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别酒》柳八斤

71、妒心

　　柳煜脚步不停，迷烟的效力至此已经不及，于是他穿廊过栋，专挑小路、窄路，以防遇到守卫。离庄门越来越近之际，他眼前寒光一闪，就着月色，鸣枭刀挟破风之音砍杀过来，眼看着刀刃将至，柳煜向上跃起，将身体压在刀背上，另一手飞快挥出。这招用得巧妙，柳炽大惊之下只能抽刀躲闪，但还是被柳煜在左脸上无比响亮地扇了一个巴掌。

　　“啪！”

　　“你……”柳炽气极。他一手捂着脸。眉心“突突”地跳，半边脸上已经高高肿起。

　　柳煜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环视了一圈。

　　这里是灵焰山庄西侧的甬道，平素就少有人走，只幽幽地挂了几个小小的灯笼。他抬头望天，只见明月如霜、清风如水，凤凰木的花朵在月光下衬得愈发美丽。

　　“这边倒是别有清景，要是我猜得没错，附近的守卫应该已经被你调走了吧。”

　　柳炽脸色一变，肌肉牵扯到伤口，他疼得嘴上发出“嘶嘶”声。那一巴掌打得不轻：“你怎么知道？”

　　柳煜道：“我猜的。爹既然没说要我的命，你和孙丽淑就不敢在水牢里对我下手，但你们又不想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我负罪逃跑，那么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抓我。我在途中负隅顽抗，甚至伤人杀人，那么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就地把我处决。”他微微昂首，“姐姐想救我，你们恐怕早就知道，但是你们将计就计，就是为了理直气壮地找个理由杀了我。这里地势狭长，只要守住道口，想要逃脱难度很大，所以，你是故意引我过来的。”

　　柳炽提起鸣枭刀，刀刃对着柳煜：“你说对了。前几日实在不好动手，这两天爹正好不在庄里，蕴烟听到老太婆出事就急着赶回来，连萧念都劝不住她，正好让我好好地利用你们深厚的姐弟情了。要是你背着毒杀祖母，熄灭灵焰的重罪，还为了越狱又杀掉好几个守卫，你猜猜，我‘不得已’之下‘失手’将你了结的话，他还会怪我吗？”

　　柳煜沉下脸来。“杀掉好几个守卫”——那几个狱卒只是柳炽为了杀他布下的棋子，随随便便就可以弄死。

　　柳炽道：“既然你也觉得这里不错，明年的今天我就来这里祭你。”

　　柳煜冷冷看他：“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死在这里了。”否则，不仅柳蕴烟事后会被重责，那几个狱卒更逃不了灭顶之灾。

　　柳炽道：“那就看你本事。”“事”字出口，鸣枭刀已啸鸣着横砍而来。柳煜出针格挡，针尖对着刀刃，瞬间迸出几点火花来，铮铮响声中他被逼退了数步，却顺势向后仰倒，把那股劲力化去，避开了致命一击，同时伸腿横扫。柳炽全心集中在刀势针锋，冷不防他这一脚扫得巧妙。他只觉眼前影子晃了晃，登时左腿骨“喀”地传来断裂之声，整个人脸朝下匍匐在地上。

　　他毕竟习武多年，摔得虽然难看，还是立马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横刀在前保持戒备。

　　柳煜也倚在墙边，喘气声有些急，脚心皮肉相连，黏在靴上，动一动就疼得全身冷汗。

　　柳炽又惊又怒，却不敢表现出来。

　　柳煜手上赫然已攥着牛毛针，虽然这针又尖又细，但只要力道得当，一样可以四两拨千斤，与大刀重斧正面一拼。

　　鸣枭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弧，伴着激啸再次直冲柳煜。

　　月色之下，树影摇曳，辛辣的味道在空中散开。柳煜一脚蹬在墙上，借力打力，旋身接招。刀针相击，发出金属铮鸣，柳煜虎口被震到发麻，手一抖，牛毛针掉落在地。

　　柳炽大喜，刀锋逼近他的脖子：“这下你可没辙了！”

　　柳煜定睛看他：“真的没辙了吗？”这几个字充满着反讽，柳炽正疑，只见寒芒过处，一根细长的银针不知何时已逼至自己的左胁，眼看着马上就要扎进自己的身子里了。

　　怎么回事！？柳炽大骇之下，心神一乱，柳煜看准时机抬脚上踢，这个动作奇巧，鸣枭刀被踢得偏离了他的脖子。柳煜狠命压住柳炽拿刀的手，反手一送，将刀口对准了他自己。

　　“你别动！”柳炽心头乱跳，鸣枭刀“哐”一声落到地上，“别冲动。”他知道牛毛针上喂的毒有多厉害，无论是谁，一针见血，药石无医。

　　柳煜见刀已落地，略松了口气，寒声问他：“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败在你手里？”

　　柳炽望着那针尖，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以为你的武艺不足为惧。”

　　柳煜很少在灵焰山庄习武，他更喜欢研制暗器毒药，摆弄那些瓶瓶罐罐。何况柳炽欺他身体纤薄，根本不曾想他居然也能在武艺上超过自己。他恨得牙痒，却不敢发作。若不是他低估了柳煜的能耐，这次就不会托大独自来这甬道堵他，以为是减少了被发现的风险，却没想到反而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柳煜缓缓开口：“我的武艺确实马马虎虎，但对付你是绰绰有余了。”他将牛毛针又往前送了半寸，针扎在胁下，下一瞬似乎就要刺破衣衫，刺进身体，“还有，你的毒粉也实在不够力道。”

　　柳炽惯于边战边撒毒，这在他与丁肃交手时柳煜就知道了。这些毒粉并不罕见，在与他相抗前，柳蕴烟给他的布包里有他用解语花制成的加强百解丸，他提前吞服了。

　　“停下！”柳炽失声叫了起来。“你已经背了毒杀祖母的罪名，还要多加一条谋害兄长之罪吗？”

　　“再多一百条也没事，相信我的人始终会相信的。柳炽，你到了下面，好好和奶奶磕头谢罪吧。”

　　柳煜手下加了点力，牛毛针近在咫尺，柳炽不敢乱动，又不甘就这么被他杀了，急得额头冷汗直冒。

　　“别！别啊！”他腿上本就有伤，身子一软，竟直接跪了下去，“别！别杀我……”

　　看着他的窝囊样，柳煜觉得可笑又可悲。不过他话虽说得毅然决然，但毕竟眼前是个大活人，还是个与自己血脉相通，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柳煜的手微微发抖，有时候，下了决定和真正做到之间相隔甚远。

　　再是可恶，他也是爹的儿子，是奶奶的孙子……

　　柳煜天人交战良久，终于对柳炽说道：“如果你愿意在大家面前坦白真相的话，我可以考虑暂不杀你。”

　　柳炽紧紧盯着牛毛针，点头如捣蒜：“愿意愿意！当然愿意！你别杀我！”

　　柳煜于是道：“等爹回来，你去和他坦白，告诉他真相，你……”他话未说完，只听得一声破空之音穿风而来，甫抬头，只见夜色中一支羽箭从远处直直地射向了他。

　　那支箭速度极快，柳炽抓住这须臾之机，抬起沾着毒粉的手掌拍向柳煜。柳煜手下的动作稍一迟疑，他已跳脱几步之远，一瘸一拐地和柳煜保持着距离。

　　柳煜扬手将毒粉挥散，见柳炽眼中精光毕露，恶狠狠地说道：“我愿意才怪！”一边那利箭破开高墙，竟然直入寸许，足见射箭之人功力之深。

　　就着月光，有人一起一落，自射箭处奔行而来，顷刻之间就拉近了距离，赤发微卷，丹凤长眼，大胡连鬓，竟像是北部羌弥人的长相。

　　“大人！”柳炽看到那人，大声喊道，声音里流露出找到援兵的庆幸。

　　现在这情况，柳煜还想近他的身也来不及了。柳炽和赤发男人显然是一路的，柳煜稍一权衡，提起内息，往庄门奔逃而去。那赤发男人几个起落立在柳炽边上，鄙夷地对他说道：“都是砧板上的肉了，居然还能让他飞走，没用的东西！”

　　柳炽脸色不好看，厉色在眼中一闪而逝，那被扇了巴掌的一边脸更红了，他沉声道：“他比我想象得难对付得多。是我一直以来被他骗了！”说罢还想去追，忽然腿上一阵剧痛袭来，只得屈膝蹲在地上。他道：“大人，我的腿骨折了，追不上他，要不然，要不然你能不能帮我把他……”

　　赤发男人扬手制止他说下去，不耐烦道：“得了。要不是奉主上之命保护你，我可懒得管这些。”

　　柳炽勉强挤出笑脸来：“多谢主上关心。”

　　赤发男人嗤笑：“主上关心的又不是你。”

　　柳炽也尴尬地笑笑，往庄门方向道：“但就这么放他走难道没问题吗？他已经知道老太婆是我亲自下手毒死的，如果被我爹知道真相，不仅庄主之位轮不到我，说不定会直接被他处死的。”

　　赤发男人道：“下毒和灭灵焰都是主上的主意，为的是让他被灵焰山庄唾弃和憎恨，给你腾出位置。整个过程都很完美，我们施行的时候是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光凭他一张嘴，有谁还能信他这个嫌犯的话？”他睨眼看柳炽：“还有，不是你说这个便宜弟弟武艺平平，五个回合之内就能拿下的吗？若不是我射这一箭，到底谁会被谁拿下呢！？”

　　柳炽面皮更加涨红了：“他惯于藏拙，是我小看了他。”

　　赤发男人道：“罢了。他弑杀祖母的罪不可能洗脱的，我们所有的证据都处理得干干净净，灵焰山庄庄主的位置必然是你的了。现在他只是个没用的弃子而已，省得力气去追吧。”

　　柳炽还想争取：“放任他不管会不会留有后患？”

　　赤发男人皱起眉头：“你没看到他跑得多快？这小子武功一般，但轻功极佳，何况我要去追了，被你庄内之人发现怎么办？我在这里救下你就已经在计划之外了。”

　　听他这么说，柳炽知道彻底没戏，只得道：“他跑不远的，灵焰山庄今时不同往日，江东各处都是我们的人。”

　　赤发男人对柳煜根本毫无兴趣，对他来说，现在这人死或者不死都已经不能影响他们的大计了。他看了眼柳炽的伤腿，“别去管他了，你还是把自己管好吧，留着小命，下次可没这样的运气了。”

　　柳炽望着长长的甬道，柳煜早已跑得没了影踪，想要辩驳，最后忍了忍，道：“大人说得是，这次是我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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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被基友劝说换一个沙雕风的文名会比较好，三无开文，冷题材，受众小，正剧风，打死脸充胖子用这么文艺的名字，踩了所有的雷。唉~谢谢她的好意，不过我决定这次头铁不换了。
最近把新文的大纲和文名都整理得差不多了，下一次开文我要妥协一下下~