
　　但唯一的一点就是他实在想不明白贵族妇女要这夜明珠干什么，他不可能不懂得夜明珠是干什么的，难不成是太爱美了，暗地里要回去做首饰？但是夜明珠做的首饰不也是见不得人的吗？要是被发现了，那可真的是解释不清了！
　　所以李掌柜怎么想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够暗自摇头叹息，摸着自己雪白的胡子，想到：唉！这京城里面的水就是深啊！特别是那些达官贵人之间那勾心斗角的，他就是活了一辈子，也怎么都看不透。
　　话说这边，青云还百无聊赖的顺路的看起来这些簪子来，瞧上了几个青色紫色的，便拿在手中玩弄了一番，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不管怎么说，做得倒实在是轻巧精致，是一把好手。又想着要不要顺路给他家小姐带回去几个，但紧接着又想到他家小姐要买这夜明珠，恐怕得倾家荡产，是没银子闲着花了，便有些恋恋不舍，又颇为无奈地放下了，心里面却暗中中的打定主意，以后肯定得带她家小姐来挑几个满意的，非常之精巧的，这样子更能够称得他小姐奇妙的面容美轮美奂了。
　　这个时候李掌柜的儿子李小二已经又飞速的跑了回来了，猛的在青云跟前刹住车。
　　青云都被他风风火火的架势给吓了一跳，莫名有种他要再晚一步刹车，就会像马车撞人一样，把他撞飞出去的幻觉。
　　不过紧接着李小二就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恭恭敬敬的把她请了过去，但是终究还是个年轻人，也不是那种老油条，这努力憋出来的讨好的笑容，倒显得他更加憨憨的又可爱了。青云看了他一眼，被这般高看到也心里好受，于是便高昂着头，装腔作势地随着他到了在李掌柜的跟前。
　　那李掌柜又是何等人精，那丫鬟走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来这丫鬟虽然步伐迈得极大，但步子却是空虚的，一看就是其实没多大的底气，硬撑出来的空盒子，就忍不住的眉头又拧成了一个川字，眉眼之间也多带上了几分疑虑。
　　不过当然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毕竟他内心对这夜明珠的恐惧已经达到了极点，恨不得立刻将他甩手出去，如今有个冤大头，他自然也是摆出了诚心来谈的。
　　所以已经苍老的脸上立刻就挂上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姑娘要买夜明珠算是找对地方了，我们这最近正好进了一颗极大极远的夜明珠，有这么大一个呢！”李展贵的职业病又犯了，还拿手非常夸张的笔画了一番，“姑娘要是有意的话我立刻就可以让我家小儿去把他拿过来让姑娘观赏一番，这夜明珠嘛……来的有些复杂，虽然说不违法不犯罪，来源也绝对没有什么问题。但毕竟就夜明珠，本身总之是抬不到台面上的，也不能够被别人知道的，咱们就算得上是暗箱交易，明白吧？”李掌柜这些话其实意思很简单，就是——你不能说出去，咱俩是一条船上的蚱蜢，你要透露出去了，谁都别想好过！
　　青云不是个傻子，自然也听懂了，虽然脑袋里面还是一团混沌，不知道她家小姐怎么就扯上个这么莫名其妙的看起来还有点危险的东西，不过自然也是笑着点头答应了。
　　李掌柜这才放心，赶紧的让李小二就去把那颗大大的圆圆的一夜明珠搬了过来。
　　李小二是用双手捧着一个极大的饱和的光亮的木盒过来的。木盒上面雕刻着极其繁复的复杂的发文，而且那是用极好的红木制成的防摔防碰，可以看得出来里面装的宝物又是如何的珍贵了。
　　李小二捧到跟前来，李掌柜训斥了他几声，让他拿得更稳了些，这才缓缓的打开了这盒子。
　　青云一看，便有些愣住了，他先是看见一点点渗出来的清幽的光芒，然后，她看到的就是一颗碧绿的，真的特别大的珠子，简直跟他的脑袋一样大的珠子，晶莹剔透。光是看着珠子，就好像能够听到悦耳的海声。而且这珠子流光溢彩，还印着几缕彩色，也不知道是不是珊瑚的影子。
　　青云因身份的限制，倒从未见过这般宝物，之前左右也不过是矬子里面挑将军的挑那些首饰，如今自然是被着光闪了好一回，然后还是李掌柜轻咳了一声，有些疑惑地叫了一句：“姑娘？”
　　青云这才猛然之间反应过来赶紧陪笑道：“这夜明珠自然是极好的，我家贵人也是诚心诚意的想买，只不过一时囊中羞涩，恐怕是出不了了太高的价钱。”然后便默默的将手中的银票全部都掏了出来，放在旁边的桌上地上。
　　李掌柜垂眸看着那银票，比起夜明珠的极高价钱，以及他付出的他几十年来赚的半数的财产，这银票确实算不上多，但也绝对不少了。
　　“看来你家贵人确实是有诚意……”李掌柜沉吟着点头，“不过这钱确实有些……”这意思便是钱不够了。
　　很明显是显示让对方加价的意思。
　　但是青云也颇有些无奈，这已经是他家姑娘所有的存储了，可不是他想把价格往下压，这实在是没办法了呀！
　　而听到这话单纯的李小二也一脸懵逼，回头莫名其妙的瞪着自己的父亲，不明白自己父亲上一秒还在极其迫切焦急地想着怎么把这玩意儿摆脱出去，为什么下一秒好好的买卖上门了却嫌弃钱少？
　　李掌柜注意到了自家儿子那傻傻的眼神，真想给他一巴掌。虽然他也将自己的全身武功和真传都传给了这个儿子，但是他自己这唯独的儿子就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总是傻乎乎的，完全掌握不到做生意的门道。
　　“罢了。”青云有些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李掌柜微愣，不知道他为何叹气的时候，她便只是一边装作不经意间地掀了一下自己的外袍，就露出腰间别着的一个象征着尚书府的玉佩，一边笑着赔礼道歉：“掌柜，的奴婢也知道这点钱比不上天价的夜明珠，但是，也不瞒掌柜，我们现在是真的囊中羞涩，这已经是我家贵人的全部积蓄，所以还请掌柜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李掌柜怎么会不懂对方的用意，看到那玉佩愣了一愣，竭尽脑汁的想，那户部尚书家里到底有什么贵人，但既然都是一介尚书了，多高的官职啊！他自然也惹不起的，再说他本来就是想要将这夜明珠甩出去，于是又客套了几句，自然就是一口答应了这买卖，而且将他的宝盒赠送了出去。
　　废话！李掌柜想，光让对方就抱着这么一大颗珠子明晃晃的招摇过，是那不分分钟被盯上的事吗？
　　青云却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立刻就万般感谢掌柜的善良了这般的热情和感情，倒是弄得李掌柜有些尴尬了。
　　然后清云就那么小心翼翼的抱着盒子赶紧回去复命了，心里面自认为搞明白了小姐的意图，无非是暗中谋划，想着一鸣惊人，在夜明珠雕刻出来的极其精致的事物勾引住那少将军，确实不同凡响！果然是她家小姐目光深远啊！她就说嘛，怎么可能面对少将军无动于衷？不管怎么样都，是小姐终身大事啊！青云觉得很欣慰。
　　而这厢，李小二等到青云离开之后，望着他的背影，愣了好一会才回过头来，又嘻嘻的傻笑着问他的父亲：“父亲，我还不知道你是个这么善良的人！”
　　李掌柜：“……”
　　终于还是忍不住一巴掌拍他家傻儿子头上：“滚！！”

　　青云抱着那沉甸甸的盒子出去，回到马车上的时候，她家小姐还没出来。
　　也该感谢青云的傻兮兮的说的，她现在都没想起那栋楼里面站到底是一些怎么样乌七八糟的事儿，而且再加上她以为自家的小姐回心转意了，所以心中正高兴着呢，就不介意多等一回。而且光是手中的夜明珠看一看它的光，都够她玩一会了。
　　再说沈昭昭也确实没有让她久等，完事了之后便施施然的走出来了。一只芊芊玉手撩开帘子，然后便是女孩有些醉意的微红的面容，不过因为已经在楼中洗了一把脸，大概的处理了下，所以倒并不怎么明显。
　　青云虽然觉得奇怪，但女孩子想到什么红红脸是在正常不过了，所以也没有多问。反倒是更好奇着：夜明珠怎么样处置，是雕成簪子还是弄成璎珞？又或者他搞成腰带上的饰物？又或者雕成玉佩或者怎么样的？或者直接全副武装？青云的脑海里面已经自动的浮现出了一副他家小姐被夜明珠装饰的极美的画面，正浑身飘飘然的做着美梦，却没想到沈昭昭却淡淡的来一句：“就搬到旁边的那栋高楼里，自会有下人接应。”
　　这么一整，青云是真的傻眼了。
　　好不容易倾家荡产搞到手的，转眼就送出去？

　　但青云是啥眼神，南昭昭心里却透亮的跟个明镜似的，不过他当然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所以青云如遭雷劈，简直恨不得跟他大吵一架，也确实嚷嚷了几句，但是见她家小姐一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而且压根就不想鸟他的样子，就只好耸拉着脑袋，像一只丧家狗一样非常失望的把这箱夜明珠搬过去了，虽然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想着：或许他家小姐是已经找好了制作夜明珠的好手。
　　但是一进去看到那里面纷乱的环境，再听到男女之欢的娇喘声，以及闻到了充满着荒淫气息的香炉……
　　她整个人好像受了一个雷劈，忽然之间明白过来这是个什么地方了！顿时脸红的跟个火山似的，压根喘不过气来。
　　下人已经陪笑着接走她手中的夜明珠，她最后的侥幸算是完全的破灭了，怎么可能在这种鬼地方找个制作首饰的人？！
　　而且，她还遭到了更大的一个打击，他家小姐好好的一个良家女子，怎么来这种地方？而且还把这么大的一个夜明珠拱手相让，不会是瞧上这里的哪个男妓了吧？或者在这里私会他的情郎？？
　　青云已经脑补了一场大戏，越想面色越犹豫越不知所措。所以回到马车上，居然一改他平日叽里呱啦的不停地说着的性子，半天硬是一个字都没吭，目光茫然，只觉得前途一片昏暗。
　　不过南昭昭倒是完全不知道，也并没有察觉他那小丫鬟脑海之中的各种波折。
　　她只是将头依靠在窗边，用一只芊芊玉手撩开了一点帘子，让清风吹进来，让她被酒气熏得有点混沌的脑袋清醒一些。
　　又回想她今日的行动以及和裴三公子那个混世小魔王的对照，大体上是满意的，毕竟最后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站在裴公子的角度，甚至站在任何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她似乎都是极其对不起那苏少将军的，甚至好像还拿她当筹码玩一样似的。
　　这么想着，南昭昭心中也是极其愧疚。
　　不过那几个孩子，她却是铁了心必须要带去将军府的，虽然他不是什么绝世圣人，也不是什么坏人，但她有基本的良心。上辈子那几个孩子其实也都是极好的孩子，可惜最后，他们落到那个恶毒女子手中后，却是悲惨的寂寥结局。
　　南昭昭既是无奈，又是心里面酸楚。
　　所以这回，她定然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自然是要将那几个孩子救离深渊了！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是哪怕为她将来要做的大逆不道的事先积上一点德，也是得这么做的。
　　至于玉树临风苏少将军，沈昭昭缓缓盍上眼眸，她会补偿他的。
　　用自己的一颗真心，用自己的一生，自己的一条命，用这大好河山来补偿他。

　　巍峨的高楼之上，红衣少年独自一个人立于楼顶。
　　他的广袖红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特意妖娆的凌乱的披下来的长发也随风飞舞，象征着他本人的桀骜不驯并且不受任何人掌控。
　　而他的手中有一个大大的盒子，他只用一根手随意的拿着，好像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小物件一样，但是如果有人看了，便会为之极度震惊，因为在他手中盒子里面装的赫然便是一颗极大的夜明珠！
　　而他此时此时似笑非笑地盯着那盒子，紧接着又有些危险又些探究的眼神便落在了那一辆疾驰而去的马车身上。
　　“南家六姑娘么？”
　　红衣少年冷冷的一笑，只听咔嚓的一声，他的几根手指关节微微泛白，显出了他方才的用力，盒子豪发无损，可里面的夜明珠却早就已经化为了粉墨。
　　红衣少年的笑冷入骨髓，却又带着极度的探究。
　　这是难得的一个他看不透的人，而且还是个这么小的姑娘。
　　他忍不住的便又想到，在他下狠的狠话之后是对面的姑娘好像愣了愣，然后猛然停止的花枝乱颤的微笑，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一般，只是霍的一下子站起，滴滴撞撞地走向旁边，中途还磕到了自己，难得委屈的红了眼眶。
　　裴泫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有种自己欺负良家姑娘的感觉，但又想到关乎自己的朋友，便只是沉着气没有出声，甚至也没上前扶一把，只是冷漠的而又警惕的看着这女孩，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结果令他没想到的是，她直接寻了一壶微凉的放在旁边还未收走的茶水往自己脸上狠狠的一浇下去，这么一浇，水从脖颈处透入了她的衣裳之间，人都有点湿了。
　　风一吹，她自然也是凉着了，打了一个哆嗦，不过面上的红润倒是消退了些，也冷静下来了。便走回位置上坐下，只是面色平静却坚定的望着裴泫一字一顿的说到：“我不会对他起歹心。
　　“我也不会负他。”
　　“更不会让他，再遭万箭穿心之罪！”

　　裴璇自然是想不明白，这个姑娘何出此言。
　　特别是在最后一句话冒出的时候，裴泫的瞳孔的瞪大了，她一时之间居然分不清，到底是这个女孩醉酒的时候精神错乱说出这一句话，又或者什么所谓的万箭穿心只是比喻另外一种极致的痛苦。
　　但是也不对呀！
　　裴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特别对上那个女孩极其坚定的眼眸，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个小小的女孩大大的眼眸之中，却装着一条长长的银河。星河闪烁，而那双墨黑色的灵动的瞳孔之中倒映出来的都是那个少年，少年的所有，甚至包括他被万箭穿心的还惨状！
　　可把裴泫给吓了一跳，赶紧的拍了拍脸颊。
　　这个姑娘莫名其妙要咒那苏家三朗也就算了，他怎么也诅咒起自己的朋友来了？
　　“姑娘可莫要胡说。”裴泫只冷冷的说道，但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刚才那股恶狠狠的就差诛了对方九族的劲儿已经消失了。
　　沈昭昭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所说的突兀之处，就只是淡淡的笑笑，却并不慌张，倒是很巧妙的转移了话题：“事已至此，裴公子开始已经答应第一笔交易了吧？”
　　裴泫点的点头，虽然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确实不妙。
　　如果如果对方是个聪明人，那就另当别论了，更何况对方不仅是个聪明人，而且还是他那死脑筋的朋友的心上人。
　　裴泫莫名的觉得有点脑壳疼了，却又有点莫名的兴奋。毕竟他倒是很想知道那个少年娶了个这样有心机的女孩到府中，会是怎样一个场面。
　　“好。”南昭昭点头，“其实法子很简单，你们只需要将夜明珠碾成粉，跟你们平时找那些太医开的药方一块泡上，再喝个十来日也就好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不过有一点体虚，再拿平常补药补一补也就罢了。”
　　裴玄愣了愣：“夜明珠？”
　　“是啊，”沈昭昭倒是笑的大方利落又自然，“裴公子眼线遍及天下，甚至皇宫，自是一问便知道这夜明珠能不能入药。只不过平常皇宫之中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太多，裴公子自然就是忽略了这夜明珠的这一份作用了。并且上供夜明珠的山海国也说的简单，只说他有极强的药治疗作用，却并未说他到底治疗的是什么。所以裴公子错过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完全不必为此妄自菲薄。”
　　呵！他妄自菲薄？裴泫原本还在认真思索着，被她这么一激，倒有些好笑了，一下子收了扇子，“可既是如此，本公子都是好奇了，这夜明珠乃是皇宫之人才有的。姑娘足不出户，又从何处去寻？”
　　“这便不劳公子费心了。”南昭昭挥了挥手，站起来，“现交易已经达成，那么小女便也不多留了。至于那夜明珠，小女既然说了自然不会食言。你们便派一个下人到门口去等着，等会我会叫我的丫鬟将夜明珠送来的。”
　　然后便正如她施施然的来，也是施然的离去，整个人的风度悄然体现。
　　裴璇皱了皱眉头，即是警惕又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女孩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的有种预感，这样的人是可以当上一国之后的，是完全可以母仪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