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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杀兄之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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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
“对不起!”
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秦宁不知所措地搂紧血泊中的陆阳,血咕噜噜咕噜噜向外流,怎么按压都无济于事。
“C,C,C!”
喉管已经被隔断,嘴唇微微抖动,开口就像破掉的风机。
秦宁靠近他唇边完全听不明白,血从嘴里涌出,喷向他的侧脸,如同刚翻涌而出的浓浆,热的发烫。
眼睁睁看见陆阳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淡,秦宁眼眶含泪,拖起他的身子试图将他背起来。
“陆警官你坚持住,我们去医院,去医院!”
突如其来的力道拽住秦宁的手,指向墙角,他执拗地盯着那处血迹,嘴唇瓮瓮合合。
“C”
秦宁看那半孤的曲线,猜测道:“C区吗?”
陆阳的睫毛微微颤抖。
秦宁继续猜测:“是不是要告诉你的战友,C区有线索,能抓住那个坏蛋。”
陆阳用了眨眼,表示确定。
“C区在哪里!”
“三”
“山里吗?”
“哪座山?”
“三”
又一股血涌出,堵住脱口的字眼,陆阳眼中的光芒彻底暗淡。
他走到街头,一群警察团团将他围住,被抓进看守所。
带血的玻璃碎片,
“人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
“深更半夜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是路过。”
“那为什么不报警,不呼叫?”
“手机没有电,那人的手里有刀。”
“那人是谁?”
“我不知道,我看不见,他一直背对着我。”
秦宁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动物瑟瑟发抖缩成一团。
拷问的人见他不像作假,心软了几分。
“你把事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秦宁喝口水,停顿片刻,颤抖着嗓音,将今日所见所闻缓缓道来。
“是我害死陆警官,是我害死了他。”
派出所的警察听完整件事冷汗刷的就冒出来,两人对视一眼神色严肃向外看去,见外面的人打了个手势,不敢再继续询问。
咳了咳,压低声音说道:“今日你说的一个字都至关重要,是否句句属实。”
秦宁如实点头。
“你暂时呆在这,我们回去核查。”
第二天秦宁就被另外一群人带走,他看到陆阳的战友,穿着一件再平常不过得汗衫,胡子拉碴,唇角紧抿,眉宇间布满阴霾。
他默默打量秦宁,沉默好一会才开口。
“是不是这个人杀的他?”
照片中是一个俊美阴柔的男人,戴着一副无框的镜片,薄唇上扬,穿着一套深色西装,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温文尔雅的大学教授。
秦宁摇了摇头,“我没有看到他的正面,他很高,很瘦,用刀很厉害,他好像还有一个弟弟。”
“那就是他。”
“他可不止用刀很厉害,他的枪才是最快的。”男人点燃一根烟,皱着眉头吸了两口。
“陆阳药理检测显示他被下了药,失去行动能力,你出现也救不了他,反而……”
看着躺在停尸房得陆阳,秦宁无比愧疚,“是我太弱,才没有帮到他,如果我没那么害怕,早点出现,结果就不会这样。”
“孩子,你多大了?”
秦宁愣了愣,“17。”
“都还未成年,相当英雄。”
“我想报仇,我想抓到他,我想方警官安息。”
男子摸了摸他的头,“这些我们会去做的,你回家什么都要说,也什么都不要做,好好保护自己,想起来什么就和我联系。”
一天,
两天,
三天,
每日刷本地新闻,看本地报纸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他没有告诉爷爷,身边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陷入等待高考结果的焦急。
“抓到了吗?”
“没有。”
“不就是他吗?为什么还不抓?”
“没有物证,没有人证,他有完美不在场证明。”
“我做证人不可以吗?”
“你亲眼看到了吗?”
“我亲眼看到的,就是他。”
“你看到的只是背影,我也想快点将他绳之以法,但是案子不能这么查。”
“我骗你的,我看到了正面,就是照片中的那个人,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秦宁,你以为这样陆阳就会安息!”
秦宁听到话筒中传来的呵斥 ,心里既委屈又难受。
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对,甚至是违法。
但一想到陆阳临死前的咆哮“滚”,自己竟懦弱的向后退,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煎熬中,午夜梦回就是那双骨碌碌看着墙角,死不瞑目的眼。
默默咽下这分苦涩,秦宁轻声询问:“C区呢,找到了吗?陆警官最后都还想告诉我,那里一定很重要。”
“没有,我们正在全力调查。”男子长叹一口气,继续劝慰:“孩子,你别插手,好好保护自己,陆叔叔也一定希望你这么做。”
饥饿、口渴、疼痛,秦宁处于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的状态中,始终没有清醒过来。
往事充满了痛苦,但是他始终无法从梦魇中挣脱。
他知道自己被绑在柱子上,他知道还剩下一个结双手便就可解开,但却无法动弹。
那双脚就像铅铸的一般,拉着他一直向下沉,仿佛没有尽头。
朦朦胧胧感觉到似乎有人注释自己,但是他无力睁开眼睛。
一个中年粗犷的女人声音渐渐地渗透进他的脑中。
“对不起,金子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为了救弟弟。”
“你要报仇就来找我,是我的错,是我没教好。”
“菩萨保佑,大人有大量,菩萨保佑!”
女人絮絮叨叨,不停地讲吵得秦宁脑门发疼,连带着他回到现实之中。
“水,水!”
嗓子干到冒烟,冰凉湿润唇角,秦宁急迫含住瓶嘴,舍不得漏掉一滴。
“你喝慢点,没人和你抢!”
清泉滑过喉咙,顺着血管向下流淌,滋润肺腑,失去的体力似乎在慢慢得以恢复,神志彻底恢复清明。
眼前的男子蒙住半张脸,不想让他看到全貌,秦宁心底涌现一丝欣喜。
这人不想暴露,他没有杀心,和程健不是一伙的,昏迷前他们交流时说什么来着。
“不能杀人,事先说好的,人绑来,给了赎金就放走。”
“乖乖在这呆着,不想你弟出事,哪都别去。”
“他住的医院我们一清二楚。
“我出境后会告诉你钱在哪里。”
秦宁反复琢磨这对话,弟弟和钱是这个人的软肋,他绑架自己只是为了钱,而这钱更像是用来给他弟弟治病。
说到弟弟,他就想到程家两兄弟。
作为犯罪嫌疑人,两人都被抓去审问。
但是他们准备太充分,扣押48小时没能从嘴里翘出一丁点东西,反而律师团公开怼警方没有作为,只会拿守法公民开刀。
公然宣称警方诬蔑好人,有钱原罪论。
秦宁网络上看到这消息恨得牙痒痒。
证据收集陷入僵局,人被放出来,警方无计可施一筹莫展之际,秦宁偷偷回到事发地。
他不知道陆阳真实姓名、生辰年月,但头七人总是会回魂的,他要借这个机会找到陆阳,得到能够将程家二人定罪的证据。
昏暗的小巷已被几条警戒带封锁,秦宁提着小木香,猫着腰爬进去。
空气中若有若无飘浮着血腥味,墙壁残留着喷射的斑斑血迹,粉笔在粗糙地面上画个白色人形,那是陆阳倒下后的姿势。
“陆叔叔,我来了,对不起!”
出事后这片区域变得更加冷清,只能听见老鼠觅食时唧唧唧唧咀嚼声。
秦宁躲过两次来这巡逻的警察,临近子时在中央摆放一碗清水和一碗五粮,意图洗去尘埃,规避煞气,又在几个路口点燃引魂香。
秦宁盘坐在地,一手点燃的黄符火焰中纷飞飘零,一手摇响招魂铃,又轻唱起招魂调。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
三魂早降,七魄来临;
荒村野外,坟墓山林;
虚惊诉讼,失落真魂。
……
昏暗的光下,渐渐弥漫起茫茫的黑气,丝丝缕缕从沿着墙壁渗过,慢慢凝聚成一个黑影。
“陆叔叔,你终于来了?”
陆阳看到秦宁心底感到很是惊奇,又看到他身亡的巷子更加疑惑。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刚才不是在家?”
秦宁急忙解释:“今天是回魂夜,过了今晚就会入黄泉,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只能把你唤过来。”
接着又向他说了近日发生的事。
“杀害你的人被放出来了,另一位叔叔说我没有看到正面,不能这样指认。”
秦宁愧疚望着他,眼眶充满泪光。
“对不起!”
想到这孩子最后的勇敢,陆阳摇摇头,伸手抚过他的眼角,却不得不停留在半空。
“不怪你,是我大意才暴露自己。他给我下了药,还带了枪,你如果出来我们两个人都会丧命。”
秦宁紧紧咬着嘴唇,不愿泄露一点哭腔,避开他的视线。
“可是如果我早点出来,我们两个一定能够制服他。”
“没有如果,”陆阳不忍心他在苛责自己,立即打断,转向更重要的话题:“我告诉你的消息传出去了吗?”
“我说了,但是他们好像不知道,那个叔叔什么都不说?”
“我找你也是为了这件事,你才最清楚的,我们去找到,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陆阳沉思片刻,现在只有秦宁才能和自己交流,暂时只有靠他们两个查明。
“C区”他也没有确定的一个地点,他那天没说完的信息只是一个猜测。
程强、程健两兄弟防备心极强,他跟了四年,只因替程强挡过一刀,才得到真正重视。
程健追求时髦,说话喜欢时不时来句洋话,自认为一语双关,洋洋得意。
“C”在字母中排位同“三”,而“三”同“山”。
如果他推测方向准确,“C区”等同于“山区。”
“周围的山这么多,会是哪座山呢?”
“有一座山,我听他们多次提起过。”
秦宁一听有线索蠢蠢欲动,“那我们马上去告诉警察。”
“不,没有十分把握不能行动,否则会打草惊蛇,更难抓到那两兄弟的证据。”
秦宁收拾起东西,盯着地上的那摊血迹,沉默了许久,细看能从来那冰冷的目光中发现隐藏的固执。
“那让我和你一起。”
刚刚步入七月,太阳正甚,秦宁趴在山坳中举着望远镜,几公里开外的半山上,伫立着一座小楼,青灰色的外墙和绿色山林融为一体,几辆军绿色的越野停在门前,若不细看极难发现。
秦宁啃了口面包,喝口水,长舒一口气。
这是蹲守的第三天,他瞒着爷爷说和同学一起出门旅游。
陆阳死前太过痛苦,魂极不稳定,他不敢离太远。
“二少,老板今天怎么没来呢?”
秦宁背脊顿时沁出一股寒流,穿透背心。
“问那多干嘛,明天交货的时候会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仓惶拾起草地上的食品袋,慌乱抱在怀中,立即翻滚一圈,缩进杂草堆。
亏的夏日太阳毒辣,他选藏身点时特意考虑有个遮挡。
“那个,那个陆哥是不是已经。”
中年男子手掌横在脖子上,咔嚓。
程健白了一眼,“条子一个,留着干嘛,过年?”
“没有没有,我对老板绝对中心不二,只是怕处理不够彻底。”
“哼”,程健冷笑道:“我哥要没把握会亲自出手。”
“是是是,老板一直运筹帷幄。”
交谈声近在咫尺,脚步突然在头顶停下,细碎的草屑从上方落下,落进他眼中,秦宁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这条道多看看,免得有不相关的人进来误事。”
“明天老时间交易,在这之前全部都给我打起精神。”
“是。”
“还有,今天谁都不许走,手机全部没收,要是有人敢反抗,你懂的!”
“我懂!我懂!”
命悬一线,是令人无法承受的重压,待们走远再也听不到声音秦宁才敢用手指刮着额上的汗液。
“秦宁,走,快下山,马上联系他们,明天这里会有一场交易,可以两方一网打尽。”
“时间这么紧,警方都来不及调查,我说的他们会信吗?”
“你愿不愿意暴露你的能力?”
“我可以,我相信你们。”
“好,那你按我说的做。”
秦宁将确切的消息告诉他战友,可事关重大,即使他详细到交易时间、地点、人员布置、仓库密码、交易量,这些人不敢轻易相信他的信息来源。
“秦宁,你给我回来,你再不回来我去找你爷爷。”
“我没骗你,我后来想起陆叔说的山是哪了,我跟了他们几天亲耳听到。”
“这些毒贩一天到晚没一句真话,你快给我回来,不要命了是不是。”
人太小,果然没说服力,秦宁无奈耸耸肩,突然冒出一句:“金桔柠檬配薯条。”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他接着继续说。
“麻辣兔丁和烤鸭!”
“弗洛伊德玫瑰花。”
每说一句,电话中的呼吸便加重一份,“谁告诉你的?”
陆阳已经离开,这是世上只有他才知道接头暗号。
“就是你现在心里想的人,今天我说的这一切这一切也是他说的。”
秦明说要望向陆阳征求意见,陆阳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他还说“鱼困浅滩,快胜利了。””
第二日夜晚,月黑风高。
秦宁窝在酒店等待最后的消息。
这是一次巨大的胜利,买卖双方抓个正着,程强被捕,证据确凿,交易量足够他判100次死刑。
唯一遗憾的是,程强知道自己身陷囹圄,无处可逃,拿起枪以必死的决心杀出一条血路,竟然掩护他弟弟成功逃跑。
逃亡之旅注定东躲西藏,如今的程健早就没有最初的肆意张狂。
断指,整容,冒这么大风险回到国内,竟然还查出当年那事他掺合一脚。
杀兄之恨算是安在他头上。
程强恨不得他死,又怎么会有其他可以谈判的空间,秦宁深知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至于阿三,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毕竟,钱可是最好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