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真丢人，但是她忍不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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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作为一个神仙，她居然怕鬼。
知道这很可笑，所以一直以来她深埋心底，不过眼下也顾不上这些了。
大抵因为疼痛，抑或别的什么，她的身上越来越冷，就连意识也逐渐开始模糊。
天上甚至还下起雨来，丝丝缕缕地从树叶上滑落，然后溅到她的身上，逐渐浸湿整个衣衫。
她没心思避雨，一时只觉冰冷彻骨。
她不敢再往前走，两条腿颤抖得厉害，心底满是对潜匿暗处鬼魅的恐惧。
等天亮再说罢。
即便那时被人捉回去生吞活剥了，也比眼下来得要好。
她如此喟叹，找了个最茂盛的树丛遮蔽起来的沟壑底下，把头埋在膝盖上缩起来，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睡着了就再什么都不用怕了。
只是越这样，她的意识就越清醒。
甚至连时间都已经凝滞，姬玄卿害怕地抱紧自己的身体，想闭着耳朵不去听。
可诸多声音如魔障一般从她的四肢百骸钻进来，四周也好似站满了邪祟厉鬼对着她虎视眈眈。
在此其中，有一道很明显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并不用刻意感受，这道声音就朝着她所在的方向，不疾不徐，逐渐逼近。
她腿上有伤跑不了，她也再没什么力气逃跑了，就这样罢。
姬玄卿自暴自弃，兴许自己死了就能回昆仑仙山去了。
继续潇潇洒洒去当她的神仙富二代，再不用替那俩怨种徒弟收拾烂摊子，也不用窝在元宁委屈巴巴受罪了。
只是很可怕的，她突然意识到在自己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居然是还没报复过方允执，还没等着亲眼看他知道她身份之后的样子呢。
可惜了……
姬玄卿一声叹息没结束，就听见这人的脚步陡然在她面前停住，似乎还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喊了她的名字。
“姬玄卿？”
他的语气平淡，声音也不大，在如此淅淅沥沥的雨幕下却意外的清晰。
姬玄卿浑身一抖，不仅不敢睁眼，反倒又闭紧了些。
她主要还是怕，怕万一自己一睁眼就看到硕大的一张鬼脸瞪着自己七窍流血，不过这个声音极其熟悉，有点像……
方允执那混蛋的声音？
果然是日有所思，死有所想了，她感慨。
然后等了一会儿，这个人还没走，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不过也再没开口说话。
姬玄卿在心底做了无数准备，打算鼓起勇气睁开眼看看。
反正死都要死了，总得看看杀她的人是谁，就算日后回了瑶池，那也得想办法报复回去。
打定主意，姬玄卿忐忐忑忑吊着一颗心，终于把眼悄悄张开了一条缝。
映入眼帘的就是面前这个人站在地上的一双鞋子。
鸭青色祥云纹的翘头锦靴，侧面隐隐用银线打了滚边，鞋面规矩整洁得看不到任何一丝褶皱。
可惜踩进下着雨的山林里，鞋子一大半都被渗了水的淤泥弄脏了，瞧着很是惨不忍睹。
然后眼角瞥到他同样干干净净的一截衣摆，姬玄卿心中莫名一动，倏地抬头往上。
就看见了他这张清冷疏离的脸，左手还举着一把石松竹伞，从伞面投下来的深深暗影几乎要将她淹没。
在月光下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中是她有些读不懂的深邃和复杂，脸上却没有任何波澜，就像最危难紧要关头从天上恍惚而至的神祇。
果然是方允执啊。
姬玄卿张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然后……
她就哭了。
很丢人，但是她实在忍不住啊。
姬玄卿想要解释，结果一张嘴反倒哭得更厉害了。
她可从来不是那等遇事只会哭哭啼啼的女儿家，姬玄卿不想承认是因为见到他才哭的，只在心里对自己辩解说太害怕鬼了，紧张而已。
“雨太大了。”
方允执侧首看看朦胧如丝的细雨，没有说话。
然后又把目光挪回了她的身上，低垂的眉睫恰如此夜一般深沉。
姬玄卿撇撇嘴，就像遇见了什么救兵，下意识想扑过去。
奈何扑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他好似不喜欢别人碰他，所以退而求其次就拽住了他大半个衣袖。
“你怎么才来啊——”
她带着哭腔嚎了一嗓子，咧开嘴就又哭了，眉毛眼睛皱巴巴地挤在一起，看起来着实有点丑。
不过事到临头，她哪还顾得上什么形象。
就在方才看到他的头一瞬间，心底积压许久的委屈与不安在顷刻间喷薄而发，就好像迷路很久的孩子看见自己家长一样的心情。
不过她才不是什么小孩子。
姬玄卿瘪嘴，也知道自己这模样实丢人，尤其在他面前。
但是她忍不住，看见他就觉得心里委屈，越想就哭得越狠。
妈的，这件事要敢传出去，不光姜羲那小混蛋嘲笑她，连带着在这厮面前都抬不起头啦，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啦！
“你，你不许说出去。”
姬玄卿心里很气，一边气还一边哭。
右腿的伤口也疼，身上还冷，衣服和包裹都落在洞里了，如此又疼又冷，更是忍不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妈的，丢死人了！
姬玄卿抬头，却又不敢看他，吸吸鼻子带着极其悲壮地声音怒嚎：“我饿！”
雨水夹杂着眼泪在她脸上混成一团，本就模样一般的一张脸变得更丑了。
方允执哪里见过这阵仗，就这么任由她拽住自己又哭又嚎，原先在心里想好的一番话也实在说不出口了。
他左手执伞，右手微微抬起，似乎想要碰她，不过想了想，也还是又把手垂在了身侧。
他默默看了姬玄卿好一会儿，似乎在沉思，也似乎在犹豫。
半晌，低声给她道了句：“母亲要我来找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极为平静，嗓音不疾不徐，听不出任何不一样的感情。
但是他自己知道，这句话藏了多少隐秘而不能言的复杂思绪。
他一天不曾见过她，应该说……
是她一整天都没有去找他，这时候就已经察觉到有些不对了，直到母亲匆匆忙忙赶来。
“你把卿卿赶走啦？”
这是方夫人踏进文渊瀚墨阁说的第一句话。
彼时他正在翻阅旧时的一些典籍文献，没反应过来，方夫人便拽着他又问了一句。
“是不是你把卿卿赶走了？”
“卿卿？”
她们几时这么亲密了？
方允执皱眉，见她急得鬓角都冒出了薄汗，就赶紧引着过去桌前坐下，一面又递了茶过去：“天色不早，母亲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方夫人把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磕，掏出帕子拭拭头上的汗珠，抬眼瞪着他。
“你一直不喜欢她，铁了心的要她走，人家到底是个姑娘家，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她这话说得奇怪，方允执略加沉吟，陡然心下一凛：“她到底怎么了？”
“还能怎么！”方夫人一拍桌子。
“被你气走了，问紫竹也不说，支支吾吾地还哭了，来时的东西也不拿，这么晚了，还能是出来散心遛弯么？”
说着，她心中一急竟也掉起了泪珠：“多好的姑娘家，定是你看不惯她，千方百计把人家轰走……”
然后她再说的什么方允执也没心思听了，他的脸色异常难看，心底翻涌的是对她的恼怒。
“为什么不能散心遛弯？”
他冷笑：“其他人做不出来，她可做得出来。”
饶是如此，他心底也清楚这不可能。
那女子是没规没矩不听告诫，但在府里这几天，做什么事也都肯定要知会一声，断不会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出去。
眼下亥时过半，各处早已掌灯，透过窗外还能看见院里摆着的几盏石灯，朦朦胧胧的光影愈发显得天色一片漆黑。
方允执蹙起眉，脸色有些凝重，心底突然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直到天色越来越晚，也不再见姬玄卿回来，方夫人就更着急，拉着方允执在前院大厅里走来走去。
紫竹也跪在一旁垂着头，始终不肯说一个字。
他面无表情的端坐侧首，手中握了杯清茶，看着堂前一脸焦急不住踱步的人影，并没有出言宽慰。
此时他的心底也比方夫人好不了多少，除了对于那个女子此番行径的不满与烦躁，更多的还是叫他避无可避的更为复杂的思绪。
方允执半阖上眼，身子微微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指关节一下下轻轻敲击着茶盏。
清郁的茶香氤氲弥漫，在他心中铺陈最多的，其实还是对于她那份他并不想承认的担忧。
这份担忧是从母亲去了文渊瀚墨阁后才有的。
他情愿把这点心思当做是对于更深夜重，母亲还不曾好眠的忧心，而绝对不会是因为她。
方允执敛去心中的这点纷杂，低头啜了口茶，紧接着就听见马厩里的小马倌前来回禀说“步掣回来了”。
听闻这个消息，紫竹神情明显一震，捂着脸可就哭了。
然后她才肯松口说：“玄姑娘一大早外出去了沟林寨。”
她哀哀切切的声音很小，不过方允执仍然敏锐地捕捉到了“沟林寨”这三个字。
他轻叩茶盏的动作一顿，心底登时翻腾着再压不下去的怒意。
早该想到的，那女子从一开始见他就明里暗里的试探沟林寨如何。
她从来就不是个听话的人，那时在书房问他的时候，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竟然还敢执意前往。
方允执冷嗤一声，把手里的茶杯“咔哒”掷在桌面，倏地拂袖起身。
外头天色眼见得阴沉下来，兴许是要下雨。
他另派人去取了伞，一面看着明显忧虑不安的方夫人，低声道：“我去找她。”
山间本就阴凉，尤其是下着雨的时候，策马而驰速度太慢，方允执索性施了轻功在林间穿梭。
夜里的寒风夹带着冰冷的雨丝打在身上，有种冰刃一般的刺骨，他出来的匆忙，甚至竟忘了多添一件衣裳。
山林越往里走就越阴森，他的脸色也说不出的难看。
这女子给她说了路途危险还敢来，明显的是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越过树林时，看见周围零零散散的尸体和打斗的痕迹，他的一颗心直往下沉。
尤其再往前走，地面上多了一道蜿蜒斑驳的新鲜血迹，他的呼吸更是一窒，双手在身侧无意识地攥紧。
心底所有压抑着的不满和羞怒霎时消弭，与之蔓延而来的是再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的无尽的担忧，以至往前走的脚步都有些仓惶。
只是他不敢深想这些避无可避的情绪从何而来，只能又把它压在心底不去理会。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真丢人，但是她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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